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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花开荼靡花事好

  • 作者:晚晴风景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07-05 10:18:17
  • 字数:16868字

同样是跪着迎接我们到来,但黑衣人却硬是比所有人都显得高大,那并非身体上的高,而是一种无法忽视的气度,如鹤立鸡群,即使跪着也要人仰望。

慕容昊边把我放在早就准备好的软榻上,边说:“白卿不用如此多礼,平身吧。”

听说,静心宫是楚宫唯一感觉不到四季变化的地方,无论花开花落,唯有死一般的寂静围绕着那座宫殿,而被送去那里的嫔妃只能伴着那宁静渐渐老去一途。

不过,这次对萧如梅严厉的惩罚并没牵连到萧家,甚至楚王的诏书中废除她封号的原因也交代的语焉不详,显然慕容昊对依附秋家,兼财大势大的萧家不敢轻举妄动。

楚惠王八年九月末,楚王下诏,贤妃萧如梅恃才傲物、嫉妒成性,特废其封号,送入静心宫悔过。

到御花园凉亭时,我注意到亭中除了服侍的宫人外,还有个陌生黑袍男子跪迎在众人之前。

我没有打扰过他,既然他喜欢望着我发呆,那就看好了,即使被他无时无刻的盯着,我也不认为一个完全不了解我的人能够看穿我的本质。

这天慕容昊来到时,我本以为会和平常一样,但结果他却提议到御花园中散心,说这样对我的身体有好处。www.zbcxw.cn 星星小说网

黑衣人谢恩后,慢慢站了起来。

“啊!”我轻叫出声,不太适应他火热的怀抱,没有秋霁言的温柔平和,而是随时会灼伤人的炙烈。

“别怕,不会摔到你的。”他在我耳边低低的安抚,动作更加轻柔。

我这才看清那人的样貌,冷俊的面容,紧抿的薄唇,一如他所穿的黑色,似乎随时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但那双漆黑的眼却泄露了他的秘密,从中偶尔闪过的忧郁和厌世的光芒,让冷酷的他多了几分柔和与优雅。

“云儿,这是寡人的爱卿白夜。”慕容昊微笑着替我介绍,看得出他心情很好,显然此人甚得他赏识,让这两天因萧家事一直绷着脸的慕容昊也放松很多。

“微臣参见王后娘娘。”黑衣人再次躬身施礼。

我刚点头答应,他便把我横抱了起来。

“寡人知道了,你退下吧。”他蹙眉挥手,语气颇不耐烦。

当那太监退开时,慕容昊忽然又出声叫住了他,然后转头对我勉强笑道:“云儿,寡人还有些事要处理,不如先让人送你回殿休息。”

我微微一笑,刚才那太监的声音虽然很轻,但还是让我听到几个字——司徒绯。自从萧如梅成为昨日黄花后,司徒绯更加得宠,慕容昊半数的夜晚都歇在她宫中,另外的半数时间则在充媛曹岫烟住处和勤政殿处理政事中度过。

慕容昊甚至亲自为司徒绯所住宫殿改名凤飞宫,直接表明宫里除了我这个王后外,另一凤的存在。

司徒绯,这个如今宠冠后宫的女人会出什么事呢?

“陛下,这里景色很好,臣妾想再多待一会儿。您如果有事,就请去忙,不用陪臣妾了。”

慕容昊听后,沉吟了一下,方点头道:“既如此,你在这里多休息片刻,寡人一会儿就回来陪你。”又转头对白夜道:“白卿,这局棋先留着,等会儿咱们继续下。”说着,边示意我不用行礼恭送边向外走去。

我和白夜送走慕容昊后,亭中沉寂了下来,我要扮演文静软弱的王后,自然不能多话;而冷冰冰的白夜也不像会多话的人。

真不明白慕容昊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白夜留下来?我无聊的转开头,视线对上园中盛放的菊花,那种凋零前的绚烂,最让人心醉。

“娘娘喜欢菊花?”白夜的声音一如他的人,冷冰冰。

我有些诧异的转回头,说什么也没想到他会先开口。这个人给我的感觉是绝对的生人勿近,更不像个会为了权势而低头攀附者。

那一定是有目的了,我微笑点头:“每种花我都很喜欢,尤其喜欢菊花和梅花。”

白夜的眼中似乎闪过些什么,但快得让我看不清,他的语调变得柔和:“如果说梅花的话,京外十里的晓翠山慈云寺后的梅花林是京城盛景。等冬天时,娘娘可以去欣赏欣赏。”

我没有回话,只黯然的笑笑,白夜瞬间明白了我黯然的原因——身体虚弱的我是什么地方也不能去的。他马上巧妙的转移了话题,聊起诗画,对梅花绝口不谈。

白夜虽然显得冷酷,但很博材多闻,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对我似乎格外和颜悦色。我们两人谈谈说说,倒也没有冷场,时间渐渐过了很久。慕容昊还丝毫没有要回来的迹象,正当我有些疲倦时,负责替我送补药的承喜端着碗从远处姗姗而来。

这些日子,承喜一直往来于隆馨宫送药,我对下人向来和善,所以这个进宫不久、涉世未深的小太监在我面前很是没大没小。当我和他目光对上时,他高兴的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就走到凉亭的石阶前,边往上迈步边要张嘴说些什么。但当他看见我身旁的白夜后,又飞快的闭上了嘴,脸更瞬间皱得和小包子相似。

我有些好笑的望着承喜,他似乎很怕白夜,一幅大气也不敢喘的样子。

承喜慢慢走上台阶,稳重而小心翼翼,和他平日的猴样完全不像。我自然没想到他会忽然脚下打滑,端着托盘踉跄着向石桌冲去。

“啊!”承喜的惨叫混合在宫人的惊呼声中,让我有些想笑,只能竭力隐忍。

“哗啦!”承喜端盘的手高举着,竭力想保持汤药的安全,结果他做到了——汤药只有少许撒在桌上和地上。可他却整个趴到了石桌的棋盘上,把好好的一局棋彻底搅乱。

亭子里的人全呆呆的望着趴在桌上边高举着托盘边哎哎叫的承喜,不知该做何反应。

我瞥了眼见机快而躲开的白夜,他眉头深蹙,似乎马上就要张嘴训斥承喜,急忙忍笑,装做担忧的开口:“承喜,你没事吧?”说着,又转头对身边的宫女道:“还不快把他扶起来。”[连城书盟]

承喜被扶起后,有些尴尬的笑:“娘娘,奴才没事,而且药也没事。”边说边像献宝似的举了举手中的拖盘。

见他如此,我再也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来,可四周却没人附和,似乎这件事一点也不好笑。

“娘娘,陛下的棋局……”一个宫女脸色苍白的说。

我看了看地上散落的棋子,以及听到宫女的话后脸上再无一点血色的承喜,挥手道:“我也倦了,陛下这会儿不来,恐怕不会来了,收了吧。如果陛下问起,就说是我让收的好了。”

凉亭里静悄悄的,无人应声。

这些日子,慕容昊因萧家的事,心情一直不好,对人格外严厉,一点小事就要严惩,何况是他的棋局被打乱,而我这个不甚得宠的王后的话自然不能和楚王的怒气相提并论,所以此时竟无人敢接话。

白夜望向我,冷厉的面上闪过抹柔色,轻声道:“娘娘,臣有办法让棋局恢复。”说罢,便命宫人捡起棋子,他则坐到桌前摆了起来。

我诧异的看着他把白子和黑子一个个摆好,难道一盘已经下了多半的棋局他竟一步不差的全记得,这需要怎样的记忆?别说是我,就算那只狡猾多才的秋狐狸到此,也只有自不如。

不大的工夫,一局棋全部摆好,我叹道:“白大人好记性,我本不知此事该如何是好,这下终于没事了,多谢白大人。”边说边冲还在发呆的承喜催促道:“还不快谢谢白大人相救。”

承喜一激灵,终于清醒过来,脸色也不像刚才那么惨白,跪到地上口里不住称谢。

白夜却看也没看他,只随口应付了一句,转头对我道:“些微伎俩,娘娘称赞,臣愧不敢当。”

我笑着接过承喜端来的汤药,轻吹了一口,道:“白大人不用谦虚,这要还是小伎俩,那我可真没法见人了。”说着,端碗便要饮下。

“娘娘且慢。”白夜忽然出声,我举碗的手顿了顿,有些不解的望向他。

白夜的手指湿漉漉的伸在鼻下,脸色异常严肃的说:“娘娘若信得过为臣,请禀退左右,臣有事相告。”

我瞬间转过无数念头,眼角忽然瞥到靠近台阶的地面上几颗疑似绿豆的小珠子,心里猛地一震,终于明白了慕容昊让我见白夜的真正目的。

沉默半晌,望着白夜坚定的眼神,我挥手说:“你们都退下。”

当亭中只剩我们两人时,他缓缓开口:“娘娘请把药让为臣看看,可好?”

我把碗递给他,随口道:“白大人对医理也有研究?”

白夜谨慎的接过碗,举到鼻下闻了又闻,最后竟轻抿了一口,才道:“臣虽不精医术,但对各种毒药却知之甚深。不知娘娘可听过钩吻草,此草用来入药,无色无味,既不易察觉又不会和别的药材冲突。少食可安心宁神,但一旦长期服用,则会使人虚弱吐血,脉搏起伏不定,直至积重难返而死。”

我定定的望着他,他眼里的认真之色使人无法对他的话置之不理。半晌后,我轻笑着打破沉闷的气氛:“白大人真是才识广博,那么可以把药还给我了吗?”

“娘娘,您明白为臣的意思吧。”他蹙眉道,端药的手全无递还的意思。

我依旧伸着手笑望他,只那笑里掩不住的苦涩流露而出:“白大人,谢谢你的好意。可这个情,我不能领。”我忽然撑着虚弱的身体起身,从他手里拿过药碗,举到唇前,浅笑道:“这药是他赐的,无论里面有什么,我都不在乎。如果能这样什么也不知道的离开这里,未尝不是一种幸福。有这碗药在,起码我会觉得他还是关心我的。白大人,你又何必打破我仅有的幸福呢?”

白夜怔怔地望着我,对于我的歪理不知该用什么话去反驳。我举碗便饮,依旧那么苦那么涩,但我却笑得幸福,仿佛喝下去的是天下间最美味的汤一般。

人若连自己都骗不了,又拿什么去骗别人。

“不要!”大喝声传来,慕容昊脸色铁青的走入亭中,一把抢过我已饮了小半的药。

我吃惊的望着他,对于他突然的出现,做出幅不知所措的样子。

“白卿,你刚才所说是否句句属实?”慕容昊紧抿着唇问。

白夜低头恭敬的答:“启禀陛下,臣自幼便对各种毒物有特别感应,就算是不易察觉的毒药,臣也自信能品出。”

慕容昊因他的话,脸色越来越阴沉,看了看手中的药碗,又转头望向我道:“云儿,寡人知道你怀疑什么,但请你相信寡人,寡人会把这件事查清楚,给你个交代的。”

“臣妾自然是相信陛下的。”我坚定的回答,又马上恳切的道:“陛下,无论这件事到底怎样,都请您不要为难送药的承喜,臣妾相信他绝对是无辜的。”

“你……”慕容昊似乎想说什么,终没有说出口,只点头道:“好,寡人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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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昊送我回隆馨宫后,便匆匆离去。我禀退所有宫人,静静的躺在床上,心思转来转去。

果然当初因为萧如梅的事而太露形迹,慕容昊竟怀疑到我头上。都是秋狐狸不好,要不是他想一口吃个胖子,我也不用和他斗得险些两败俱伤。

今天幸亏看见那些疑似绿豆的珠子,明白这次承喜摔倒是有人故意为之,否则我非栽个跟头不可。

自我病后,一碗又一碗的喝慕容昊送来的汤药,病情不但不渐好转,反而日趋沉重。就算之前因萧如梅之事,转移了众人的视线。但诅咒一说毕竟虚无缥缈,怎及送入口中的东西实在。

“柔弱天真”的秋霁云就算再怎么糊涂,也不可能毫无所觉。但我却一直喝药,从不间断,甚至连一丝怀疑都没露出。本来这并不算太大破绽,毕竟秋霁云对他表哥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情,会使她完全信任表哥而不显奇怪。

可惜巫咒之事却让这个破绽加大了,以萧如梅的性格,慕容昊肯定明白她是被人陷害的。他会想陷害者到底是谁,为什么那人可以毫无声息的在我床下放布偶?然后,我这个柔弱的表妹开始引起他的注意,同时我对补药的饮用也成为可疑点之一。

幸亏当白夜说药中有毒时,我马上表达了自己隐约猜到,但不愿揭破的心情,再次完美扮演了深爱表哥的表妹,稍稍释去慕容昊之疑。

“可是,这样就无法实行我和他的计划了。”我埋在被子里喃喃:“他说的没错,慕容昊果然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明明毒不是他放的,他却硬是可以利用到这个地步。”

先以此为借口回避我,如今还利用它来试探我,又因我的身体太虚弱,顺便制止了我继续服毒。而且他显然担心秋家用此毒做文章,像他借势打击萧如梅一样毁掉下毒人,所以干脆先下手为强,把它揭了出来。

为了这一天,我明知那是毒药,却服食了近两年。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只想在后宫站稳阵脚。而今胜利在望,这个皇宫的主宰却挡到了我前面,我是应该连他一起毁灭,还是要重新布置?

“秋雨!秋雨!”我从床上慢慢坐起,深吸一口气,高声叫喊,把贴身丫鬟招了进来:“我这几天吃什么也不是味道,你去趟御膳房,让他们清炖一条鲫鱼,给我送来。”

秋雨虽有些纳闷我为什么忽然要吃鲫鱼,但只以为我想换换口味,便没有多问的去了。

秋雨去后,大殿里再度恢复安静,静得荒凉而可怕,冰冷的床让我一直处于紧张的头脑渐渐僵硬麻木,什么也想不起来。时间一点点过去,我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对秋雨端来的晚饭一口未动,更别提那条亲点的鲫鱼。

午夜时分,当冰冷突然减少时,我毫不犹豫的抱住在床边俯身察看我情况的人。

还是那么不凉不燥的气息,总能让我舒适又安心。

“你来了。”我笑,眼睛却未曾张开。

那人叹息一声,然后搂着我向床里躺去。厚厚的帷幕把我们和空旷的大殿隔绝出来,这方天地变得不再冰冷。

我把手伸到他胸前取暖,同时整个人也拼命往他怀里钻。

“你这么急的把我叫来,不会只是为了让我替你暖床吧。”他在我耳边轻声调笑。

鲫鱼,取急,是我和秋霁言约定的暗号,如果有大事发生,需要联系,可以到御膳房要鱼,他自然会想办法与我相见。

“不可以吗?”我睁开眼,在漆黑一片的殿中,他的眸却璀璨依旧,那里面仿佛容纳了天下的万事万物,又似乎什么也没放在他心上。

“可以,当然可以。”他的笑带着三分邪气:“你这么想念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个轻如鸿毛的吻落在唇边,他的唇在我嘴旁细细描画,带着挑逗与引诱,就是不肯老老实实的落下。

我轻轻呻吟,却没有凑上去,只软软的躺在床上,虚弱的望着他。

明明此时我们的身体异常亲热,但我却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冷静与他的淡然。

这是一个游戏,谁先忍不住吻上对方,谁便输了。

他眉眼弯弯的望着我,完全没被我柔弱的样子打动,轻轻捻起我胸前的一缕发把玩:“既然没人认输,那不玩了,咱们还是谈正事吧。”

“好。”我乖巧的点头,声音渐渐变冷:“他发现了,计划必须改变。”

秋霁言沉默片刻,才轻叹道:“果然……之前太引人注目了。”

我一想到这点,心里就气,狠狠在他胳膊上一掐,说:“都是你的错。”

如果没有萧如梅的事,应该被发现的下毒者是司徒绯。是她不甘只有一步之遥的后座,中了我和秋霁言的陷阱而不自知。

钩吻是秋霁言找来的,让他收买的太监小四在博得司徒绯信任后,送给了她,又看着她收买承喜之前的送药太监……

一切早已布置好,我们不过是在陷阱旁悠闲的等待猎物自投罗网。而楚王慕容昊在整个过程中,只扮演了旁观者,或者说我们有意让他知道了整件事,想看他的反应。结果和所料不差,他只是冷眼旁观,为了自己的利益,没有阻止。

可惜眼看猎物即将步入陷阱时,两个猎人却因分赃不均先打了起来,不但惊动了猎物,还把旁观者也惊醒了。从小四那里传来消息,司徒绯已有暂时收手的打算,而慕容昊更先她一步行动了起来。

秋霁言听了我对凉亭事件的描述后,半晌也没做声,似乎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的思绪,直到我又不满的掐了他一下,才回过神来。

他语气古怪的道:“你知道白夜是什么样的人吗?曾经有次他见人投水,却无动于衷,连呼救都没有,就那么眼睁睁看着那人淹死在湖里。事后有人责问他,他答,既然投水的人都不想活,那我又何必多此一举。那一年,他才十岁。”说到这,他顿了顿,又道:“说拥护楚王的白夜与慕容昊演戏把毒药揭破,我相信。毕竟白家家主熟识各种毒物是楚国出名的,由他揭破很合适。但他为什么会摆那局棋呢?这可值得玩味了,一个小太监的死活他绝对不会关心,让我不得不想起那个谣言啊!”

“什么谣言?”我好奇的问。

秋霁言并没回答,而是用黑亮的眼紧盯着我,那么紧迫的眼神,让我不由自住的屏住呼吸,久久的,他俯头在我耳边轻声笑道:“秘密。”

我冷哼,做出幅你不说,我还不稀罕听的样子。虽然心里好奇,但同时了解他如果不肯说,问也没用的道理。

他笑笑的转移了话题:“有没有新的计划?”

“如果招惹司徒,必然触动楚王,倒不如……”话只说了一半,我忽然皮笑肉不笑的道:“今年菊花开得好漂亮,衰败前的美丽,我最喜欢。”

“你也这么想吗?真是太好了。”秋霁言高兴的说。

他悄悄在我耳边诉说,我不时的补充两句,阴谋渐渐成型……

在这个漆黑的大殿上,在这方帷幕后的天地里,我唯一能感觉到的是他轻浅的呼吸,唯一能看见的是他笑眸里我微笑的影子,我们都于彼此眼中找到了比黑暗更深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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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惠王八年十月,东太后以年老体弱为名,迁入楚京五十里外的雍城修养,同时不再过问国事,正式宣告了太后垂帘时代的结束。

楚王慕容昊在司徒家与白家的支持下,开始小范围的改革政局,人事变动愈趋频繁。他似乎在试探秋家人的底线,可惜无论是秋怀远,还是秋怀仁,甚至太后对此都不闻不问。

于是,那些墙头草的朝臣都倒向胜利在望的楚王,秋家的势力开始风雨飘摇。

十二月末的楚京仿佛比往年要冷得多,冰寒刺骨的风吹过,树叶纷纷凋落,像一群离家的飞鸟,越飞越远。

隆馨宫院内,树木、花草、建筑,一切似乎全被寒气杀害了,宛如死般的静谧萧瑟。

是不是连冬天也来凑热闹,讽刺秋家近在眼前的失败,我望着窗外的景色暗笑。

“姐姐,大冷的天,你身体又不好,怎么还开着窗户,这些下人是怎么伺候的?”司徒绯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我这才想起刚才秋雨说司徒绯求见,而我请了她进来。

近些日子,楚王虽还常来看我,可宫里人对我这个秋姓王后越发讳莫如深,能避开绝不愿碰上。唯独司徒绯与众不同,一有闲暇就来隆馨宫与我聊天解闷。

我转头望向笑语盈盈的司徒绯,今天她穿了件藕荷色斜襟上衣,配一条白纱镶边裙,越发显得年轻貌美。那种阳光般健康的美让人嫉妒,尤其是如我般曾经拥有又失去的人。

我用丝帕掩嘴轻咳了两声,才笑道:“不关他们的事,是我想欣赏外面的景色,倒让妹妹担心了。”

司徒绯把窗子关好后,走到我身边,担心的道:“姐姐身体刚好些,要是吹了冷风又生病怎么办,还是小心点好。”

那不正是你希望的吗?我笑着点头:“妹妹说的是。”

自楚王揭出毒药之事后,就再无动静,而下药者此时正语气真诚的劝我小心身体,真让人有哭笑不得之感。

不过,司徒绯比萧如梅要有趣多了,起码她懂得在宫里生活的必要手段——即使你恨不得让眼前人去死,也要微笑着表示友善。

“娘娘,楚王命人送来了梅花。”秋雨高声打破了殿内友好的气氛。

我无奈的撇嘴,看见秋雨兴高采烈的领着个手捧玉瓶的太监走进殿里。小丫头似乎对司徒绯有莫名的敌意,每次她来,秋雨总要搞出些花样才肯罢休。

跟着秋雨进来的太监福身问安后,道:“娘娘,楚王命奴才把这跳枝洒金梅送来,说是白夜白大人特意摘来给娘娘赏玩的。”

我先见那玉瓶里的梅枝上开着红、白、粉等色花朵,很是赏心悦目,但当听到那太监的话后,却微微一怔。

楚王送梅花,本没什么希奇,可怎么又扯上白夜?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太监匆匆走进凉亭,行礼后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下,才走到慕容昊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慕容昊本来放松的表情,因那太监的话,再度恢复旧观。

我边点头边让他免礼,心想原来此人就是久闻其名的白家之主白夜,果然年轻得很。如此年纪就成为四大家族中白家的主人,怪不得很多外人颇看不起他,认为他完全是凭借身份才居高位。

不过,秋霁言曾笑谈那些人有眼无珠,因为白家内和外界的议论纷纷完全不同,平静得没有一点声音,试问如果是一个庸碌之人当上白家主人,又怎么可能让整个白家都甘心为其效命。

萧如梅的小产虽然早在预料之中,可我还是不得不感叹秋家宫中势力的庞大,同时顺便同情了无法掌控宫内情况的慕容昊一把。

深秋的天气稍有些凉,却不失清爽,御花园中金色掺杂在依然鲜明的绿色里,宛如日光融成水滴从天而落,让人心旷神怡,的确很适合病中的我观赏。

慕容昊替我盖上薄毯后,竟和白夜下起棋来。一时间,凉亭里变得极静,只有棋子落下的声音不断响起,衬着园中秋色,竟异常和谐。

我躺在软榻上看着下棋的两人,反复琢磨慕容昊带我来此的原因,以及他让我见白夜的目的,却因为消息太少,而无法做出判断。

在这期间我的病虽变得比较平稳,却没有显著改善,病情依旧沉重。

隆馨宫在经过巫咒事件的喧闹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唯一和之前不同的,只有慕容昊的经常来访。他总喜欢一言不发的盯着我,飘渺的眼神仿佛已穿透了我,看到千里之外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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