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带一个孙子还不过瘾，还想再多带几个。”万历笑道，皇长子出生后，万历就交给两宫太后抚养。“皇后是中宫之主，关键还是德行。这人选，朕要亲自看过才行。”历朝选宫女后妃，多考虑家世德行，形貌不过端正而已。现在要选后，自然要选一个符合自己审美的女子。

张居正听万历答应纳后，心中一块石头洛地，也就不在细节上纠缠，说道：“娶妻在德，纳妾在色。陛下，娶后之时还当册封几位嫔妃，充实后宫。自孝宗以来，皇室血脉不昌，这一次选后，这方面可有多考虑些。”

“劳先生挂心了。不过小染风寒，经过李国手调养，已经好多了。”万历微笑道，比起讨论国家大事来，万历更喜欢在这春节佳期和人说说家常。

“陛下正青春年少，要留意调和阴阳，使阴阳相济相生。李时珍国手在，可以让陛下习一些养生之术。”张居正说道。李时珍的名头，张居正听说过，知道万历对其极为礼遇。医生虽不是下贱行业，但也不应该礼遇过分，失去帝王的威严。但他也知道，天子在这些事上是不会听人意见的。好在天子聪颖，好些奇巧淫技，谅也不会误了大事。

张居正行礼后，在一边坐下，说道：“陛下，龙体可康泰了些？冬日风寒，当要保重圣躬。”

张居正掠掠胡子，说道：“太后几次跟老臣说起这事，现今陛下应允，老臣就好回复太后了。”

万历早就知道张居正无事不登三宝殿，说道：“先生请讲。”张居正是内阁首辅，亲自跑一趟，自然是大事。

张居正想了一想，说道：“陛下过了新春，就快十八了吧。”看着万历的眼光带有几分慈祥，几分得意。他是万历的老师，相处多年，有若父子。万历这几年的表现也让他很满意，越发露出圣明天子的气象来，这让身为老师和首辅的张居正得意不已。

万历笑笑，从来只有大臣劝帝王戒色的，没有劝好色的。看来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张居正想是也听到了流言。于是说道：“朕还年青，子嗣的问题还不着急。先生，还有什么事么？”

张居正诃诃一笑，道：“老臣六个犬子，最小地一个比陛下还小两月，今年也已经成婚了。今年恭妃已经为陛下育有一子，而陛下中宫尚虚。老臣想来明年春皇上也该迎娶皇后了。”

原来是这事啊，纳后之事朝臣数次上疏提及，特别是自己“未婚纳妾”册立恭妃后。在恭妃产下皇长子后，这个话题再次被提起。一来是想符合礼法，避免后宫妃子争夺皇后大位；二来也想消除后日嫡子庶子争夺太子之位的隐患。考虑到这一点，万历心中虽不甘，也同意立后。说道：“这事，朕也考虑过了，既然先生也这么认为，那就筹备着吧。”

张居正见万历不愿多谈，也就罢了。说道：“陛下，除夕新春就快了，不知宫中礼仪祭祀可准备妥当？”

“这些事情都交给内务府会同宗人府太常寺光禄寺在办，应该妥当。”万历说道，今年的除夕与往年不同：万历特地召集了许多贤明的亲王和郡王﹑王子凤孙到京师过年，人多也热闹些。当然，过完了年，还是就要办正事的。

张居正知道陈于陛稳重，放下心，进入正题，说道：“还记得当年陛下在乾清宫召见老臣，咨询国是，制定五年计划。如今五年之期将近，老臣身为首辅，也该汇报一下成效。五年之成败得失老臣已经详细写在奏本中，请陛下过目。”说着呈上一道奏本。

过了春节，按虚岁算，是十八岁了，可以说是张大了一岁。而在万历体内的沈觉非却快到而立之年，可以说是又老了一岁。这让万历心中莫名的一酸，有些恍糊，心不在焉地回道：“是啊，先生问这做什么？”

抢在年前汇报，是何用意呢？万历且先不看奏本，而是抚摸着奏本光洁的封面，微笑着说道：“这几年辛苦先生了，成效朕也看在眼中。不论其它，单单清量田亩和立考成法二事，就是天大的功劳，中兴大明的丰功伟绩!”事实也是如此，历史上如果万历坚持张居正的改革，或者再前进一步，明朝怎会灭亡于区区女真！天灾虽多，时势虽恶，但只要人和，再大的困难也是能战胜的。

这两件事正是张居正所得意的，但在万历面前，还是谦虚地说道：“臣本凡才，奈先帝与陛下不弃，用于朝廷，幸有薄效，如何敢言功。陛下天纵之才，英明睿智，假以时日，必可以光大列祖列宗的基业，使大明威耀四海，及于大小西洋，东西万国。如此老臣也有颜面见先帝于九泉之下。”他见过新绘制的世界地图，知道海外国家的大概，又知道万历有汉武唐宗的雄心，就现学先用，先用上了。

“先生幸苦了。”眼见张居正步入暖阁，万历笑道。距离除夕只有三天了，张居正却还留在内阁办事。这让万历感激之余又有些愧歉。

万历听他话中用隐退的意思，忙道：“先生辅弼之功，天下有目共睹。无先生，即无大明之今日。朕还年青，还离不开先生，先生要多多保重身体，不可过于劳累了。”他与张居正相处快七年了，政见相合，感情甚深，这几句话就说得颇为真诚。

张居正眼中带泪，说道：“陛下，老臣已是知天命之年，发白齿松，腰疼腿酸，恐怕来日无多。恳请陛下允许老臣致仕，归乡养老，奉养老母。”

该来的还是来了，自己与张居正到底不是刘备与诸葛亮。万历黯然的想。

万历感到张居正话中有话，疑惑地看了看张居正，然后笑着说道：“朕知道了。先生于此也要留意，保重身体。”还记得史书记载张居正也是喜美好色的，其死也与此有关。万历还想让张居正多帮自己几年，就顺便提醒他一下。

张居正听了些闲话，担心万历的身名，才委婉的提醒；现在万历以子之矛击子之盾，张居正想起自己的行为，心下有所觉悟，就住了这话头。说道：“今日老臣来，是有几件大事要与陛下商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