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觉非的心一颤，冷到了极点。

自己的外祖父和小舅舅很显然是参与了这次政治斗争，而且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虽然自己并不是真正的万历帝，但多少还是让沈觉非伤心。至亲的反叛，也让沈觉非开始思考自己的行为，也许自己的一些举动确实不那么正确，还没有完全和这个世界吻合。

虽然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置这些人，但是终于可以放心睡觉了，不是吗？横在自己面前的障碍经此一战已经消去大半，以后的路也平坦了许多。至于付出的代价和过程中的担心害怕，现在看来还是值得的。不过，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沈觉非亲自处理。

“太后呢？”

大局已定，现在他可以放心睡一觉了。自己抢在对手之前动手，一举控制了局势，昨天夜间司礼监冯保以及他的亲信都被李谪凡拿下。而文官们则受到了戚继光的监视。京师的城防部队﹑五城兵马司﹑羽林卫现在在戚继光控制下。而在更远一点的城郊，陈于陛正监视着禁卫军的其它九个师。

“我知道。”李太后起身，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奉先殿。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太后身上，给她镶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这时她回过头来，问道：“皇上，能放过舅舅他们么？”

李太后戴着双凤翔龙冠，身穿金丝绣织九龙四凤十二树大花的朱罗命服。然而相比华丽丽的服饰，神采却是黯淡的，没有光芒，仿佛在一夜之间失去了主心骨。她痴痴地跪在列祖列宗的画像前，也许昨天晚上她还在为废掉万历向祖宗们陈情，而现在却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骤然的变化让她来不及反应，只好在奉先殿坐看成败。现在她明白了，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自己的孩子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跟自己撒娇的儿子了。她也在等，等沈觉非来见她。

政治斗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没有例外；但沈觉非并不想如此。对现在控制在自己手中的绝大多数政敌，沈觉非并没有诛杀的意愿，这不仅是处于政治上稳定局面的考虑，也是因为他不想多造杀业。

“是皇上啊。”李太后的声音有些沙哑，“怎么一个人来，现在乱，你要小心。”

“孩儿知道。冯保谋逆，扰乱宫廷，让母亲受惊了。”沈觉非不太敢正视太后的眼睛，“母亲，请母亲去吧。母亲操劳已久，该歇息歇息了。”

让他难受的是：身为母亲的太后用如此语气询问儿子。这让沈觉非感觉到自己真的很不孝！

“舅舅们和这件事有什么关联呢，”沈觉非慢慢说道，“舅舅永远是舅舅，母亲也永远是母亲啊。”舅舅永远是舅舅啊，绝对不能让舅舅“卷入”风波去。因此先就要将外戚从事件中隔离出来，不作公开处理，警示一翻让他们知道收敛就行了。不然，事情闹开了，形势将逼得自己就不得不依法处理，这样一来，和太后和解的机会就渺茫得很了。

自己要掌握天下，绝对不是单单掌握了权力就可以了的。没有道义的支持，自己也会寸步难行，而“孝”又是道义中首要的一条。想想历史上真实的万历，不是手握大权却受制于文官们虚幻的道义，最后只得用“怠工”来抗议吗？

“母亲！”沈觉非琢磨了一会，还是用了“母亲”的称呼，这个比较亲切。

沈觉非点点头，道：“很好，知道保家卫国才是真正的军人。现在大乱之后，京师中想必会有不法之徒趁机捣乱，抢夺财物，危害平民。李将军，你可愿意带着你的队伍前去弹压，保护我大明的子民？”

“末将遵命。”

“唐郎？”

“臣在！”

“准备车驾，上朝！”

“遵命！”

在李谪凡的人马有次序的退出紫禁城后，沈觉非吩咐朱希孝带领锦衣卫重新控制了紫禁城，四下巡逻，防止混乱，预防火灾，拘捕可疑之人。这朱希孝，先前没有帮上什么忙，大局定了以后却第一时间出现了，要不是沈觉非还要用他，早让他回家带孩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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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觉非一笑，接下自己的佩剑道：“李将军忠勇可嘉，这把剑就赐予将军，希望将军用这把剑保卫我大明江山，为大明开疆辟土！”

“谢陛下恩赐！”李谪凡单膝跪地，双手接过佩剑，“臣谨记陛下教诲，持此剑为国征战，为王前驱！”

在私人方面，这几年李太后也给了沈觉非母亲般的照顾。能够和好当然是大大的好事。

李太后闻言，也就不再多问了，在侍女的扶持下蹒跚离去。这一去，也就结束了她多年来遥持朝政的历史。

黎明时分，混乱才渐渐平静下来。只有乾清宫的大火还在继续，空气中弥漫着焦烂的味道。“也许大火之后生长出来的生物会更有活力吧。”沈觉非这样安慰自己。

奉先殿是祭祀祖先的地方，阴气重，置身其中，沈觉非感觉到阴风森森，背脊发凉，仿佛朱家的列祖列宗都在阴暗中注视着自己这个冒牌货。他一刻也不愿意多呆，在朝霞中回到了文华殿。

文华殿中又是另一翻景象了，经过昨天晚上的折腾，虽然疲惫，但终于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经过了昨夜的共患难，一条金光大道已经摆了他们的面前。

“启禀陛下，末将已经将乱党拿获，请陛下指示！”满脸花子的李谪凡朗声说道，昨夜他可是立下了大功，斩杀卫士，夺门而入，又控制羽林卫，率先进入宫廷，十足风光，连脸上的花子也舍不得擦去！

一阵静寂之后，还是安宁说道：“在奉先殿。”

奉先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