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只有姜韵知晓, 那两年的遭遇，刻在她骨子中，永远都忘不掉。

是以，她根本不可能原谅卫椋！

她大可当作不在意。

但当卫旬用那种可怜惋惜语气, 说出她往日经历时, 她才惊觉，根本过不去！

她原以为，那些日子皆过去了。

许多人都以为，她当时年龄小，养了几年, 就忘了往日。

姜韵紧紧攥住付煜, 似落水人紧紧抓住唯一救赎般。

她知晓, 付煜待她的好，是她点点谋划来的。

没有人能够知晓, 她被陌生男子拦在房间中，哭喊着救命时的崩溃和无助。

和旁人皆无关系。

不会和从前样, 她娘亲走了, 因她娘亲而到的宠爱，顿时如烟雾般散得干二净。

岂是卫椋句后悔了，就可抹平？

姜韵被卫旬的话带入回忆，浑身有些轻颤，付煜站在她旁边，握住她的手，只觉似冷玉般一阵冰凉，他脸『色』稍变：

“怎么回事？”

自三年前相识, 她不知费了多少功夫和心思在付煜身上。

付煜拧眉，只当她是心中害怕，稍用了些力道搂住她，冷眼觑向太医：

“诊脉！”

太医擦了擦头上冷汗，寻着空『荡』在将手帕铺在姜韵的手腕上，可他这诊脉，就情不自禁地拧起眉心。

他皱着眉，脸『色』惊疑地变了几番。

付煜心中顿沉：

“她怎么了？”

太医收了手，些迟疑不定：

“这、姜主子应是受到了惊讶所致……”

付煜眉眼神『色』稍顿。

惊讶？

姜韵一直待在书房中，如何会受到惊讶？

他下意识斥道：“胡言『乱』语，她一直待在书房，能受到什么惊讶？”

太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想不明白，可姜韵的情况明显就是魇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

“不知殿下方才做了什么，或者是说了什么？许是刺激到了姜主子。”

付煜眯了眯眸子。

另一侧尚未出去卫旬也些意外。

从姜韵进来后，就一直是他在和殿下说卫钰一事。

可卫钰一事，和姜韵又有何关系？

即使卫钰遭遇悲惨，姜韵在宫中待了数年，还不至于被这些事吓到。

卫旬能想到的，付煜自然也清楚。

可越清楚，越生狐疑。

付煜倏然想起，在定州时，姜韵就对卫旬调查一事分兴趣，三番四次不动声『色』地向他问起。

但当时，付煜只因她过度关注卫旬而些恼怒，倒时疏忽这些。

如今想来，确有几分奇怪。

他了解姜韵，她素来谨言慎行，根本不是好奇心过多『性』子。

付煜压下眸中狐疑，不着痕迹地觑了眼怀中的女子。

所以，她为何对卫钰一事这般感兴趣？

姜韵浑身泛凉，她自幼落过水，身子直泛凉，曾经大夫说过，她这身子落了『毛』病，许是日后不好寻亲事。

当时大夫说隐晦，但姜韵向来心思敏感，听得出来大夫的言外之意。

那时她不在乎这些，对旁人眼中担忧也不过视而不见。

所以姜韵即使对这个孩子到来有些措手不及，却也从未想过不要这个孩子。

因为她知晓，她这次定州受孕，许是她唯一次做母亲的机会。

太医的话在继续：

“姜主子如今被魇住，微臣只有替其施针或者开『药』，但姜主子孕在身，这两个方子对腹中胎儿皆无好处，是以，最好还是能寻出姜主子受惊讶的病因。”

“否则，这心病不解，日后难免会再犯。”

不知是哪个字眼，刺激到姜韵的神经，她倏然回神，白着脸拉住付煜手，干涩出声：

“奴婢没事……”

她说气无力，根本无法取信于人。

若说对太医的话，付煜还些狐疑，姜韵这般迫不及待地打断太医，倒让付煜彻底相信了太医的话。

他耷拉下眼皮，眸『色』不明地扫向怀中女子。

他直以为，姜韵对他毫无隐瞒，彻彻底底将自己暴『露』在他眼前。

如今来，好似并非如此。

姜韵的眼尾处颗细小的美人痣，笑起来时，无端生了几分风情，只她平日里总在脸侧垂了几缕青丝，旁人若不细心话，根本注意不到她这颗美人痣。

付煜甚喜她这颗美人痣，曾问过她，为何遮掩住？

女子只苦笑着回他——些惹眼。

她位低言轻，稍不小心行事恐就会犯了忌讳，在宫中时，总穿素淡，想将自己优势皆数遮掩住。

对此，付煜难得生了几分虚荣心——旁人不可见风情，女子皆在他面前毫无保留。

如今姜韵有些不适地倚在付煜手臂上，脸颊轻侧，那颗美人痣就显在了众人眼前，只不过众人皆在关心她的身体情况，倒没有在意这些。

只有个人，视线落在她眼尾，不动声『色』地轻拧眉心。

卫旬不着痕迹敛下眸眼。

他确认，姜韵有些眼熟，不是因为他和姜韵有几分娴熟，而是他在旁处见过。

可一时之间，卫旬却如何想不起他是在哪里见过姜韵。

出了姜韵这事，卫旬在王府呆不下，付煜明显心思皆在姜韵身上，卫旬也就顺势请辞。

旁人皆退下后，姜韵终于恢复清醒。

她稍抬眸，就撞上付煜眸『色』，姜韵脊背点点僵硬。

姜韵仰着脸，堪堪涩声：

“殿下……”

付煜松开她，她手臂上烫伤已经上了『药』，如今清清凉凉，根本感觉不到疼意。

姜韵心中顿时一沉。

却在下刻，付煜倏然擒住她的下颚，迫使她仰着头，对上他视线。

付煜眸『色』晦涩：

“本王和韵儿相识多年，韵儿究竟还多少事瞒着本王？”

姜韵攥住他衣袖，眸子渐渐浸湿，她咬着唇瓣，苦笑着摇头：

“奴婢何时有事情瞒过殿下？”

“只要殿下想听，奴婢都可以对殿下说。”

女子在宫中学手段过于刁钻，她清楚地知道她优势在何处，个字未说，就先湿了眸子，他心中的怒意顿时消了大半。

世人待美人总有优待，付煜不例外。

她这先行示弱法子用了多次，付煜心知肚明。

可他总吃这套，素来不爱见女子哭哭啼啼，偏生见不这女子哭。

付煜心中烦躁，甚至有些恼。

他耷拉下眉眼，不去看女子可怜兮兮的模样，坐到一旁，平静道：

“那你说，本王听着。”

姜韵绞了绞手帕，咬着唇瓣，半晌，才小声地说：

“奴婢只是听着卫公子话，想到了从前罢了。”

付煜拧眉，些许狐疑。

从前？

对于姜韵的身世，付煜自然是查过。

若姜韵身世不清不白，自不可能接近他。

姜韵出身商户，父母因意外早逝，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最后才小选进了宫中，若她身世不明，当初不进不了皇宫。

皇宫中贵人多，哪容丝轻忽。

所以，付煜眯着眸子，不解：

“卫旬所言，和你什么关系？”

姜韵似打了个颤，她抿唇，堪堪说：“奴婢曾和殿下说过，奴婢学的按捏之法，是曾为了讨好家中长辈。”

付煜点头。

“奴婢家中情况复杂，在父母意外去世后，奴婢被送进过庄子中，后来因些机缘巧合，才入了宫廷，幸和殿下相识。”

前面的话，姜韵一直低着头，直到最后一句，她稍仰面，朝着付煜弯眸笑了笑。

付煜却是脸『色』生变。

他派人查姜韵身世，知道她家世清白就可，自不可能将她所事情皆查得清二楚。

她也曾被送进庄子事，付煜根本不知晓。

在庄子中经历过什么，付煜更是不而知。

但能让她一听卫旬的话，就生生被魇住，必然不会是什么好的遭遇。

书房中寂静许久，付煜才握住她的手，平静问道：

“恨他们吗？”

付煜知晓，姜韵父母去世后，所财产皆被她二叔家所，她曾有亲弟，只是自幼身子不好，在她父母去世后患病身亡。

再联想她口中，曾被送进庄子事。

付煜甚至不用加以猜测，就可知晓这其中缘由。

姜府位于长安，虽只是商户，付煜却也听说过二。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诺大财富摆在那里，只凭两个孩童，如何守住？

姜韵似听出付煜话中深意，难得怔了下，遂后苦笑着摇头：

“奴婢岂能不恨，可并无证据能够证明奴婢弟弟死和他们有关，上祖母在，分配家产事，奴婢根本无权过问。”

祖母尚在，就未曾分家，即使那些财富皆由她父母所创，可在当朝律例上，二叔家也可分。

弟弟去世后，她一个女子，自不可能得其一分财产。

况且，她父亲并非祖母亲生，这大好便宜，当然由着二叔门尽数占了去。

付煜漫不经心地朝她掀了掀眼皮子，扯了下唇角。

他素来公私分明，甚少滥用私权。

可女子怀着身孕，心中藏着事，总归对腹中胎儿不好。

至于姜府，他甚至不需多做什么，只要吩咐将姜府做过事彻查就足够了，毕竟这世间，谁能干干净净？

付煜觑了她一眼，站起身：

“个姜府，值得你惦记着？”

他说：“好好养好身子，其余事，交给本王即可。”

姜韵愣住，她心中有些错愕。

对于姜府，她的确有恨，但她却没想过付煜会因她公报私仇。

二叔家，为了不让自家养的娇娇女受累，小选时将她的名字报了上去。

她在姜府身世本就不是秘密，心人皆可得知。

姜韵清楚地知晓，旦她进了王府后院，了付煜宠爱，和姜府交好人，到时自然会生顾虑。

些仇恨，甚至根本不用她亲自动手。

恐是不会亚于王妃早产那日。

太医上前为姜韵诊脉，可姜韵却拉住付煜衣袖，怎么不放开。

他低头扫了眼案桌上果盘和茶水，近日府中王妃事刚平，付煜不不生了分警惕。

外间久久未传来太医动静，女子偏生脸『色』越来越白。

阳光明媚, 书房中透着熹微日光，姜韵心中的那股情绪来得莫名其妙。

张盛带着太医进来时，付煜眉眼已经拢着些许沉怒和说不出的寒意。

张盛扫过姜韵时，顿时轻骇。

他咽了咽口水，埋首退后了些，他根本不敢想，如果姜韵在前院书房、殿下眼皮子低下出了事，殿下会如何震怒？

硬生生地刻在骨子中，似未痊愈伤疤, 碰就疼。

许是有孕时, 女子情绪敏感，或是在委屈时，受不关心，姜韵在看见付煜那抹紧张时, 倏地就控制不住眸子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