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付煜眼中，就是不过去的意思，付煜不着痕迹眯了眯眸子：

“你今倒粘人得紧。”

卫旬不着痕迹打量了一眼。

和刚入府时比, 如今的姜韵, 身上越可见名贵精致的饰品。

姜韵动作甚轻替付煜研磨，衣袖被拢起, 『露』出了半截白皙的手腕, 上面松松垮垮戴着支羊脂玉镯，衬得手腕纤细如玉般，说不出的好看晃眼。

姜韵怔了, 似有些错愕。

案桌上摆着个盘, 女子站在旁边, 付煜不得不分一丝心思在身上，他持起狼毫笔, 不过落了两个字, 就撂了笔。

付煜掀起眼皮子, 觑向姜韵：

颇几分打趣，顿时让姜韵脸颊羞红了一片, 连行礼都顾不得，拎着裙摆蹭蹭几就跑到屏风后。

书房中自然有休息的方，隔着烟墨屏风，靠着书架旁摆放着软榻和小案桌, 有时付煜自己也会在书房中小憩儿。

案桌上甚至摆着盘和茶水。

卫旬觑着二人作态，心中有些咂舌。

姜韵刚躲进屏风后，脸上的羞红就尽数褪去。

不紧不慢坐在软榻上，隔着一扇屏风，将付煜和卫旬的对话得一清二楚。

“别忙活了，去那边坐着。”

他摇头，透着几分无奈和苦恼：

“见自是见了，属昨刚回到安，三叔的人就去了府中找属。”

“属连夜去了三叔府上。”

卫旬也是那时候才知晓，卫椋居然派人在卫府一直等着他的消息，刚知他回府，就立刻派人来寻他。

卫旬连滴水未沾，就匆匆去了卫椋府中。

对着卫椋紧迫的视线，卫旬竟难得生了几分紧张，他有些心虚。

这还是三叔一次交代他办事，可他却未办好。

卫旬稍偏头，躲开卫椋的视线：

“三叔，我在定州查了许久，也未曾查到堂妹的消息。”

他直呼其为堂妹，卫椋却未有丝毫反应。

在他摇头时，卫椋眼底那抹失望，连书房中昏暗的灯光都掩不住。

卫椋如今已有四十，他发丝多了几分白，比十年前时，他眉眼的锋利内敛许多，他素来沉着脸，莫名有些阴鸷，这么多年来，甚至很少有人会自然和他对上视线。

他是圣上手中的一把刀，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命。

薄情冷血得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即是卫旬，心中对他也是有些怵意的，卫旬这次这般积极要找到卫钰，除去完成卫椋的交代外，还有一个原因——他看出了卫椋对卫钰的在意。

卫钰这个名字，还是他从莫府的人口中得知的。

钰，素有珍宝之意。

至少，那时的卫椋对卫钰必十分欢喜，恨不得捧在手心中。

卫椋过无牵无挂，对卫氏来说，也并非甚好事，他们需要和卫椋有更紧密的牵扯。

这卫钰，就是最好的牵绊。

要他们寻到卫钰，对女子来说，背靠卫氏，在何时皆是助力，单看这一，卫椋就不得不有所顾忌。

是以，他去定州前，父亲也曾交代过他，必要尽力找到人。

卫椋比十年前要沉稳许多，他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许久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睁开眼，冷淡看向卫旬：

“你查到了什么？”

什么都未查到，卫旬也不会回来。

卫旬脸上有些迟疑。

卫椋阴沉冷眉眼：“说！”

卫旬觑了他一眼，才小声说：

“当年三叔走后，没多久，堂妹就被莫府送到了庄子上。”

他将他查到的事情，皆数告知了卫椋，尤其是最后，庄子中一场大火烧死了掌事的夫『妇』，而卫钰却不知所踪。

卫椋眸『色』顿凉，话中寒意瘆人：

“送到庄子上？”

卫旬哑声。

他对卫椋尚是有几分了解的，对于他来说，他可以扔卫钰，却不代表旁人可对卫钰有一丝怠慢。

卫旬当没见这句话，继续道：

“侄儿查了当年的知情人，才知晓了堂妹在庄子上的处境。”

说到这里，卫旬也不禁拧起眉心，眸子中一抹不忍闪过。

卫椋离开时，卫钰不过五六岁罢了，莫府养了半年，久不见卫椋去接人，当卫椋恨毒了莫大小姐，连带着对卫钰也厌恶至极。

他们不敢得罪卫椋，不知该如何对待卫钰，就把卫钰送进了庄子。

卫旬记得他回安前，查到了当时在庄子上做活的一个『妇』人，那『妇』人似惊讶他怎会查到那事，却不敢隐瞒，有些于心不忍道：

“那小姑娘刚被送来时，段氏还不敢对如何，当是家犯了错的小姐。”

口中的段氏就是当时庄子上的管事嬷嬷。

“可小姑娘一待就是三个月，家对其不管不问。”

“那段氏男人本就是个……”那『妇』人摇头似有些难以启齿，堪堪摇头：“家久没有动静，段氏男人生了胆，经常鬼鬼祟祟出现在小姑娘院子中。”

说得隐晦，可卫旬却不是不知事的人，顿时猜到了卫钰当时的处境。

无人撑腰，偏生所遇之人皆不怀好意。

那是卫钰尚年幼，尚不谙世事，卫旬根本不敢去，遭遇了什么。

可卫旬却没有到，当年卫钰所遭遇的远远不止如此。

“段氏心胸狭窄，男人做的事根本瞒不住，小姑娘自然就遭了罪，后来那姑娘就被都得干活，不然连饭都没得吃！”

说到这里，那『妇』人呸了声，仿佛对段氏的做法看不上眼。

然后压低了声：“说那姑娘的娘亲是个大美人，倒也不假，你没见过，那姑娘才多大，那眉眼就说不出的好看，后来越越开，半大的人，直让人移不开眼。”

说到这里，『妇』人口中却不是惊艳，而是可怜：

“我就记得那天我当值，见那姑娘才痛骂哭喊着什么，吵得段氏进去了，然后我就看见男人匆匆狼狈跑出来。”

“打那之后，那姑娘连院子都没得住，被关在柴房中，没饭吃都是好事，有时候，段氏不高兴了，甚至还会抽几鞭子。”

那『妇』人满口唏嘘：“才多久？大概半年时间？那小姑娘在段氏手底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们当时就算可怜那姑娘如何？都是要拿工钱的人，根本不敢得罪段氏，顶多藏着个馒头递给罢了。

卫旬完这些话，觉得段氏夫『妇』死有余辜。

他问了一句：“莫府后来可知道这些？”

“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么大一个庄子被烧了，人也死了几个，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然我们这些人怎么会被遣散？”

那场大火，很多人都猜到了是谁放的，们这些人都有些后怕。

幸亏那姑娘没有被蒙蔽，还知道冤有头债有，否则们这些人岂不是都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也因此，『妇』人心中难得生了几分愧疚，在莫府遣散奴仆时，『妇』人就匆匆离开了。

卫旬话音甫落，就“砰——”一道剧烈的响声。

卫椋不知何时硬生生捏碎了杯盏，他眼底阴鸷，偏执和怒意似要将眼底染红，他一字一句皆寒得让人『毛』骨悚然：

“都该死！”

卫旬不着痕迹拧眉，消了声。

他不会觉得卫椋在开玩笑，他甚至不用去莫府的结。

卫椋呼吸沉重，他根本不敢去卫钰的遭遇。

他当初奏请圣上，直接回了安，因为莫蓉一事，他不得不承认，他迁怒了卫钰。

直接将卫钰扔在了莫府中。

世人皆道他薄情寡义，的确没错，可卫钰却是他捧在手心数年的小姑娘，从在襁褓中时，就是卫椋一手带大，近乎从不假人手。

卫钰和莫蓉生了七分像，他根本不敢见卫钰。

他怕，他一见卫钰，就起莫蓉，然后这个他疼爱了多年的小姑娘做出什么让他后悔莫及的事情。

甚至回安后，他都克制自己不去卫钰。

可府中尚有一个卫翰，每每卫翰喊他爹爹时，他总控制不住记起卫钰，这也是为何，他素来不爱见卫翰的原因。

他这辈子的柔情和小心翼翼皆给了一个人。

而其他人，即是血亲，他也不在乎。

卫椋阴沉着脸，深呼吸了许久，才压心中的怒意，他问：“人呢？”

放火烧庄，可当时不过堪堪七岁而已，能跑多远？

这一，不仅卫椋疑『惑』，付煜罢，也眯起了眸子：

“那处并非了无人烟，火势烧起到被人发现，时间必然不，一个孩子能跑多远？”

卫旬耸肩：

“殿倒是和三叔问了同样的问题，可属也百思不得其解。”

“闻当时莫府知道庄子上的事情后，也派人将定州搜了个顶朝天，可偏生，这活生生的一个人，就不见人影了。”

是以，线索就断在了这里。

屏风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付煜立即起身，几步跨到屏风后，就见姜韵脸『色』稍些许泛白，正慌忙擦拭着身上的水渍。

付煜拧眉：“怎么回事？”

姜韵将杯盏放回案桌上，堪堪对付煜抿出一抹笑：

“奴婢不小心，将杯盏打翻了，扰了殿和卫公子的谈话。”

不待话说完，付煜就扬声朝外吩咐：“请医！”

姜韵愣住。

付煜没注意到神『色』，拧眉弯腰，拉住的手腕，将上打量了一遍，有些浅怒：

“烫到哪里了？”

书房中的茶水，一直皆是烧得滚开才会送进来，而夏衣裳都浅薄，衣裳被浸湿，女子玲珑的身段若隐若现，可付煜却顾不得这些。

待视线落在女子手臂上的烫红，顿时沉了脸：

“喝杯茶，都这么不小心？”

姜韵坐在软榻上，仰着脸颊，一动不动看着付煜，倏然，眸『色』些许泛红，堪堪及时垂头，似透了分哭腔：

“奴婢没事……”

付煜动作稍顿，眉眼怒意些褪：

“不过说你一句，就委屈了？”

“未寻得线索，你就回安了，可有见过卫三公？”

二人之间谈话，并非公事，倒也颇为随『性』，卫旬坐在一旁，端起杯盏，还未送到嘴边，见付煜这句问话，就放了回去。

显然不止，付煜也知晓卫旬这一趟的结。

“人找到了？”

『色』暖暖, 连书房中也映着明亮的光，案桌上的翡翠香炉升起袅袅白烟。

付煜端着杯盏，轻轻抿了口，似随意问道。

卫旬顿时将心思从姜韵身上收回，眉眼苦笑：“哪有这么容易？”

付煜似惊讶挑了挑眉梢：

可好似活该被精细养着，浅浅蹙眉间，就让人生了无限怜惜，恨不得将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到眼前。

张盛推门进来, 奉上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