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能抢到最喜欢的弹簧，但得到了亮闪闪的纽扣，依然让初来乍到的光团很满意。

他记熟了路，每天都来找展琛，来索『性』懒得出去。

记忆回溯叠加, 或真或假、时虚时实，熟悉面孔背的贪婪陷阱，温柔气息里的徘徊不安。

类在朝他安静微笑，全无防备，引颈待戮。

迟疑的反而成了电子风暴。

——

电子风暴把自己的类按在床上，连光线和空气都开始承受不住压力而微微扭曲。

俞堂的身形凝实。

类世界的陷阱实在有诱『惑』力了, 有甜牛『奶』和刚出炉的饼干，有抱枕和软乎乎的小毯子，有小黄鸭玩具，还有游戏机。

……

电子风暴第一次学会了“怒”, 是在开始学习饲养类的第七天。

电子风暴迅速适应了类的生活。

接下来的子里, 电子风暴被击垮了意志, 抱着一整碗泡在热牛『奶』里的小饼干, 窝在沙里打游戏，已经彻底记不起自己还有什要做的正事。

直到第七天，展琛没有按时回家。

他挟制住展琛, 眼底是晦暗盘踞的粒子流，却又有光在深处明灭闪烁。

“没事。”展琛朝他笑了笑，轻声说，“——”

他只来得及说了个字，眼底就忽然微凝，一把拉开衣襟，把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光团塞进去。

有实验员走过来。

他们也看见了展琛，这个编号d13的实验体刚接受过第十次测试，刺激峰值已经达到了体极限，可还是没有任何成功植入异能的迹象。

这种没有用处的废品，也不明白博士为什执意要保留下来。

“走不动了？”实验员居高临下看着展琛，“有钱吗？有钱们就把你拖回去。”

边上有不屑：“一个实验体有什钱？”

“他不一样，别看异能植入不成功，过得还真是实验体里最好的。”

有实验员盯着展琛上下打量：“这应该也是个接受过生存训练的……当兵的？不过军部的实验体服从『性』也不会这低……”

这片实验室所在的研究所完全封闭，除了运送实验体，罕少和外界交互，乎成了一个小型阶层分明的社会。

主导实验的博士和负责享受无法想象的优越待遇，实验体们被放置在一片单独隔离出的区域，各凭事抢夺资源，为的就是筛选出最符合改造和进化方向的类。

相比之下，这底层的普通实验员早已经在无数惨像里彻底麻木，勒索、欺侮实验体更是家常便饭。

他们不敢贸然招惹展琛，是因为这个年轻过头的实验体身上总有种不明来由的气场，每次被那双安静的黑眼睛扫一眼，他们就浑身不自在。

况且，展琛虽然没有异能，但依然能在自相残杀的实验体观察区里活得安稳自如，一定是有什别的事。

可今天不一样，展琛的体力已经在测试观察时耗尽，连站起来都很费力了。

“不是很厉害吗？”

“平时不把们放在眼里，原来也是个装样的空架子，那实验体就是被你这唬住的吧？”

“来啊，这样就站不起来了？”

“去他房里看看，他手里肯定攒了不少值钱的东西……”

这实验员难得能找到肆无忌惮的机会，你一句一句地嘲讽着，有已经作势要去拉展琛房的门。

展琛安静靠坐在树下。

他的神『色』依然平静，漆黑的眼睛不起波澜，不着痕迹抬手，按住被他藏在衣襟里的小光团。

……他的确耗尽了体力，但依然有至少三种办法，能在顷刻要了这实验员的命。

这样做很简单，可他依然不能这做。

这恶行累累，每个手上都有条实验体的命，没什罪不至死的说法——但他既然要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就必须隐藏起自己的实力。

如果被这现了他的手段，轻易就能追溯到安全部，到时候扯出的不只是他这一条线。

更何况……他还必须留在这里收集资料。

只有积累足够的情报，掌握关键『性』证据，才有可能彻底解决掉这个恶贯满盈的实验室。

挑衅的语气和言辞越来越过分，展琛手上施力，把被激怒的光团按回去。

他能察觉到小光团的恼火，却不能让小光团在这时候出来。

他不知道这团光究竟是什，却能地有种预感，绝不能让任何察觉到这团光的存在。

伸手去推门的实验员忽然倒吸了口冷气。

他像是被什虫子狠狠叮了一口，低头细看时，居然是颗极不起眼的小石子，挟着劲风撞在了他的颈。

实验员看向依然坐在树下的d13号，一阵恼火，步走过来：“谁给你的胆子——”

“实验室有规定。”

展琛说：“规定区域内，对实验体的活动进行任何干涉，都视作违规。”

实验员被他戳了痛处，脸『色』瞬沉得要命。

“今天不会和你们计较。”展琛说，“有下一次，不会这样好说话。”

实验员嗤笑出声：“这话是你说的？你听着，们——”

实验员的声音骤然停在喉咙里。

展琛已经站起身，他倚着树干，一只手还牢牢按在上腹，衣的布料已经被『揉』得皱，脸『色』也依然很苍白。

他的另一只手里，不知道什时候多了枚锋利的刀片。

实验体的资里没有这种东西，对方概是捡了薄铁片回去，自己磨出的刀片，狭长锋利的刃端闪着慑的寒芒。

……如果d13号刚才掷过来的不是石子，是这枚刀片，那个实验员恐怕早被割穿了喉咙。

实验员们都被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站得离展琛最近的那个，只觉得喉咙凉，不迭向远远退出了十米。

“不准持有这种危险『性』品！”为首的实验员还硬撑着，虚张声势，“交出来，们要没收——”

展琛微微偏了下头。

实验员不自觉打了个哆嗦，硬生生把剩下的话吞回去。

……没收了一枚刀片，d13号还可以自己磨的。

不准磨刀片，d13号还可以收集碎玻璃，甚至连碎石片也磨成薄刃——真要被盯上，他们以在外面走路，都要小心自己的颈动脉。

而且……这个d13号究竟把刀片藏在了什地方？

他们这多，甚至没一个真正看清楚了，对方究竟是从哪变出来的刀片！

实验员看着展琛依然温和平静的眼睛，无端生出浓浓寒意，仓促闭牢了嘴，向退开。

刀片在展琛的指一晃，消失得无影无踪。

实验员们满心忌惮，不敢多招惹这个古怪的实验体，头也敢不回，匆匆离开了实验体被隔离出的安置区。

……

展琛松了口气，右手脱力地垂下去，身体晃了晃就要倾倒。

一股力道抵住了他。

小光团终于从他的衣里挣脱出来，架住他的身体，又不知从哪甩给他一根亮闪闪的拐杖。

展琛哑然：“多谢……”

光团不理他，自顾自沿着路灯投出的光，连拉带拽地把展琛塞回房，砰地一声撞上了窗户。

自己养的类挨了欺负，居然被困在一团布里出不来，不能威风凛凛地把这坏家伙吞进风暴里。

电子风暴以前走过697个星系，还从没受过这个委屈。

“好了，别生气。”

展琛被摔在床上，他撑坐起来，摊开藏着刀片的手掌：“你帮了忙。”

如果不是小光团被他按着挣扎不动，气得什都往外扔，他也找不到趁手的东西震慑那实验员。

“今天是意外。”展琛温声道歉，“不该这做，很失礼。”

光团不理他，也不看那枚亮闪闪的刀片。

展琛认真想了想，诚恳检讨：“们才认识没多久，不该把你塞进的衣服里。”

光团：“……”

道歉没能道到点子上，好像反而让对方更生气了。

展琛眨了下眼睛，看着光团气哄哄越蹦越远，哑然扯了扯嘴角。

……他很想去烤一点巧克力饼干，煮一点牛『奶』，好好哄一哄自己唯一的朋友。

但他实在累了。

最难的不是一直往下走，而是在某一瞬，忽然从心底生出的某种无法驱散的动摇。

究竟值不值得这样走下去，是不是还要走下去。

展琛闭了闭眼睛，把刀片放好。

“别生的气。”

展琛温声恳求：“下一次，会把你藏得好一点，保证……”

他出了多的冷汗，又在外面吹了冷风，身上已经冻得失去知觉，撑着手臂艰难使力，想要把身体蜷起来保一保暖。

他高估了自己仅余的体力，才一动弹，眼前就骤然一片昏黑。

光团转回来，正要好好教育自己的类，忽然看到展琛的身体断线似的栽倒下去。

……

展琛像是掉进了个奇怪的空。

那三个字像是打开了某个从没被现的开关，他还有知觉，还能看见小光团急得绕着他来回转，可又全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他看见自己一动不动地伏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纸一样白。

小光团好哄得要命，只是这样就把赌气的事跑到了九霄云外，钻进他怀里，一下一下试着拱他。

小光团把他拖回床上躺好，又贴着他的脸轻轻地蹭。

展琛很想睁开眼睛，和对方道一声谢，可不论怎尝试，都什也做不了。

那团光忧心忡忡地绕着他转，努力把自己擀平了裹着他，又想要让他暖和一点，主动钻进他的衣服里，替他暖着被冷汗沁得冰凉的胸口。

藏不住的焦急担忧从暖黄『色』的光里溢出来。

成为特工，展琛在生死线踩了不知多少次，第一次收到的关心，来自一团来路不明的光。

“没事，小光团。”

展琛知道自己说的话对方现在听不见，却依然尽力一遍遍解释：“只是累了，歇一歇就好，放心——”

他的声音忽然顿了顿。

第一次觉醒异能、开辟了意识海的年轻特工，在自己的意识里止不住地耳根烫，轻轻咳了一声。

在他眼前，那一小团光急得实在没有办法，从他衣领里钻了出来。

……

类的身体脆弱了。

碰一碰就会散架，晃一晃就要头晕，稍微不小心一点，粒子就会飘得整个电子风暴到处都是。

脆弱的类怕是饿晕了。

小光团『操』心地叹着气，跑回沙前，跳进牛『奶』碗里沾了两圈。

小光团带着刚沾上的甜牛『奶』，小心翼翼地挪过来，热腾腾地亮着，颤巍巍贴上了他虚抿着的唇。

展琛的手和平时不一样，很凉，指尖有一点控制不住地抖。

落在他掌心的小光团轻轻蹦了两下，抬头看他。

展琛每天都要出门, 他解释过，说自己是出去“工作”。

展琛说，在类社会，工作就是做自己其实不想做但又必须要做的事。

被抢回来的展中校不准备反抗, 平躺在床上，坦然张开手臂。

每次出门去工作回来，展琛都显得很累，有时候连话也说不出，要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休息很久。

电子风暴决定出门去接自己的类。

他不认识路，但也没找出多远。展琛就在门外不远处的树下坐着，看见他跳着路灯过来，眼睛里就又浮起熟悉的安静笑意，伸出手让他落在掌心。

断断续续闪烁的光团忽然凶狠地扑上去。

展琛被他整个卷住，这是俞堂清醒时绝不会用的状态，爆的强横的力量把他整个扑在床上, 卧室里像是重震开一场微型的暴烈飓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