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真是司马彰抓了你？”杜若的表现一直很平静，看不出喜怒，“既然知道说谎不好，就要实话实说。”

阿喜有些犹豫，“那……我要是说了实话，姐姐能保证对司马祁保密吗？”

“对……对不起，姐姐，求求你别再问了。我也不是故意要跟你们说谎，只是因为……因为……”阿喜不愿意出卖司马赫，可也不想再继续同杜若说假话，“哎，我暂时不能说，我答应过人家的，不能说话不算话。”

“是恭亲王司马赫让你暂时不要跟我们说实话？”杜若问。

司马祁的话其实说到了阿喜的心坎上，她原本就不善于说谎，如今这番说辞也是同司马赫反复演练了多次才能不磕磕巴巴。

阿喜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往杜若跟前凑了凑，“对不起啊姐姐，我真不是故意要跟你们说谎。我也知道说谎是不好的，平时我从来不说谎，这次是因为答应了大哥哥，不好食言。姐姐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啊！”

其实司马祁和杜若都早已经从阿喜不对劲的表现与言语中窥见了端倪，阿喜不会无端端地说谎，肯定是有人教唆。只是杜若不明白为何司马赫要让阿喜暂时替荣亲王司马彰隐瞒，按理说这两兄弟之间明面上看似相安无事，实际上却是水火不容。

至少司马彰对司马赫是有很深的敌意的，毕竟司马赫是司马彰争夺储君之位的最大竞争对手。可司马赫对司马彰的态度，杜若看得并不是太清楚。毕竟司马赫对每个人都彬彬有礼，温润如玉。便是在当初叛军逼宫，司马赫提着剑亲自护卫宫城之时，他也都是出手留有余地，制敌却不致命。仿佛他永远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都不曾见过他真的和什么人针锋相对过。怕是在无名酒肆的那一晚，是司马赫此生最失态的时候了吧。

旁边的司马祁一听阿喜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麻烦精你什么意思？对我师姐能说，凭什么要对我保密？你这是故意欺负人是吗？”

“大哥哥本来就很心善，原本司马彰那个讨厌鬼就是他的兄弟，虽然那个兄弟不怎么样，可大哥哥是重情义的人，自然是不忍心。”阿喜继续说，“虽然大哥哥跟我说，如今单凭我的证词不足以指正司马彰那个讨厌鬼，让我暂时不要打草惊蛇，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他一定会还我一个公道。”

“可是我知道，他其实是想要暗中帮他兄弟一把。毕竟我虽然受了惊，但却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可事情如果直接捅到了你们皇帝那里，司马彰那个讨厌鬼还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重罚。”

“你师姐和你不一样啊！你是你们皇帝的钦差，是当官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官的都想要往上爬，还分各个派系。”阿喜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谁知道你会不会听到了真相之后，转身立马去告诉皇帝，皇帝一听你查出了行凶之人，肯定要赏赐你啊，说不定给你加官进爵。这样的大功劳你怎么可能不抢？你说我又怎么可能放心把真相告诉你？”

“你这是什么鬼逻辑？”司马祁没好气地说，“那我师姐就不能把消息告诉大将军或者睿王，让他们跟皇帝去邀功？”

“掌柜姐姐才不会这么做呢！”阿喜想都没想就否定了司马祁的假设，“我听说过，在你们北原做官的看不起做生意的，掌柜姐姐明明是官家小姐出身，却一点儿也没被这种风气影响，她非但没有看不起做生意的商贾，还与那些草根出身的店伙计们打成一团，所以掌柜姐姐跟你们这些人是完全不一样的。她才不会爱慕虚荣，为了那些虚名而出卖朋友！”

“司马赫想要让你包庇司马彰？”司马祁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司马赫为何要这么好心？”

“那个小贩被蛊虫从内而外啃噬而死？”阿喜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难道是那种能操纵人的毒蛊？”

“是。”杜若点头，“当初我在地下城就看到西垚余孽云杉儿的手中有这种蛊虫，并且她通过这种蛊虫来控制手下的人。他们的手中还有易容蛊，这些南巫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如何落到他们手里的。”

“如果阿喜说的都是真的，荣亲王府中要么藏有西垚余孽，要么有南巫的人在暗中帮司马彰的忙。”司马祁分析道，“如此才说得通啊！”

阿喜咽了口口水，“据我所知，南巫的那种能控制人的毒蛊与易容蛊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当初巫医王就觉得这两种蛊虫太过邪门，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怕是要出大事，于是禁止炼制这两种蛊。”

“这两种蛊虫在南巫是被禁止的？”杜若意外，“那有没有可能，南巫人不炼制这两种蛊，可培育方法却被传到了西垚，反倒使得这两种蛊在西垚盛行？”

阿喜摇头，“不可能，这两种蛊的炼制方法如今被记录在《巫蛊秘典》并掌握在大巫医手中，连我娘都不知道。除非是有人接近大巫医，并偷偷翻阅了《巫蛊秘典》。”

“那这些年，大巫医身边有这样的人吗？”杜若再问。

“大巫医一直都是一个人，身边连伺候的人都没有。我这个大巫医的徒儿都很少进过大巫医的藏书阁。”阿喜托腮说着，“一般呢，都是大巫医拿书给我看。而且大巫医拿的书我都不爱看，那些书我从来不翻，隔段时间又原封不动地送回来，所以我也不记得大巫医有没有给我看过那书。应该没有吧，那么重要的书大巫医不会轻易拿出来。”

阿喜说着，一边翻出自己的包袱，“你们看，我出门时大巫医还塞了一大包书给我，说让我有时间要好好翻阅，可我压根儿都没打开过。”

可当那些书被阿喜摆在桌上的时候，那本醒目的《巫蛊秘典》直接打脸。阿喜的脸都绿了，“怎么可能？大巫医怎么把这书搁我这儿了？”

司马祁拿起那本书翻了翻，不由猜测着，“难道司马彰一直缠着阿喜不放，就是为了这本书？”

“我听司马燚说过，这些年司马彰手下有一批人专门四处搜寻各种信息，因而他的各种信息都会特别灵通。难道司马彰是早知道了阿喜手上有这本书？”

阿喜上前看了那本书一眼，司马祁顺势把书递给阿喜，可阿喜却视其为烫手的山芋，接都不肯接，“别别，这书给我惹了这么大麻烦，你们赶紧给我收走，让人好生保护起来。可千万别再给我了，我可不想要那些刁钻的巫蛊方子。我自己培养的臭屁蛊就挺好的，我不需要那些东西！”

虽说司马彰对于阿喜的态度一直就不对劲，但是杜若总有一种感觉，她觉得司马彰似乎对阿喜并没有什么恶意。以杜若对司马彰的了解，他要是真要针对阿喜，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一定会简单粗暴地给阿喜使绊子，找由头给她找茬。然而司马彰却并没有那么做，所以如今司马彰一直想要接近阿喜的目的就很关键。

“这么说真的是荣亲王府的杀了小贩？”司马祁很是疑惑不解，“可你不是说小贩并非被荣亲王府的箭从外贯穿而死，而是被蛊虫从内而外啃噬而死，难道荣亲王府有人能操纵蛊虫？”

“你！”司马祁气得牙痒痒，“我师姐就不会爱慕虚荣，我就是个为了贪图名利，不惜出卖朋友往上爬的人？麻烦精，你还真会往人头上扣帽子啊！”

“行了，你们都少说一句！”杜若主动给司马祁作保，“你能信任我，我很荣幸。我可以保证司马祁绝对不会把你说的话再透露给第三人，你可愿意继续相信我？”

阿喜的话漏洞百出，连司马祁都实在看不下去了，“麻烦精，你就赶紧实话实说吧，究竟怎么回事？要不然我师姐再继续问下去，你的真实身份怕是都瞒不住了。”

阿喜犹豫地左右看看，终于咬唇下定了决心，“我愿意相信姐姐，既然姐姐给司马祁做保，那我就不避开他了。不错，我的确是被司马彰所掳。当时我被捏泥人的小贩迷晕，之后就失去了知觉。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我人已经到了荣亲王府。那个讨厌鬼还非得拉着我，让我去看什么东西。要不是因为大哥哥刚好带人去荣亲王府搜查，我怕是难有逃脱的机会。”

听了阿喜的话，杜若与司马祁交换了一下眼神，面色变得更加凝重。

如果真的是荣亲王司马彰抓了阿喜，那之前杜若对于小贩尸体的勘查之后的结论就要全部被推翻。最后事情又回到了原地，司马彰为何要用如此拙劣的手段抓走阿喜，他的目的何在？

阿喜眼睛倏尔睁大，“姐姐怎么会知道的？”

说完，阿喜又下意识地捂住了嘴，一个劲地摇头，仿佛那样能够时光倒流，让杜若忘掉她刚才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