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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 作者:纪婴
  • 类型:修真
  • 更新:2023-12-01 18:50:53
  • 字数:8958字

“好听。”施黛的夸赞发自真心,“江公子是个文化人。”

他的剑叫“断水”来着。

毕竟,有江白砚在身边,真的很有安全感。

回想起来,施黛从没见他流露过恐惧的神色。

自从与队友汇合,施黛腰不酸了腿不麻了,雄赳赳气昂昂,颇有要大干一场的气势。

江白砚淡声“遮山。”

江白砚神情疏懒,右手提剑,剑尖时而擦拂地面,溢开寒冽轻声。

他似行于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廊道,瞧不出半点杀意,长身玉立,有如萧萧青竹。

江白砚

看美人挥剑,是一种视觉享受。

施黛一边用符箓驱逐突袭的邪祟,一边很给面子地捧场“好厉害这套剑法叫什么名字”

旁人倘若肆无忌惮地挖苦嘲弄,他还能习惯性反唇相讥。

施黛一连串的赞誉之词兜头落下,反让他一时语塞。

手腕微转,剑锋刺穿一只邪祟心口。

尤其此人除邪如切菜,剑光之下,邪魔无所遁逃。

身为毫无灵气的普通百姓,卫灵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力。

她试图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蓦地,耳边响起轻而乱的脚步声。

又是邪祟www.tuxu.org 不格小说网

施黛心下一紧,握紧杀鬼符箓,看清阴影中的两道人形,不由顿住。

一男一女,男人高挑健硕,是她没见过的陌生面孔;女人纤瘦窈窕,面颊如被笔墨细细勾勒,正是虞知画。

与施黛四目相对,男人喜出望外,将她上下打量“没事吧”

对卫灵很在意的样子。

施黛一瞬明悟男人的身份,果不其然,听他身旁的虞知画道“小妹可有受伤这鬼打墙来得突然,你哥哥忧心你的安危,快急坏了。”

施黛大咧咧一笑,把符箓一股脑藏进袖中的暗袋“我没事,有阿言在身边嘛。你们怎么样”

男人是卫霄。

卫霄在第二画中身受重伤,扮演他的阎清欢被暂时抽离幻境,眼前所见,是虞知画记忆里那位真实的未婚夫。

施黛不动声色,默默端详。

卫霄人高马大,身穿一件极普通的金边暗纹黑衣,瘦削脸,高鼻梁,英挺剑眉下,一双眸光熠熠的眼睛格外明亮。

“我们能有什么事。”

卫霄亮出手中长剑,随意绑起的高马尾轻快一晃“我可是你哥,很厉害的。”

他说罢顿住,咧嘴笑笑“当然,你知画姐姐更厉害。”

虞知画淡淡瞥他,无奈似的扬了下嘴角。

“客栈怎么会有邪祟出没”

施黛佯装不安,苦着脸道“我们被困在这种鬼地方,要怎样出去”

“别怕。”

她装可怜很有一手,卫霄赶忙安慰“有我保护你,没事的。”

“鬼打墙并非渺无边际,每条长廊的组合变化,都可用奇门遁甲勘破。”

虞知画温声“我略懂奇门之术,小妹跟着我就好。”

卫霄适时接话,嘚瑟笑道“你知画姐姐懂得多吧”

施黛是比她更活跃的夸夸精

虞知画没搭理他“我们尽快朝出口方向走吧。鬼打墙中邪祟众多,久留于此,恐惹邪气入体。”

不久前吸入邪气、头昏脑胀的感受宛然在目,施黛登时赞同“好。”

有虞知画和卫霄在,她与江白砚不能随心所欲使用术法。

施黛牢记人设,悄摸摸往江白砚身侧靠近几步。

“江公子。”

施黛压低嗓音“按照原有的剧情发展,我之后是不是要一直跟在你身边”

江白砚轻轻“嗯”了声。

施黛好心情地翘起嘴角。

她不排斥和江白砚待在一起,离他近些,总觉得安心。

这是强者独有的威势,网一样罩开,把险厄隔绝在外。

他身上的冷香也很好闻,似乎有祛除邪气的能力,嗅上一会儿,体内郁结被涤荡一空,清清爽爽。

她没遮掩唇边扬起的弧,一副眉眼飞扬的模样,江白砚看上一瞬,倏而垂眸。

虞知画与卫霄在前方探路,不时窃窃私语几句。

前者一如既往沉静柔婉,许是身处险境的缘故,比施黛印象中更加清冷,不似之前那样爱笑。

卫霄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多数时候是他在说,虞知画听。

说到兴起,青年的高马尾摇晃几下,携来他被压低的豁朗笑音。

与施黛想象里那个桀骜不驯的富家子弟相比较,显露纯粹的孩子气。

“当心。”

虞知画停步“有很重的邪气。”

她感知敏锐,即刻落音,长袖翻飞,手中凝出一支玉笔。

这是施黛首次见到画中仙战斗。

玉手执笔,律动行云流水,凌空画出几道横斜的雷电。

电光腾起,转虚为实,但听噼啪闷响,直入角落一团黑影体内,轰然爆开

画中仙并非擅长打斗的妖怪,

由假化真,杀伤力终究比不得实物。

加之虞知画修为不深,一击命中,只险险将其重创。

黑影厉声哭嚎,原地挣扎扑腾。

恰在同时,另一只邪祟如飞鸟振翅,自顶上俯冲袭来。

“看来我们聚在一起,被它们嗅到人味了。”

卫霄轻啧,眼底战意迸发,好似蓄势待发的豺狼“看我的。”

随他抬臂,长剑破风,空气里豁然响起气流被撕裂的迅疾呼声。

卫霄的剑术算不得精湛,重在有股子狠劲,用剑身格开一道邪雾,不等怪鸟贴近,直截了当斩断它头颅。

施黛想用符箓却用不了,手痒心也痒,只能老老实实当气氛组“好厉害”

江白砚眸色微动,看她一眼。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卫霄得意甩开额前一缕乱发,卖弄般转了个剑花“你们当心,或许有邪祟从后方来。”

江白砚颔首“后方我来。”

侍卫阿言擅长剑法,懂些降妖除魔的招数,他收敛攻势去打,不至于引起卫霄和虞知画的怀疑。

“没问题。”

卫霄抹一把额头细汗,看向施黛“我给你的保命符箓,用光了吗”

施黛微愣。

符箓卫霄曾给过卫灵符箓

无论虞知画还是柳如棠,都没提过这件事。

施黛不清楚所谓的“保命符箓”究竟是什么符,避免胡说八道崩人设,含糊应下“嗯用光了。”

卫霄不过随口一问,听罢朗然笑笑,递来一把小刀“好好待在我们后边,有事唤我。这把刀,你留着防身。”

前方的虞知画还在与更多邪祟缠斗,他说完辗转腾挪,挥剑入局。

四人聚在一处,活人气息浓郁,引来一个接一个怨鬼与妖邪。

江白砚回身,仅凭一阵突兀的风,顷刻断出邪祟袭来的方向。

断水直刺邪祟咽喉,他出剑的速度干净利落“施小姐,当心。”

江白砚没多留,身如清鸿白絮,熟稔前攻。

在他看来,此地的邪祟称不上棘手,如何压制实力,才是应当在意的事。

堪堪压下五成,剑意冰冷,疾风流转,轻而易举划开一只妖物的皮肉。

江白砚眼中渐生困惑。

他惯于在杀戮中寻得快意,剑锋割破邪祟身体,理应让他心底熨帖。

而今却只觉困顿。

胸腔里如有连绵铺陈的棉絮,死死压入心尖,上不去下不来,连呼吸都不畅快。

他分不清何为所求,仿佛有别的某种事物凌驾于杀伐之上,求不得,触不到,百转千回,平添苦厄。

他在期许什么

又一只邪祟被一分为二,身后席卷冷峻罡风。

杀意如高山倾颓,欲将他撕裂。

未待江白砚转身,邪祟竟已发出惨叫

施黛找准

时机,趁它一门心思偷袭江白砚,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与邪祟近身相搏,阴冷感从脚底直冲脑门,漫开毒蛇一样瘆人的风。

施黛习惯远程挥符,这会儿显然不大适应,屏住呼吸,把刺进它体内的小刀用力压深。

这是只拥有实体的妖祟,刀口没入心肺,逐渐没了气息。

“后面还有我。”

施黛仰头,晃了晃手里寒芒闪烁的小刀,轻挑眉梢“你尽管前行便是。”

这是不久前,江白砚曾对她说过的话。

如今回赠给他,恰到好处。

少年眼中疑虑未消,一瞬不瞬凝睇她半晌。

心绪难明,江白砚没应声,自喉间溢出低不可闻的轻笑。

这次的缠斗持续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等邪祟退散,廊间血色斑驳、一片狼藉。

“总算结束了。”

卫霄把几人巡视一通,确认无甚大碍,讲话噼里啪啦“你们受伤严重吗嘶那只鸟抓得好疼。”

虞知画语有无奈“我看看。”

卫霄乐颠颠伸出手臂。

施黛默默后退,避开两人之间过于浓稠的氛围,看向江白砚。

他有意藏锋,身上不可避免出现几道血痕,万幸都是小伤,流血不多。

施黛目光上移,指指他侧脸“江公子。”

江白砚听她小声“你脸上有道口子,在流血。”

应是被爪子抓出的痕迹,血液刺目,快染红小半张脸。

施黛说着低头,从袖中掏出一块雪色玉梨花方帕,递向他身前“你擦擦吧。”

一句话说完,恍惚觉得此情此景十分眼熟,她头一回见江白砚时,在那座废弃荒宅里,也曾试图递他手帕擦拭血迹。

结果被毫不留情直接拒绝了。

施黛悄悄抬眼,观察他神色。

少年人的指节冷白如玉,轻轻覆上手帕“多谢。”

然后接过帕子,在侧脸胡乱一抹。

显而易见,江白砚对此没什么经验。

原本只是往下蜿蜒的血渍,被他信手擦拭,几乎晕染上半边脸颊,像涂了蹩脚的胭脂。

施黛看得噗嗤一笑“不是哪儿能这么擦我来吧。”

长睫轻颤,江白砚没吭声,把手帕递还给她。

他身量太高,后知后觉应当俯身,贴近了,又闻见若有若无的梅花香。

施黛抬手,小心翼翼拭去他颊边血迹。

不疼,很轻,蜻蜓点水的触感,竟让他心底隐有充盈之意。

“施小姐。”

江白砚道“方才太危险。”

他说得简洁,施黛却立马明白意思。

邪祟来袭,危机重重,她用不了术法,应当乖乖在后方待着。

“我是没灵气,不是没用。”

施黛扬起下巴“刚才那一招出奇制胜,厉害吧”

是得意洋洋的情貌,脖颈稍抬,连带额前卷翘的碎发也飘悠晃荡,在视野里幽微扫过。

江白砚只笑“嗯。”

垂眸看去,是她绣有花枝的轻盈帕尖。

手帕单薄,被染作轻烟般的浅白色泽,那束生机蓬勃的花朵便尤其明显

似在他心口悄然扎根,生出隐秘枝芽。

涩而痒,无端叫嚣着索取更多。

“施小姐,”鬼使神差,江白砚低声开口,“弄脏手帕,待出鬼打墙,我为你清洗。”

施黛“嗯”

“不用。”

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施黛笑出两颗白亮虎牙“江公子的手适合握剑,洗帕子很简单的,我来就行。”

然而话音未落,手帕已被他握入掌心。

五指合拢,轻抚那片触感陌生的温热柔软,江白砚尾音含笑,似有戏谑,亦有几分不甚明晰的绮丽蕴意

“洗施小姐的手帕,比握剑难多了。”

被虞知画叫到卧房、遭到邪祟侵袭、撞上鬼打墙

卫灵被困在这里时,一定也遇见过许多凶残的邪祟,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江白砚轻慢笑笑“施小姐的符术亦大有长进。”

那当然,她一直在刻苦练习。

两人并肩而行,远比独自摸索惬意得多。

施黛挺直腰板,眼角轻勾带笑,像被捋顺了毛。

“不过,”她脑子没停止思考,“卫灵居然能在这种地方保住性命。”

她目前经历的一切,全是卫灵曾经的真实体验。

无论置身何处,江白砚永远游刃有余,哪怕在九死一生的绝境里,他也能满不在乎地轻笑扬唇。

今时今日,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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