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什么？”自从认识以来卢若铭一向无事不登门，眼见他利用南刻南制早朝的空当登门造访，孜莱很有些紧张。

“那些传闻你不会没有听到吧？还是你也认为杀人就能灭口？”

小小婴儿长得十分快，皱巴巴的小脸逐渐显得粉嫩而灵动，虽然她们眉目五官依旧象卢若铭比较多，但不同于母亲略显削薄的下巴，她们俩的下颌要丰厚饱满很多，尤其下颌正中肉感的凹陷形状完全是南刻南制的翻版。

“瞧瞧我们的女儿，很有富贵相呢。”因为受先天身体条件所限，卢若铭每次哺乳都只能一个一个女儿来，虽说只是短短的时间差，但也常常因为两个小东西的一块儿醒来而导致排后的那个哭闹。南刻南制算是有耐心的好父亲，从未因为半夜三更被搅了好睡而发脾气，也没有因此而同卢若铭分房而居，或是逼着他将孩子交给保姆乳娘，甚至还会时不时主动相帮着哄哄孩子，不过总会哄着哄着就开始夸奖自己的作品，每到这个时候俩人都会显出与三十余岁年纪颇不相称的孩子气。

饲养婴儿的日子忙碌而繁乱，尽管有若干帮手，但最初的时候，卢若铭仍是为了适应一个半时辰间隔的哺乳作息而疲于奔命，幸好因为产后两个月不能同房，他不用再分精神应付南刻南制。

“孜莱，你有没有办法确认真真和宛儿的血缘？”

从产后第三个月起在卢若铭的体力精力尚未完全适应恢复的时候，南刻南制就又开始邀他干政理事以及同房行乐，知他们是怕他闲极思变，所以急急拿生活人事勒紧绑缠他，虽说很有些力不从心，但他也没有出言抱怨，因为繁忙的生活的确能够让他活得更加富于存在感和希望。

“傅升，你将所有提及公主的报纸文章以及坊间传闻整理出一份详尽的报告给我。”前一阵子被婴儿拴在了卧室床榻间，除了晒太阳连屋门都很少迈出的他重新开始工作以后才发觉，慕真慕纯姊妹眼睛的异状已经在天下间炒得沸沸扬扬。

“办法是有，但是，”明白了他的来意孜莱松口气，但随即又皱起眉头，“你是想主动确认真真宛儿与陛下的父女血缘是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南刻南制随时在他身上下有贞戒或是守宫束的手段，反正他提出需要数名协理给事时他们并没有指定非要女人不可，就连他以非人道为名提出废除这个世界自古延续的男性宫侍命门封闭例制时，他们也并没有反对。南制的理由是，古人此举无非是为了保证王室血统纯正，而他们反正是不会再纳偏妃的，单单看牢他一个对他们来说绰绰有余，所以这条定例有没有都无所谓。而卢若铭当然不会现在就告诉他们，将来有一天，他要此类废除以凌驾于一切人事权力的法律方式固定下来。

“傅升，你认为陛下盛怒之下会以怎样的方式处理这件事？不要告诉我因为这件事而血流成河你会无所谓。”其实卢若铭自己也很生气，他以为只要给了南刻南制足够的解释就行了，并没有想到女儿眼睛的颜色竟然会导致世人的如此关注，而且还会出现如此之多的妖孽怪物，甚至是王妃出墙的侮辱性说法，但是他来自盛产娱记的现代社会，自然不会希望以血腥清洗的方法堵天下之口，也并不认为那种方法对于愚夫愚妇来说能起多大作用，况且还很有可能会授人口实适得其反。如今甘棠的战场百废待兴，而国事改革又在整装待发的当口，他必须得抢在南刻南制之前找出办法解决掉这件事，以免夜长梦多贻误正事。

“是的，妖孽一说我或者可以说服陛下通过时间来证明，但是传我红杏出墙于陛下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的。”

“我明白，我明白。但是你尚在哺乳期啊。”

“那个会有影响？”

“娘娘息怒，此事陛下已经发过脾气，正打算彻底清算呢，您身子刚好些，又有这许多事情等着您忙，还是别去招惹那些个闲气了。”傅升是前段时间后宫人事调整时招收进来的新人，因为有着覃朗的推荐信，而卢若铭正好需要几个有一定文化见识的协理，便将他收进了书房，很是干练的一个年轻人，如今的地位已经相当于他级别较高的秘书。

“铭儿，我也认为这办法不妥，你尚在哺乳期，虽说有乳娘，但是你会因为不能亲自哺喂孩子而不开心不是吗？”

“是啊，铭儿，我们已经布置妥当，散发谣言蛊惑民心的主要人物也都已经掌握，就等我们下令一网打尽了。而且你不要以为我们仅仅是为了泄愤，不是，事实上，整件事还可以帮助我们肃清不少反对革新的异己，并且振奋朝政，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南制，你这些年以我之名杀伐得还不够吗！骑在马上坐天下是坐不久的，光凭杀戮也是得不到民心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不明白?!”虽说重逢以来南刻南制并没表示过介意卢若铭众生平等的称谓方式，但是出于综合长远考虑，他在面对他们俩时还是很注意遵守此间的礼数体统的，始终秉持相敬如宾的原则，只有在某些极端愤怒的时候才会例外，比如此刻，“还是你就只是想成就我祸国殃民的名声?!”

“但是——”

“没有但是！”卢若铭说着跪了下来，“陛下，臣妾心意已决，还望以天下苍生为重，成全臣妾。”

“唉——你，真拿你没办法。”

一只晶莹剔透盛载了五分之一透明试剂的大水晶杯，若干不同等级有用无用的宫侍，孜莱，数名医士堂和太医院的医者，宫廷邸报和京城中最大民报的主编，执政司执政吴效，监政司监政景侯虔，御部仆首衮蒙，还有此事的主角——三个因为少量安神药物睡熟的孩子和他们的三位父母。

将宽宽也算进来是孜莱的主意，说既然要验不如一次验清，也免得日后再次取血。

必须先采的是母亲的血，等到停下时杯子的五分之四已经盛满，面色苍白之极的卢若铭坐在椅子里，静静凝望着杯子里已经变成为深蓝色的**，目不斜视。之后是孩子的血，很少，指血三滴而已，孜莱的手法熟练又辅以了相关止痛止血的伤药，所以孩子完全没被惊动，而**的颜色却因之变成为浅碧色。再之后是南刻，也是三滴指血，**颜色完全未变，在场诸人的神色至此开始凝重而紧张。最后是南制，三滴指血下去，几缕浊色慢慢洇开，飘飘荡荡中**色泽渐渐转做殷红。

“各位都看到了，因为你们中许多人的谏言，也因为王后坚称谣言止于智者，朕才使用了这个滴血认亲的办法，诸位既然是目击证人便该知道职责之所在。朕希望王后的血不要白流，否则血债血偿便是天经地义，到了那个时候你们的劝阻将不会再有任何作用。好了，都散了吧。”

“制你冷静一点！”

“我没法冷静！你知不知道那要铭儿多少血?!”

“是的，这件事需要取你不少血，那很可能会导致你气血虚弱而回奶。”

“但是这件事比较重要，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尝试，你知道陛下他们已经开始准备清肃了。”

黄粱 下部 非耶？末篇 十三

“好吧。”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孜莱方才点下头，“好吧，我帮你。”

不出卢若铭所料，这时代的确有滴血认亲的办法，但是只有极少数情况下人们才会使用，不仅因为过程中需要数量不少的母血，还因为这时代出于繁衍生育的需要，一夫多妻一妻多夫的现象很是普遍，为了保护后代，传统上并不鼓励孩子确认亲生父母，以免发生争宠伤害之类可能危及到子嗣生存的事情。

“不可以！我说不可以！我不同意！”

至于宽宽，对自己哥哥的新身份适应得也还不错，虽然起初因为母亲生产受到惊吓而颇缠绵了一阵子，但很快他的生活便又恢复了正常，除了玩耍和武课之外，他的文课也开始了初步的启蒙，老师是学士堂的名儒和希忱。

值得一提的是他第一次看见母亲喂哺妹妹时的表现，一定要尝过一口乳汁方才肯相信母亲的尿尿同他的不一样，十分美味，闹得卢若铭羞不得恼不得，而在一旁做解释的南刻南制则在好笑之余色心大动，又苦于无法直接抒解忍耐得十分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