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的盯着他，宣哲润一句话也不说，像个倔强的孩子。

来人倒也没强求，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两棵树，一荣一枯，如果是佛门弟子，应该第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世尊涅槃时，所在的娑罗双树，故此示现无常之象。”

自打村口发心护持九樟村后，宣哲润口中还诵念着佛偈与地藏菩萨圣号。但意识其实已介于模糊与清醒之间，就处于那种将睡未睡，已困倦到极点，但仍然保留有微弱意识的一个状态。

等他意识恢复过来，已经站在此地。看着两颗怪异的树，不解其意，但神智又非常清醒，一点都没有迷糊。

宣哲润站在两棵树旁，疑惑的看着两棵树。他有些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又该如何离开。

“我是谁不重要，但我还以为你是佛门高人。不至于认不出这两棵树。”来人继续道，言辞间，自有一份温和。

“岳是非……”试着喊了两声，也没有任何回应。

正当他疑惑间，有人忽然道：“你不认识这两棵树吗？”

说话同时，他双手合十，对着空荡荡的双树间微微鞠躬以表敬意。

或许说他是人不太准确，因为宣哲润分不出他到底是人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他的脸上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极为的模糊，根本分辨不清。更仔细看，会觉得他的声音似乎连男女也分不出来。

宣哲润心下很奇怪，这种分不出来，不是那种看不懂，难以分辨的分不出来。更像是有人直接抹去他脑子里分辨这些的功能，让他无法选择评判。

想起苏醒时，曾接触的丹心长老。事后岳是非曾跟他讲过这段经历，宣哲润身体略有放松：“你是佛门弟子？”

熟料，他直起身摇头说：“不，我只是对这世间的圣者表达敬意，但我并非佛门弟子。”

“那你是谁？”宣哲润重新紧绷起身体。

“是谁？”宣哲润四处看，终于在林中草丛里，看到一个站着的人。

来人像是很有兴趣的，跟宣哲润讲述起来。

还是第一次听这等古怪的论调，宣哲润确实曾为灵神护法。尤其是当他逐渐清醒以后，他在灵神宗门时一些记忆开始逐渐复苏时，他对过去的经历有了更多记忆。

但是他的记忆里，不包括灵神的教义。或者说没有这么奇怪的部分。那个什么灵神，讲的和时间教派其实没有太大区别，都是教人要行善积德之类的，但是他更喜欢提倡利益，针对诱使人的欲望，答应能有什么赐福之类，并无更深的阐述。

“怎么？觉得没听过？不奇怪，灵神认为世人愚迷，不能解其真意。所以只喜欢与人谈好处，不喜欢说自己的真意。和我尊奉的神不同，他认为自己的真心不该隐藏，世间是有能领会其意的人，志同才道合。”

“你想为你的那个什么邪神来拉拢我？”宣哲润没有半点好气，直接拒绝道：“那我觉得你想多了，我不会答应什么灵神，也不会答应你背后的邪神。既然我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就动手吧。”

来人还是摇头，好像他自进来就一直在摇头：“此处是你的内心世界，其实你才是主人，我只是一位来访问的客人。不请自来，可能算恶客。”

说着话，他将目光转向娑罗双树：“留下这两棵树在你识海中的，是位佛门阿罗汉，再加上你母亲的愿力，其实就算我想，也并不能拿你怎么样，只是想谈谈话，与你聊一聊。”

“聊天不愿意光明正大的来？非要偷偷摸摸进我的意识？”还是很不满，宣哲润也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放松。谁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

“唉，我身体孱弱。你和你的道士朋友可能不欢迎我，见面或许还揍我一顿。我又打不过你们，为之奈何？”来人露出苦笑，脸上倒还显得真诚，半点不像假装。

“我刚才也说了，志同才道合。如果你志不在此，与我主观念不同，我主是不会强求的。这点与灵神并不相同，你大可放心。”

宣哲润是听岳是非大体说过凶煞之事，眼前这人无疑，也是一位侍奉凶煞之人。但他所尊奉的凶煞与灵神并非一位，或许这也是个套话的好机会。

冷静下来之后，宣哲润的排斥心没有那么强了，反问道：“你说你的神与灵神不同，那你们背后那些神，都各自不同？我很好奇，他们到底是怎么一个存在？”

“我曾读过道德经，里面有句话说‘正复为奇，善复为妖’。又说‘美之所以为美，斯恶已。善之所以为善，斯不善已。’在我看来，讲的就是这世间，原本并无固定的概念。善与恶是相对的，正与邪也是相对的。如果没有邪，没有恶，则也并无善，并无正。”

“世人皆好死恶生，我所尊奉的神，与这世人所求相悖。如果以世间为正，说他们是，倒也不为过。”

来人笑了笑：“你也曾是灵神护法，应该能理解我的位置和力量。”说话间，他的手轻抬，两手搓动，有团朦胧的五彩云雾在指掌间缭绕。

瞳孔猛地收缩，宣哲润认出了他手上的力量。他曾感受过这种力量在身体里流动，也曾听过所谓灵神的言语，有些事他甚至不愿意告诉岳是非，但他心里是清楚的。

林间，只有两颗略有弯曲的树，一颗树枝繁叶茂，叶有七瓣。繁华苍茂的枝叶间，点缀着无数雪白的花朵，高洁纯净，生机茂盛，应是初春之木。另一颗树，则显得枝叶干枯，树干腐朽不堪，更像深冬寒霜，已是将死之树。

“你是灵神信众？”讲完又反应过来，脸上带着怒容的斥道：“呸，什么灵神？就是个妖邪，也配称神？”

听到宣哲润的咒骂，他也不恼，反而道：“我并不侍奉灵神，只是我所信仰的神与那位灵神有些关系，所以当我感受到你的到来和身上古怪的力量时，我便有些好奇，正好有机会，就想来见见。”

“邪神？”他笑道：“倒是也不算错。”

这是什么树？这到底是哪？各种疑问，环绕在宣哲润的心头。他隐约觉得有点危险，想要拿出匕首护身，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出自己的匕首在哪。

没有任何武器，似乎也丧失了反抗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