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停下，似乎才想起来面前还站着一个人，动作夸张地一拍脑门：“哎呀，把你忘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咱们刚刚说到哪来着？啊，对了，我要买你的灵魂来着。”

“……”

“嗯哼，看你的样子是没听说过了，不过这也难怪，毕竟人类的寿命实在是太短了，除了东边那两个看门的，还知道我们这些存在的人类几乎都死绝了。”

墨菲斯托老神在在地靠坐在岩浆凝结而成的王座上，看向弗兰克的目光中有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觊觎：

弗兰克选择性地忽视了那句“大人。”

说到这里，他气恼地一拍腿，表情堪称后悔万分：“如此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这个虎逼居然放着其他几个大陆不管，非要去华夏找麻烦，结果被人家搞了个【五岳】联盟直接剿灭，真是丢我的人，早知如此当年就应该让……”

弗兰克眯起眼睛，眼神中流露出危险的光芒：“强买强卖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拜托，你我都知道这场交易的主导权在我手里，你没理由拒绝，也没资格拒绝。”墨菲斯托怜悯地俯视着他：

弗兰克已经不想回话了，默默看着这个神经病向自己伸出长着尖利指甲的大手。

墨菲斯托回忆起过去，漫长的寿命让祂觉得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也正是因此，当年计划失败后恼火与憋屈的情绪时至今日依旧记忆犹新。

“只可惜那个家伙虽然聪明，但还不够聪明，力量也太弱，当年八大恶魔被尽数封印，高维量子通道也被强制关闭，臭道士和老秃瓢两个人都自顾不暇没空理他，正是地球防御力量最薄弱的时候。”

“作为一个德隆望尊的灵魂收藏家，我可是花了大功夫，专门为你准备了一份‘特别’的契约。”

墨菲斯托的手中升腾起一片火焰，一张破旧的羊皮纸从火中悄然浮现，上面撰写着弗兰克看不懂的地狱文字。

“介绍一下，扎坦诺斯，硬要说的话是一名邪灵，【天界】那些神还没来的时候祂可是地球最强大的元素恶魔，称霸远古时代。啧啧啧，当年我可是下阴招，借助神的力量，费了老鼻子劲才干掉祂。”

“好久没有这么优质的货了，让我想想……哦，对了，上一个像你这样美妙的灵魂还是塔拉，那可真是个好家伙，我还记得当年在这地狱里给他封了一块儿地，还有取之不尽的黑影兵团……”

“那还真是感谢你的‘赏识’了。”

弗兰克嘴角扬起讥讽的笑容，竟然转身径直走向岩浆，毫无留恋之意。

“把你的心思用在下一个灵魂上吧，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他的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眼中却尽是释然。

这个世界待他并不温柔，所以他也没有报之以善。

没人知道那天他抱着倒在血泊中的妻子时嘶吼到几乎要呕出血来。

没人知道那天他站在儿子和女儿的坟墓前哀莫大于心死的悲戚。

没人知道那天他手刃了害死全家的仇人后却反而失去了生的欲望。

没人知道。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现在，他终于可以不用再承受这令人喘不过气的罪孽，结束这狗屎一样的人生。

“哦不不不，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这么草率的做决定比较好。”

墨菲斯托笑得奸诈，带着立于不败之地的得意。

弗兰克隐隐觉得不对头，果然，笑容可怖的魔鬼抬手一挥，岩浆中再次浮出一个物体。

他下意识看去，只是一眼就无法移开眼神，手指轻轻颤抖，嘴唇动了几下，终于说出来那个令他魂牵梦绕，却始终不敢说出口的名字：

“……玛利亚？”

关在囚笼中的女人正是他的妻子，岩浆浇筑而成的金属笼被墨菲斯托捧在手里，像是一件用于展示的金丝雀。

她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一样，但脸上却是惊恐与畏惧的表情，仿佛在追梦中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玛利亚！该死，你这个该下地狱的王八蛋，放了她！”

弗兰克双眼赤红，仿佛一只暴怒的雄狮，恨不得扑上来将墨菲斯托撕成碎片，生吞活剥。

“桀桀桀，忘了告诉你，这里就是地狱，在下不才，正是地狱的扛把子。”

墨菲斯托终于看到了等待许久的场景，笑得十分愉悦。

但他的诛心之举还远远没有结束。

看着弗兰克咬牙切齿的模样，墨菲斯托居然施施然点了点下巴，表演痕迹极其明显地抬头思考了一下，恍然大悟地一拍腿：

“啊，不好意思，忘了还有两个，你看这事儿弄的。”

伴随着他的话语，一个天平浮出岩浆，两个托盘上各自放着弗兰克的一儿一女，和玛利亚一样闭着双眼，脸上显现出挣扎之色。

“弗兰克！！！丽莎！！！”

弗兰克向着孩子们的方向跑去，一脚踩进了岩浆，左脚顿时在极致的高温烧熔下化成焦糊的血水。

“呃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你这个永世不得超生的魔鬼！！！”

弗兰克歇斯底里地嘶吼着，不知不觉间已经将自己的嘴唇咬成一片烂肉。

“咦哈哈，多少年没体验到这种身为邪恶的快感了，再愤怒一点，让我更加愉悦吧。”

墨菲斯托毫不在意他的反应，反而变本加厉：“咱们玩个游戏吧，现在天平的一边要掉进岩浆里，你选儿子还是女儿？提前说好哦，没有两个都救这个选项，只能选一个。”

“你敢？！我要杀了你！我现在就要杀了你！啊啊啊啊！！！”

弗兰克的精神已经达到了极致的愤怒，却也被极端的痛苦泼下冷水。

“想好了吗？再不说答案我就都丢下去了哦”墨菲斯托开始倒计时：“三……二……”

“……拿走吧。”

“嗯？你刚刚说什么？”

墨菲斯托故意又问了一遍。

“我的灵魂，你拿走吧。”

弗兰克面若死灰，瘫坐在地上，低声说道。

精气神已经彻底从他的脸上消失，苍白的宛若一具死尸的脸。

好吧，他现在的确是一具尸体。

但从今往后，就连这具尸体都不再属于他自己了。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么，真是的。”

墨菲斯托一笑，天平顿时裂成两半，带着弗兰克的儿女坠下了炽热的岩浆。

“NOOOOOOOO——！！！”

弗兰克崩溃地大吼着，不顾一切地向前方攀爬，却被墨菲斯托抬手阻止：

“哦，这样可不好，我的朋友，你得更加珍惜自己的身体才行，毕竟它现在已经是我的东西了。”

“杀了你……杀了你……！！！”

“唉，真无趣，又疯了。”

墨菲斯托看着如癫狂的疯狗般呲牙咧嘴的弗兰克，嫌弃地摆了摆手，将恶魔的契约递到他面前：

“对，没错，痛苦吧，愤怒吧，憎恨吧！因为只有这些才会带给你无可匹敌的力量！”

弗兰克死死地盯着祂，试图看破墨菲斯托脸上的迷雾，看清祂的真实相貌。

“想杀我？这可真是个并令人意外的愿望，古往今来都不知道有多少灵魂曾经发誓要杀死我，可我至今还是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不是吗？”

墨菲斯托指着羊皮纸，蛊惑地说道：“只要签下这个契约，你就可以获得强大的力量，只有这样，你才会有打败我的机会，怎么样，要不要签……”

祂话还没说完，弗兰克猛地将手指深入口中，像撕扯墨菲斯托的血肉一样，一口咬掉了自己的大拇指，用断指处的鲜血狠狠按在契约上。

“桀桀桀！契约成立！让我们恭喜这位幸运的弗兰克·卡斯特先生！他即将获得第二次重新开始的人生！”

岩浆中喷涌出数个迸溅的火花，似乎是为了配合墨菲斯托制造出的演出效果。

“记住了，从现在开始，你的灵魂就是我的脸，而你的工作，就是为我狩猎更多的灵魂，丰富我的藏品，知道了吗？”

墨菲斯托低头看着弗兰克，后者的眼中正不时变成纯粹的黑色，似乎在与什么东西争夺着身体的使用权。

“加油宝贝儿！打败祂！不要让祂占据你的身体！”

祂煞有其事地加油打气，与弗兰克签订契约的可不是普通的复仇之灵，扎坦诺斯可是曾经比祂还要强横几分的存在，将具有强大威胁的邪灵利用复仇之灵的制造工艺注入人类的身体，祂也是在进行一场紧张刺激的赌博。

赌赢了，获得一个强大的手下。

赌输了……赌输了也没什么，就算扎坦诺斯侵占了弗兰克的身体，被封印了这么久，祂的实力也早已大不如前了，何况当年还受了那么重的伤，墨菲斯托想对付祂根本费不了多大功夫。

“呃啊啊啊啊！！！”

大脑被生生撕裂的痛苦终于让弗兰克这般铁骨铮铮的汉子都忍受不住，像上岸的鱼一样在地上不停地翻滚。

看到他的反应，墨菲斯托反而放下心来，知道大概率是融合成功了，舒适地靠在椅子上，托着弗兰克的妻子，缓缓沉下岩浆，看着痛苦不堪地弗兰克说道：

“期待你的第一批猎物上门哦”

弗兰克没有回答，只是集中精神，利用钢铁般的意志死守着最后一片意识，对抗着扎坦诺斯。

“我……一定会……杀了你……！！！”

……

地狱厨房。

伊森正精疲力竭地坐在马路牙子上，怅然地看着对面巷道中进进出出的神盾局成员。

这片街道已经被封锁了，手合会的秘密基地依靠下水道建立，错综复杂，一时半会儿根本搜寻不完，又是一个大工程。

他的身旁摆放着弗兰克的尸体，已经被盖上了白布，可以清楚地闻到焦糊腥臭的难闻气味。

本来神盾局人员打算直接用裹尸袋装的，但被伊森阻止了。

他应该走得体面一点，而不是作为一个无人认领的孤魂野鬼，被法医解剖后丢在停尸房里，最后在某个深夜被悄无声息地丢弃。

就在伊森考虑着应该如何安排弗兰克后事的时候，后者身上忽然升腾起猛烈的火焰，转瞬之间就把盖在身上的白布尽数吞没，露出了下面惨不忍睹的焦黑尸体。

“我靠！怎么又着了？！”

伊森一骨碌站起来，反应极快地一脚踹在旁边的消防栓上。

“哗啦——！！！”

汹涌的水流喷溅而出，被伊森用脚踩住引导方向，带着巨大的水压射向弗兰克的尸体。

“呼——！！！”

狂猛炽热的烈焰居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燃烧声，在午夜时分的漆黑街道上显得分外耀眼。

赤红烈焰升腾而起，像一道火柱，竟是直接冲上天际，照亮整片夜空。

在仿佛要焚尽一切的炽热高温中，弗兰克的血肉逐渐化为火焰的燃料，在伊森惊骇的目光中燃烧殆尽，只剩下了一具枯骨。

“这他妈……什么情况？！”

从没见过这种场景的伊森直接懵了，就连不远处正在指挥的科尔森都罕见的露出了完全失措的震惊表情。

更加惊悚的还在后面，只见弗兰克的骨架居然缓缓站了起来，燃烧的骷髅头与胸前的骷髅花纹互相映衬，空洞的眼眶似乎无意识地看向伊森，低沉地说道：

“杀了你……！！！”

水流冲洒在骷髅身上，竟是瞬间蒸腾出大片的水雾，完全起不到灭火的作用，反而让周围完全被水雾所笼罩，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只能隐隐看见那个浑身缠绕着烈焰的明亮身影。

“弗、弗兰克，是你吗伙计？”

伊森壮着胆子，感受着令人呼吸困难的灼热高温，试探地问道。

“弗兰克……”

弗兰克重复了一下，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并借由这个锚点，迅速想起了一切。

“呃啊……”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恐怖模样，似乎有些适应不了，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险些摔倒在地。

“不许动！双手抱在脑后！立刻趴在地上！”

神盾局和N-Tek的战斗人员都围了过来，全都举着武器，又惊又惧地看着冒火的骷髅。

即使是在这个怪异生物天天满街跑的世界，这样夸张惊悚的造型也太有冲击力了些。

“嘶嘶嘶……”

弗兰克动作僵硬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下颌骨动了动，嘶哑地说道：

“……有罪！”

他环视了周围一圈，仔细记下了每个拿枪指着自己的人，怒吼道：

“你们！都有罪！”

弗兰克忽然长嘴，口中毫无征兆地喷射出地狱烈焰汇聚成的火柱。

“吼——！！！”

“躲开！”

伊森猛地扑过去，在火柱即将吞没那个倒霉鬼时，险之又险地把他救了下来。

“所有人！立刻后撤！”伊森焦急地喊道：“弗兰克！清醒一点！惩罚者可不是滥杀无辜的败类！”

“无辜……他们？”

弗兰克有些奇怪地歪了歪脑袋，声音再次带着怒意：“他们！都有罪！”

伴随着狂暴的怒吼，阴森的白骨都仿佛被火焰焚烧成了血红，翻腾的火海以他为中心向四周侵袭，汹涌的焰浪宛若一朵盛放的火莲，势要吞尽世间一切罪孽。

“快撤！”

停放在周围的车辆全都被橙黄与赤红相间的火焰所吞没，迸发出剧烈的爆炸，好在在场的多是精锐，方才被伊森提醒后已经迅速撤退，暂时没出现死亡的情况

人间地狱的中央，弗兰克傲然挺立，包含着令人心惊胆战的惊天怒意的狂吼回荡在夜幕下的地狱厨房：

“千番罪过，皆加吾身！”

“我是恶灵骑士！我是惩罚者！”

“我是——天罚！”

“我这里每年都有很多灵魂入账，但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一文不值，但是……很显然，你不在其列。”

墨菲斯托的话有些欣赏的意味，但弗兰克并不喜欢这家伙的语气，这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头被贱卖的牲畜，正在被买家查看牙口。

回想起这个老对头当年栽在自己手上时睚眦欲裂的狂怒表情，墨菲斯托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愉悦之色：

“这可是我最珍贵的藏品，现在，我要用祂和你做交易。怎么样，用一个上古恶魔领主契约来换你的灵魂，人类历史上你还是头一个，别说我坑你啊。”

“墨菲斯托？”

“呵，放弃你那丢进最阴暗的臭水沟中都不足为过的恶心想法吧。”弗兰克厌恶地说道：“我可不会向卑劣的魔鬼出售灵魂。”

“你这个说法就很有问题，向魔鬼出卖灵魂并不可耻。事实上，在可以给予你力量的人面前故作矜持，才是真正的愚蠢。”

墨菲斯托发出“桀桀”的笑声，打量着弗兰克的目光充满玩味：“如果真的有一件事让你感到可耻，那也应当是你的灵魂一文不值，就连最贪婪的小鬼都不屑于用拙劣的诡计交换你的灵魂。”

“你可真是让我好等啊，事不宜迟，咱们来谈一谈关于你灵魂的售价问题吧。”

“……你这说法听起来就好像我已经打算卖掉灵魂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