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意有些急，直接将步摇抽出放回了匣中，粗粗盖上。

瞧着那月白色的身影不见了，明熹微眼眶红得似血，怒不可遏的狂躁。猛的站起身，带着十足的狠戾，“你做什么？”

“那你呢？”楚成温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态。

既希望她不要变，又怕她不变哪日便遭了暗算。

明熹微摇摇头叹道，“在后宫，又有几个人能一如往初？”

明熹微一动不动，仿若无觉。

明熹微抿唇笑道，梨涡浅浅，“那承皇上吉言。”老娘一定要让你走在前面。

……

“爱妃莫气，婢女惹你生气处置了便是。”楚成温大步走了进来，醇厚的嗓音带着安抚。

明熹微一身白色亵衣坐在铜镜前，知意熟练地梳着绸缎般的乌发。细白的手指捏着月华步摇，珍珠流苏微微颤动。明熹微垂眸望着，似乎想要透过暖白的玉去寻找那一身月牙袍的身影，不自觉看着有些痴了。

“皇上驾到。”王吉尖利的声音响起。

知意默不作声地跪在地上。

明熹微听到这熟悉又令人警惕的声音，总算清醒了些。拧了拧眉，算是定了神，将人扶了起来。带着些倦意地开口，“你先下去吧。”

“娘娘……”知意欲言又止，有些担忧。

夜，烛火跳动，不时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映着灯笼透出橘黄的色调，给昏暗空旷的殿内带来了些暖意。

楚成温望着自己被拂开的手，有些怔怔应道，“好。”

明熹微几乎是转身便没了笑容，脚步带着些许急促。完全忽略了背后那道紧随不放的视线。

原来，不是不气，而是不能气。日积月累，积在心中。她该是怨朕的吧？只记得帝皇的理所应当，却没顾及为人夫的情分。

良久，楚成温才轻叹了口气，随意打开妆台上的匣子，欲将梳子搁下的动作一顿，暖白色的步摇刺目得很。

骨骼分明的手指不自觉握紧梳子，楚成温脸色难看，不知是妒意还是怒意。到底是念及旧情吗？还是愈发觉得人不如旧啊？

象牙梳子被随意地扔在一旁，楚成温下意识想要毁了那支步摇。抬手的动作一顿，年轻的帝皇终是恢复了上位者该有的风度。

大步流星的出了殿门，楚成温嗓音冷淡，“贵妃身体不适，这段日子便在殿中静养吧！妃嫔也不必前来请安了。”

知意低着头，闻言脸色有些凝重。赶忙匆匆进了内殿。

“皇上可要回养心殿？”王吉弯着腰问道。

“去明氏那吧。”楚成温稳稳的坐在撵轿上，缓缓转着手中的祖母绿扳指，神色不明。

次日

知意脸色难看，“娘娘，皇上昨夜去了明常在那，今早便晋了她为贵人。还让清妃娘娘协理六宫。”

明熹微蹙着眉，望着被随意扔在一旁的步摇，心中明了。

“他估计是知道月华的来历了！”明熹微轻柔地抚着珍珠流苏，神色眷恋。

知意看自家小姐这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着急地喊道，“娘娘……”

明熹微缓缓道，“那日，他先去了明三那，来了朝露殿说话便不大对味。”

“娘娘，现在该怎么办？”知意皱眉道，有些担忧。

“他不就是想让我不好过吗？我成全他便是。”明熹微漫不经心道。

“娘娘，不好了。”琪韵匆匆进来。

“何事？”

“顾贵人听说了您病了，便急着来看您。奴婢拦下了，也跟她挑明了说，劝她回去。恰巧皇上在明贵人那，顾贵人便硬闯进去求情，如今也禁了足。奴婢办事不利，请娘娘责罚。”琪韵跪了下来。

明熹微脸色难看，极为暴躁，“这个蠢货，她这一闹，岂不是让皇上疑了本宫之前所言皆是为她求情，皇上本就厌她，若再牵连了本宫，她当真是不想活了！”

明熹微闭了闭眼，咬牙道，“这次若想翻身，可得下血本了。”

琪韵想到那个瘦弱苍白的人，还是有些不忍道，“娘娘，顾贵人担忧您，如今也是茶饭不思。”

“今后不必打探她的消息。”明熹微神色冷然。

……

“娘娘，该用膳了。”知意看着比往常差了不知多少的菜色，有些心疼自家小姐。

“娘娘，这玫瑰枯了，奴婢去给您换些新的。”

“不必，我过的不好，皇上才会容易消气。”明熹微没什么胃口，扒了几口米饭便不吃了。

知意心疼道，“娘娘，其实您若肯求见皇上，说些软话……”

明熹微慢悠悠道，“低了一次头，那往后呢？你以为他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吗？或许从此我在他心中便和其他女人没有区别了，这才是最可怕的。若没了这份特殊，我还能坐稳贵妃之位吗？”

楚成温有些恍惚，却又讶于自己的清醒。原来，自己都记得这般清楚吗？那她呢？或许念着的都是没进宫前的日子吧！

“嘶～”头皮一痛，明熹微下意识拂开了在头上作乱的大掌，下意识转头就要发脾气。待看清了那金灿灿的游龙，明熹微哽了哽，硬是将一腔怒气憋了回去。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夜深了，皇上安置吧。臣妾来了小日子，就先退下了。”

“下去。”有些轻的声音却带着不容置喙。

“是。”知意低着头退了出去。

楚成温皱眉道，对明熹微这样的态度有些不满，“朕原也是好好待她，若非她后来失了心性，又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爱妃这是舍不得了？”楚成温温声道，温热的大掌微微使劲，将人按回了铜镜前，拿起旁边的象牙梳。

“是臣妾最近脾气不大好，与她无关。”明熹微稳了稳心神道。

楚成温不语，望着镜中那双黯淡的眸子心中有些焦躁。明明在大好年华，却没了从前的鲜活，只余麻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萧氏的事开始，还是明氏入宫？是不是那日不是手段，而是真的存了死志？

明熹微目光坦荡，直言道，“臣妾的手确实不算清白，但臣妾无愧于心。”

楚成温怔了一下，有些意外于她的诚实，良久才满是感慨的笑道，“那便好，朕也希望熹微活得长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