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口一点都不小、一口就把一根半手指那么长，五六层厚的松饼全部吸入了嘴巴。

但是、和玛雅不同的是，就算是把腮帮子塞得很鼓，她也还是有一种异样的优雅与礼仪端正感——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气质。

然而、他根本就是问心有愧——实际上、他内心深处还是有点渴望投喂这个小萝莉的，只是认为太过僭越了，所以连这个念头都不敢转。

“怎么？果然漂亮话说得好，一上升到实际上就开始犹豫，怎么看我都不如玛雅那种原生派小女孩可爱了？”

不过、如果自己的心中没有私心杂念，倒是也不需要在意他人的目光——何况这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

林山将加了蜜糖的松饼放到她的唇边，月朔雪“啊呜”一声就吃了下去——

“不是——我只是在想，这样、真的好么？”

“同样的问题你要问几遍？”月朔雪轻哼了一声:“还是说、阿清你比起我现在的口吻反倒是更愿意听命令的口吻？毕竟、无论是问寒还是玛雅，在你眼前的个性都比目前的我在你眼前表现得更加强势一点嘛——”

玛雅也算是饱读诗书、身世应该也很高贵，为什么从她的身上散出来的感觉甚至还不如苏问寒、甚至不如阿戌呢？

“是！”

林山已经不想再继续纠结下去了——月朔雪已经这样请求了，如果自己再踌躇不定就过于冒犯了。

说得极端一点、林山想着如果无相工坊内的尸体复活了，大概透出来的气质也会比玛雅更加恬淡一点。

苏问寒确实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她的眼神偶尔会露出地狱的住民那样的幽邃和恐怖，身上也有血腥的味道——但是、即使戴上了让她饱受阴影折磨的手铐的时候，她也已经没有渊底那种令人介怀的吸引苍蝇腐肉的味道了——尽管她还是可以做出腐烂者的姿态，但那完全是凭借着回忆追溯在演绎。

地狱已经化成了她坚定、甚至略带些尖锐的个性的一部分。

月朔雪用手掌拍了拍地面、以脆生生的声音和与声音形成鲜明反差的命令口吻:“本王命令你——喂本王吃！”

把一杯茶喝尽之后，她将茶壶归还回了原位。

“非常感谢、比玛雅形容的味道还好吃一些。我不认为玛雅是个言语匮乏的，那么大概就意味着阿清确实听了我的话，对于我的这份更加用心了吧。”

“是呢。”林山把餐具端正地放在盘子里、举起了右手:“我发誓，绝对是小雪这份用心更多。”

“然而、制作过程用心，投喂却不怎么用心呢。”月朔雪挑了挑眉、脆生生笑道:“看你眼神偏转的方向，好像一直在对比什么？”

“啊——”

林山自觉自己多余的念头并没有，仅仅像是调整透明度把两张不同的图片叠加在一起来区分最基本的差异而已——

就算是这点微不足道的小心思、也一样能被月朔雪捕捉吗。

“你对比出什么来了？”

“我——”林山面对月朔雪直投入他脸上，并不怎么锐利、却犹如扫描仪一般的眸光，仅仅停顿了刹那，就认真坦率地回应道:“气质上的差别。无论您是否相信、总感觉玛雅大人身上，好像有着和我有点类似的，来自于深渊处的气息，高贵程度远逊于您。还有幼稚感也完全不像是活了多年的老妪、就像是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关于实力——我已经知道在藏书阁内和外部她的力量完全不同了，对于排位并无疑惑——

只是、千羽国的排位应该是战斗力和身份综合考量，她实在不太像是出身于名门，这样。”

“很诚实呢、甚至接近毫无保留了。”月朔雪抿唇嫣然:“当然我也很清楚这有你知道我瞒不过你，也就不想隐瞒了的成分——当然不管思考过程是怎样，结果好就一切都好——

只是别在这方面上了我的当就是了、万一我实际上就只有最开始使用了某些小手段障眼法，前期的铺垫就是为了让你每次有隐瞒我的事情的时候都心怀隐忧，这样就更方便套出你话语的真实情况、也能获得更多更加明显的微表情什么的——到时候想要再矫正心态也来不及就很麻烦了呢。”

月朔雪站起来、用手指敲动着工作台。

工作台在她指尖的敲动之下、被压缩压扁，直至和她的身高平齐。

月朔雪取出了写着字的牌子、用手指指甲沿着边缘线滑动，轻轻地将牌子启开。

牌子内竟然放置着装在玻璃小盒子中的精致小点。

“非常感谢阿清你的款待，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了。”月朔雪打开了透明的小盒子的盖子:“知道你为比武会做准备，肯定是需要摄取一些对于增长肌肉和力量比较有好处的食物，而不是刚才喂给我的甜食，所以我早就准备好了——这其中有着你所需要的营养素、经过特殊处理之后，就算你吃完就睡下去，也是相当容易消化的。”

月朔雪默然无声、只是安静地吃着。

在把盘子吃空了之后、她振动着空气，把方才柜子上的茶壶和茶杯唤入掌心，从上方倾倒入杯中，小口小口啜饮。

纵然不是那种天然的高高在上的高傲、至少那种对自己的实力充满自豪感的傲骨还是有的。

玛雅身上是一种更微妙的东西——林山甚至能够多少感觉到那双眼睑下面埋藏着和自己也相当类似的某物，只是和苏问寒并不处在同一方向而已。

虽然月朔雪说的是事实、但是从这么小的一只口中听到还是有点害羞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真的在犯罪一样。

果然、所谓的“高贵”是塑造出来的概念，和实际的出身和地位的关联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吗——然而林山自身不是这种理想主义，对于这种解释反而持有相当的怀疑。

小心翼翼地投喂月朔雪、之后束缚般的动作越来越放松。

最初只是盯着她看，渐渐思绪却也开阔了，开始和之前的那只松鼠作为对比。

月朔雪嘟起嘴巴来——

嘟嘴瞪眼睛就一般而言、非但并不能显得可爱，反而会有种装可爱的矫情感——然而月朔雪做出这样的表情却丝毫不显得矫情，让林山整个石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