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苏杨把刚才甄敏和白娇娇对话的事情添油加醋了一番，说得朱衡冷汗都快下来了。其实甄敏那两句话根本谈不上人身攻击，纯粹是借过来惹朱衡心里不痛快的。

朱衡的脸上带着不安的神色，忙问：“真的假的？上次月考我也是低她一分，没觉得她有什么不爽啊。”

朱衡的个头在男生当中不算高，所以有意往旁边让了一步。学习之上他可以力争上游，可这身高问题由诸多外部因素决定，实在是他无能为力却又十分在意的一个方面。

不过朱衡和苏杨碰巧都喜欢看联盟的比赛，苏杨还帮他的账号代打，让他第一次拿到了强者之王的纪念铭牌，这可是他憧憬了好久，努力了好久，都没能拿到的一项“荣誉”。

“别提了，想学你那套，结果，这不是车祸现场了么。”苏杨拍拍大腿站起身，和朱衡并肩站着。

“少说两句行不，心里够烦的了，你还搁这儿恶心我。”苏杨轻推了一把朱衡，觉得总不能只自己一个人烦恼，于是嘿嘿贼笑了两声，道：“兄弟，你这一手也没见得有多漂亮，我刚才可看得清楚，人家甄敏是带着满脸杀气走的，本来平常不爱说话的姑娘，居然开始无差别人身攻击了，见谁怼谁。”

偏偏他的学习成绩也是个加分项，时常能在食堂看见他和小学部的那几个外教坐在一起，沟通完全无障碍，而周日到小明哥家里补习，几乎所有的同学也都看在了眼里——余老师简直是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宠着……

更不要说学校其他老师对他的微妙态度，表面上可劲地挖苦他，调侃他，气不过的时候假模假式地给他丢几个粉笔头，可这或许正是因为对他既熟悉又亲近，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宠爱呢？

“上次只看总分排名，低一分不那么明显，这回你瞅瞅这单科分数，简直像是拿了个大喇叭昭告天下，我朱衡，愿拱手相让年级第一之称谓，只为博美人一笑……”

“我和小明哥有个约定，进前十就得离开四班了，我不想。”

“没记错的话上次你是十二，这次卷子的确太简单了……可你这一手操作也太离谱了，没见过控分把自己控得这么狼狈的，兄弟，我这人性子直，说句话你别不爱听，你这在控分界俗称‘拉稀’，一泻千里啊……”

“我，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让她……多注意一下我。”朱衡其实也想到了甄敏有可能会看出端倪，但在他的观察中，他觉得甄敏是那种不屈不挠的性子，有自己这样的威胁紧紧咬在她身后，她应该会着重将注意力放在如何拉开差距，如何捍卫自己的绝对地位……

“兄弟，我觉得你正常考个年级第一，存在感会更强的，真是搞不懂你的脑回路。”苏杨拍了拍已经陷入冥想的朱衡，转身往班里去了。

拖着沉重的步伐，苏杨心里盘算出了无数个为自己辩解的说辞，却又在想到了老妈那双会喷火的眼睛之后，一个一个地否决掉了。

“你干嘛要控分？”朱衡有些疑惑。

他喜欢她听上去冷漠，细品却能让人体会到理智和温良的话语……

他知道，只要一直和甄敏在一个班，他的高中生活会过得如梦如幻，如痴如醉。

于是他果断应下了班长一职，完全打消了想偷懒做个咸鱼混子的念头。

可惜甄敏似乎只对学习感兴趣，她用自己的各个方面践行着学习委员的职责，无论她是站是坐，只要她在那里，就仿佛是一座雕满了学习箴言的丰碑。

朱衡来自市一中的精英班，一直保持在全年级前三名的水准，本来考入一中高中部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曾想中考最后的那天下午，他去考场的路上被一辆摩托车撞倒，直接给送医院去了。

市一中是公立学校，唯成绩定入校资格，朱衡缺考两门，与市一中高中部失之交臂。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他的几位老师哪里舍得这么一棵好苗子就此沉沦，可只有私立学校才拥有自主招生权，于是斟酌一番之后，老师们走进了沪嘉的招生办公室。

于是沪嘉招生处的老师一边听了朱衡之所以缺考两门的缘由，一边仔细核对了他的平时成绩，随后眉开眼笑地告诉几位来访老师，朱衡完全可以免试进入沪嘉，这两个月，就让孩子好好养着，家里人也别操心入学手续的事情，会有相关老师在上门家访的时候一并帮忙办理的。

尽管如此，朱衡还是在沪嘉内测成绩公布的时候拄着双拐去看榜，不过他只认真记下了前几名的成绩和姓名。而那时候，他其实已经注意到了299分的第一名，正是甄敏，后来在班里见到更是惊为天人，一颗心便茫茫然地被牵走了。

等在班里相处一段时间之后，朱衡很快了解到了甄敏最大的爱好，那就是和学习成绩优异的同学一起讨论问题。这可正中下怀，他朱衡最擅长的不也是学习吗？

第一次月考时他还不能准确推算出甄敏的单科成绩，于是只能估摸着控分，想着要么比她高一点点，要么比她低一点点，反正要紧紧黏住她，倒是挺巧，刚好总分比她低了一分，这一结果令他十分满意。

月考之后，朱衡又通过在小明哥家的补习对甄敏的学习状态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这才十分有把握地玩了一次凡尔赛。

不过……

望着比自己低了三十多分的第三名，朱衡还是微微皱起了眉，“威胁啊，威胁……”

他喜欢她浑身上下彰显出的“一切尽在掌控”的女王气场，飒爽、优雅，又不令人感到畏惧和疏离。

他喜欢她说话时微微抬起的下颌，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不行的话，就说实话吧……

朱衡还站在原地，说是陷入了冥想其实是在回忆。他想到了开学伊始自己被任命为班长，他很不情愿，于是一直思考着该以什么样的理由赶紧推辞掉，最好是换成学习委员一职，毕竟论工作量和人情世故，班长肯定比学习委员操心更多。

“苏杨同学，你这成绩看起来很不正常啊……”朱衡记得之前苏杨的物理和英语都是满分，物理满分这个他也行，但英语满分他自认目前还欠些火候。

当学习委员的竞选报名开始时，王一明点了第一个举手的女同学站上讲台，那是个落落大方的齐刘海女生，说了几句简短的自我介绍和工作展望，语气中透着满满的自信和沉稳。

朱衡抬头看向那个女生，扶了扶自己脸上的无框眼镜，下一秒，他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一眼万年，何为“五雷轰顶”……

甄敏的外貌并不突出，不美也不丑，白净的两颊点缀着一些小雀斑，好像粼粼湖面上垂柳投下的少许阴影，可他就是喜欢，非常喜欢。

没错，作为一个让周围邻居家的孩子从小恨得牙痒痒的榜样人物，他已经习惯了在各个方面争夺第一，学习上，他独孤求败，生活上，他从不让家人操心，连体能，他都有自信说不输于那些受过专业训练的体育特长生，可即便是神明的眷顾也有个限度，他终究没法在自己喜欢的游戏二次元里继续制霸下去。

这种时候他反而羡慕起了苏杨这样的男生，各个方面都均衡得让人嫉妒，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大方幽默，不拘小节，还有特别招女生喜欢的那种放浪形骸、潇洒不羁的个性……有了这些优点做基础，学习成绩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