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进门之后，分开了些距离。房间沙发上已经坐着两位西装革履的男人，都是FBI探员。

他们和马秀丝十分相熟，简短问候之后，直奔主题：“今天谢菲尔德来吗？M能见她吗？”他们口中的M，就是马秀丝。

林穆这人，擅长交流话却不多，办事妥帖又很低调，做事谨慎但不古板，很合斯隆的意。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嘴巴严，从不生出是非，而斯隆现如今最怕是非。

今晚的聚会，斯隆本来不太乐意那个马秀丝参与，她加入HW国际关系事务部才个把月，斯隆有点提防着她。

林穆自然跟着他一道过来了，斯隆现在干什么都喜欢带着林穆。

“咔哒。”

“亲爱的。”马秀丝优雅地转过身，抬头笑盈盈地望着他，眼神露骨，娇媚地伸出手，轻轻扯动他的T恤衣领，“要是我进不去，你这身衣服，可得换了。”

林穆蹙眉，退开了一步。

林穆摇了摇头，“她很谨慎。见中间人这类事情，她不会出面的。”

酒店二十七层的廊道静谧无人，他们二人走在厚实的地毯上，脚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嘀嘀”，马秀丝的手轻搭在门把上，刷了门卡，习惯性地左右看了一眼，推开酒店房间的门。林穆随着她进去，反手把门合上了。

两位探员对视一眼，略显失望，但他们没在这件事上停留，话锋一转，问道：“你还能帮我们多久？三个月？”

过去三四个月，林穆一直在协助他们。

起先，因为李洛的原因，他去调查谢菲尔德五年前在T行期间的商业操作，顺藤摸瓜地找到了白象，以及当时那笔WNE违约贷款抵押资产的收购。

噢，马秀丝心想，不是一类人，这哥们儿不乐意假亦真做，那就算了呗。她站直了身子，让开两步，脸上依旧笑得潋滟。就是可惜了他这张脸，绝色呢。

他没想到的是，李洛后来竟然还是自作主张地四处打探，搞到了一份谢菲尔德的自传手稿，把这桩内幕交易挖了出来。

谭川林那日来告知他此事，把他气了好多天，先前她明明答应过自己，不再去查谢菲尔德的事，不再趟这浑水。

不过她一向是不听话的，他早该预料到。

好在他早有准备，查到克拉克的可疑做空后就和谭川林打过招呼；WNE的案子，是他们二人一起告诉李洛的，她若是得了什么消息，不来找自己，势必会去找谭川林商量。

谭川林忽悠了她几句，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几年前，这笔交易已然引起了联邦调查局和证券交易委员会的重视，他们都没能把罪名做实，这条线索大概率没什么用。

她挺好骗的，这就信了。

后来，林穆找到当初跟踪过这笔交易，做了详尽报道的一位记者，辗转认识了负责调查这个案件的地区和州检察官，向他们提供了另一份证据。

这份证据不来自他自己，而是来自于黎远铭。

五年前谢菲尔德仍是T行合伙人时，曾经参与了HW集团和马来西亚一家战略投资公司的金融项目。

项目进程之中，谢菲尔德和斯隆沆瀣一气，同个别政府人员来往极其密切。T行内部风险人员在做KYC（Know Your Customer，了解您的客户）过程中，一再警告谢菲尔德这些高官较为复杂的背景需要特别留意，但她依旧置若罔闻。

黎远铭作为同一个项目上的负责人，几次三番劝阻谢菲尔德未果，干脆直接将事宜上报至T行董事会，项目进程这才被生生切断。谢菲尔德和黎远铭也因此结下了梁子，李洛还不幸被牵扯到了当中。

谢菲尔德当时见大势已去，便知难而退，后来还灰溜溜地离开了T行；但黎远铭手中确实握有斯隆和她当时私下里密切接触的几位官员的名单，也借此机会，让林穆提供给了调查人员。

林穆一开始只是协助黎远铭交接一些材料，帮忙联系了地区和州检察官的工作小组。但是由于事件从内幕交易扩大到了跨国反腐败，所以FBI也介入了进来。

五年后的现在，斯隆和谢菲尔德打算在阿库拉的项目上故技重施，明知阿库拉存在中间人贿赂等可疑行为，仍是坚持将其核心业务收到HW旗下，占取其高成长的不正当红利。

调查小组安插马秀丝以国际关系部战略顾问的身份进入集团内部，请林穆作为关键证人协助收集证据，就是为了从阿库拉的项目上寻找一个切入口，侦查谢菲尔德涉嫌的一系列金融犯罪行为。

她话说得那么决绝，悲伤于他铭心刻骨。但他觉得那的确是最好的安排。她不愿再和自己在一起，那也没有关系。

他会护着她，护得好好的。

其实这一切还多亏斯隆，若不是他那张永远合不拢的嘴，还有他和谢菲尔德长年累月同流合污所从事的那些项目，林穆还真寻不着如此多的端倪。

接着自然而然地，他发现了德尔资本的乔纳森·克拉克在WNE股价崩盘时做空套利一事。

斯隆不听劝阻，明面上答应了亚洲区的几位高层，不再跟进，暗地里还是飞了过来，美其名曰：“瞧瞧阿库拉葫芦里卖什么药。”实际上，他自己也想“拓宽拓宽”这方面的人脉。

那笔做空，从各种角度来看都十分可疑，极有可能是和谢菲尔德合作完成的内幕交易。他们二人利用恩佐作为最大下游客户的地位，以及谢菲尔德在恩佐董事会的影响力，误导WNE，操纵合同，一手导演了WNE的破产。

那时候，他认定事件牵扯了多个利益团体，前因后果错综复杂，于是不愿让李洛再参与进来。恰好她那时也不想再与自己有什么瓜葛。

“五年前的事，我们不要再提了。我们之间也结束了。”那晚在432公园大道的公寓门口，她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但林穆到哪儿都要带着她，腻歪得不行。斯隆大部分时候也不明确反对，年轻人嘛，被荷尔蒙驱使的感觉，他都理解。

“我尽量帮你进去。”他们二人乘坐电梯上楼，林穆平铺直叙地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