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诚捏着他的下颌，强迫林斯辰抬眼看他，他气极反倒冷静了下来，冷着张脸看人时，显得几分凉薄，“你觉得好玩？”

“你是不是在谢然那被搞坏了脑子，这几天跟我阴阳怪气个什么劲儿。”

钟诚的慌乱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他迅速冷静地理好思绪，以众人对他们两个的印象，林斯辰的话，说实在的可信度并不高，台下的狂欢，只不过是一时的八卦，以看热闹的心态在围观他后院起火。

至于林斯辰？

整齐的军列站队，开始扭曲，他们纷纷笑作一团，激烈的讨论着什么。场面变得混乱，有人浑水摸鱼，有人落井下石，那群乌合之众看他的眼神都变了，跟看林斯辰的眼神一模一样，那眼神像有形的脏手，正狎昵地揉捏着钟诚裸露在外的每寸肌肤。

他的皮肤很白，被钟诚一路拽过来，手腕处通红，林斯辰抬手轻轻的揉了揉，眼皮都没抬，“好玩吧。”

森森寒气自地底溢出，像是在邀他殉葬。

钟诚咬碎一口白牙，脸色阴沉地慢慢松开了攥着衣领的手，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拽着林斯辰的手腕下了台。

“这不是怕你继续缠着我，好让你赶紧死心啊。”林斯辰抓住钟诚的手，拧了过去，钟诚则为了避免疼痛顺势背过了身。“我是不是没有跟你说过，别整天动手动脚的，我真的很烦别人碰我。”

可是他的劣根性太过深入骨髓，要说失手打碎的情况，那也再常见不过。

钟诚攥着他的手腕，把他拉进教学楼的背面，那里跟围墙有段距离，中间栽了两排笔直的杨树，此值夏末，叶子还绿着。帝国军校的例会还没开完，人们都聚集在校场上，这里四周静悄悄的，钟诚冷冷地看着他，一拳打在林斯辰身后的杨树上，“你刚刚什么意思，当众诋毁我？”

林斯辰推了他一把，两人拉开了些距离。

钟诚黑着脸沉默片刻后开口，不耐烦道，“你到底怎么了，闹脾气？呵，要不要我哄哄你。”

林斯辰从衬衣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慢悠悠地点上，倚着树干，兀自笑了笑，“没有，不用。”

林斯辰太了解他了，他念着你时，恨不得把你当玻璃做的，生怕磕着碰着，捧在手里是真，放在心上也是真。

不过，他也只参观过那一次。

因为后来那个房间，变成了钟诚的禁地。

那是蓝胡子的房间。

钟诚的成人礼，林斯辰连件像样的礼物都拿不出手，他买不起那些华贵的戒指。但他曾听钟诚提起，帝国黑市里新兴了一种技术，可以在人体关节处，提取一种组织，然后放在特定形状的器皿中培养，会长出对应形状白骨。

唯一的缺点是，会对人体提取处产生不可逆的损害。

钟诚面带憧憬地说过，他想要一枚白骨戒。

不过他也就想想，因为那东西说好听点是有市无价，说不好听的那白骨上面是带着血腥味的，一枚小小的戒指背后能藏多少可怖的污秽。

然而前世的林斯辰还是在钟诚生日那天，把左手背在身后，向他的小王子，献上了白骨戒。

钟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还给我，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我不还。”

——

钟诚在帝国军校的名声算是彻底烂了。

接下来的这一段日子，钟诚切身实地的体会到了林斯辰之前的境遇。

可这世界上，没有人会跟你感同身受。

哪怕处在同样的境地也不会。

“哟，诚哥。”特种作战系的刘宇胸前墨绿色的领带又拧又皱，像一根蔫了吧唧的老葱。身旁站着几个他们系里的同伴，各个身高体壮，气质吊儿郎当。

这人性子阴，钟诚跟他不对头。

那天在操场的厕所里，恰巧碰到刘宇把一个瘦弱的bate怼进了隔间。

这个年代保护Omega的各项措施和法规越发完善尽美，一不小心就能留下把柄，断送了人生。然而在十七八岁荷尔蒙爆炸的年纪，谁没有几个有些在黑暗里滋生出的无处发泄的念头。

所以总会有些人渣选择另辟蹊径。

在bate的充满恐惧的呼救声中，钟诚充耳不闻地继续放水。

这世道不公平的事多了去了。

可等他回头对上bate的那双还算的上好看的桃花眼时，一瞬间想到了他家那位，钟诚叹了口气，该帮还是得帮。

这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刘宇脸上的表情相当耐人寻味，眼神像X光似的从头到脚的扫描着钟诚，脑海里却在回味林斯辰说的话那些话，他讥笑着开口，“那天晚上……”

“真看不出，原来诚哥你是这样的人，欲求不满的话，找我啊。”

钟诚向来不知道“忍”这个字是怎么写的，他睥睨众人，作为一只高傲的兽类，他会用信息素碾压一切，用拳头和手脚开路。

……

教室的门“咣当——”一声被踹开。

钟诚款步走了进来，直奔角落里的林斯辰。

他俊朗的脸上挂了彩，颧骨上有片擦伤，嘴角也破了，制服顶上的扣子掉了几颗，衣衫的下摆一半耷拉在外面，纯黑色的长裤上沾了土。

像个落魄的贵公子。

钟诚手里把玩了他那根领带，薄荷味的信息素刺激地让周围人退避三舍。

他坐在林斯辰旁边，单手撑着下颌，“你满意了？”

林斯辰从桌洞里拿出他的常用的信息素阻隔喷雾递给钟诚，“你先补一下阻隔剂。”

钟诚不耐烦地接了过来，但没有直接用，先看了看瓶底包装标注的阻隔剂气味。“百合？”

信息素是一个人标致性的味道，因为社会原因需要掩盖。但是个性不需要，所以市面上的信息素阻隔剂基本都是带着淡淡香味的。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与自己信息素一致或相仿的信息素阻隔剂。

那些越信息素味道越独特的相应味道的阻隔剂也就越贵，钟诚使用的一直都是钟家为个人定制的阻隔剂，囊中羞涩的林斯辰使用的则是气味相近的，大众款百合。

钟诚随手一扔，金属制地的小瓶子应声落地。

林斯辰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创可贴抬手递给他。

钟诚没接。

他刚刚在刘宇那吃了好一顿气，整个人正在气头上，罪魁祸首林斯辰倒是一点羞愧的意思都没有。

“我要你给我贴。”

林斯辰打了个呵欠，把创可贴随意地丢到桌子上，“那就算了。”

“你说算了就算了？”林斯辰是坐位，钟诚欺身压过来时，在他头顶留下一片阴影，“你不是说我勾引你吗，行，来，试试啊。”

“早晚干死你。”

钟诚抓着林斯辰的衣服，本想把他拉出去的。不曾想林斯辰的力道比他还大，愣是没拽动人。

林斯辰岿然不动，掰开他的手指，嫌恶地说。

“你是属泰迪的吗。”

钟诚有个独特的小癖好，喜欢收集戒指，各种品牌，各种材质，他都能做到如数家珍。每隔几天他的手上都会换一个，几乎没有重样过，在钟诚的家里还有一个专门用来展览和安置戒指的房间。

钟诚生日会那天，林斯辰有幸参观过一次，各式各样价值不菲的戒指，琳琅满目，有华美的，有简朴的，上面缀着的珍稀宝石，一时间晃了他的眼。

“林斯辰，我耐心有限。”

“嗯，我知道，你这辈子所有耐心都耗在我这里了。”林斯辰仰头看着树梢，表情落寞了些，“你生日那天我送你的戒指，你戴着了吗。”

钟诚整个人僵在主席台前。

钟诚不懂他为什么提及此事，伸出左手朝他示意了一下，他的小指上有一枚白骨制的尾戒。

林斯辰这才回头看向戒指，“把它还给我，我就告诉你一切。”

“为什么执意要跟你分手，为什么要你难堪......”林斯辰笑意加深，添了几分诡谲，他话锋一转，“为什么突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

在那荒唐的一夜后，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原本的温软乖顺消散的一干二净，整个人透着股邪劲儿，指东往西，就是要逆着来，别提多膈应人。

林斯辰眸色幽黑，笑着望着他时，眼底是无尽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