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那个同样有美人痣的Omega很久了，虽然身材和长相都不太如意。

可是她是Omega。

钟诚立刻松开怀里的安蕊，任凭她柔弱无骨的摔在地上，“你不是，你是我求来的。”

林斯辰没理他，他打开了窗子，想散一散屋里浓厚的信息素味道。

林斯辰喜欢坐在窗边抽烟，留给他一个有些落寞的侧脸，他呼出一口烟雾，“我也是你捡来的吗。”

自从那一次荒唐的易感期之后。钟诚对Omega简直食髓知味，他流连在温柔乡，体内的信息素越发平衡稳定，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钟诚凑到他身边，想要讨好似的亲吻他。他每次跟Omega混在一起时，都这样，心虚到不行。可他又觉得同为抑制剂失效的Alpha，没有人能像林斯辰一样跟自己感同身受。

那种对Omega信息素的渴求。

而且还是有美人痣的Omega。

钟诚他没觉察是林斯辰的身体出了问题。

他只是突然觉得林斯辰没那么好看了。

只要有一丁点儿跟林斯辰相像的Omega都能让他爱不释手。

时间越久，钟诚接触的Omega越多，他对林斯辰就越心虚。情感像是被信息素浸染了一样，以往从来不屑一顾的Omega们，在他的眼里突然间都有了色彩，或香的，或甜的。

林斯辰对他而言，越来越苍白了。

“这是你第一次带人回来。”林斯辰偏头，躲了过去，他的嗓子哑的厉害，脸色也憔悴，明明正直壮年，身形却越发单薄。

钟诚有些兴奋，他从背后贴了上来，刚把手搭在他肩上。就被林斯辰一个过肩摔，丢到了一边。

“你干什么。”钟诚结结实实的摔在地板上，整个人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薄荷味道的信息素相当凌厉。

林斯辰悲哀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很悲凉。

不像是在看人，像是在看一头丑陋的野兽。

林斯辰用房间里的座机跟管家吩咐让他来送一趟Omega抑制剂。钟诚一把把座机夺了过来，摔碎在墙上，“她跟我是自愿的，你要是不行，就在一边看着吧。”

野兽嘶吼道。

“就让我一个人堕落好了。”

———

林斯辰说，“钟诚，我们分手吧。”

房间内的薄荷味信息素浓度猛然拔高，钟诚瞪了他一眼，然后用行动回答了他。

十年前，林斯辰说要退出，钟诚哭着喊着不要。十年后，林斯辰说要分手，钟诚当着林斯辰的面，在Omega体内成结，咬破后颈，完全标记。

钟诚满足的吻着Omega唇角的美人痣，那人已经晕睡过去。

“分。”

林斯辰于钟诚不过一场执念。

得不到的时候，执念越深。

拥有过，放下了，也就过去了。

——

墓园里的天阴的厉害，安蕊哭着捡起地上散落的百合，一支一支的拢好，想摆在林斯辰的墓前。却被愤怒的林槿书，将所有的花丢弃到一边。

她是真心想来献上一束花的，她为他的温柔缱绻而折服，也曾因他的信息素而心动。

钟诚站的笔直，微微低头。

他有心忏悔，可是他明白，就算林斯辰还活着，他们也回不去了。

是钟诚变了。

他不想再凭着一腔执念，互相折磨纠缠下去了十年来，两人之间有过太多眼泪和痛楚。

他们不是天作之合，他们像是宿命之敌。

像是抱团取暖的两只刺猬。

远一步，太冷，近一步，太疼。

对不起，他实在撑不住了。

对不起，是这个世界太残酷了。

天阴的厉害，这场雨终究还是下了，轻盈的小雨滴像是眼泪，砸落在了钟诚身前的石板路。

——

终归还是尘埃落定。

吴烬漫步在帝国军校的周边，这里变化很大，当年那些令人怀念的店铺几经更迭，淘汰在了时光的洪流里。

他去了那家承载了太多青春记忆的书店，店面扩张了很多，跟隔壁的奶茶店合并起来，多加了几张木质小桌，他随手在书架上抽了一本杂志，付了款。坐定后，准备随意翻看，打发一下时间。

才发现那本杂志的封面是钟诚。

简直晦气。

吴烬一脸不爽的盯了一会儿封面上的钟诚，内心考虑了几种方案，是撕了还是烧了，还是用笔丑化一下，比较好。最后他翻过了扉页，他也不是当年会嫉妒，会置气的小孩了。

钟氏集团前董事长钟耀，在前不久抱病退位。听闻八卦，他好像是收到某人的死讯后，乐极生悲极，在众人的不解中，狂笑又大哭，最终疯癫。

钟诚雷霆万钧地彻底接手全帝国第一大财团，经过一番大洗牌后，稳坐钟氏集团的宝座。

封面上的钟诚，眼神是阴鹜的，那双绿眼睛里抽离了情感，冷漠的看着这个纷扰的尘世间。他依旧英俊而桀骜，像位孤高的君主，坐拥无限繁华，再无人可与之亲近。

林槿书因为林斯辰去世的缘故，工作室上消极怠工，脾气又大，跟网友对骂几个来回后，心态崩溃，直接宣布解约退圈。

据说好像要背上亿的债务，也不知道林斯辰留给他的钱，还够不够他挥霍的。也有消息称，他得了钟诚的青眼，小三上位，要入赘豪门，他的所有债务由钟氏集团来承担。

前几天，吴烬跟林槿书聊天，他还在痛骂钟诚那个负心汉。只有吴烬知道，林槿书是多么幸运，林斯辰活着时，林槿书作死有他挺着，林斯辰走了，林槿书继续作死，还有钟诚替他兜着。

林槿书的所有天真烂漫，全部是建立在背后有人为他买单的基础上，只不过他从没深思过罢了。

吴烬买了杯奶茶，把那本杂志随手送给了排队时搭话的一个钟诚的小迷妹。他出了门，在这条老街上兜兜转转，询询问问，时至夜幕降临，他才动身向军校附近的那片破败的学区房走去。

他知道林斯辰最后传给他的地址在哪里，上学时，他也去过几次。

奶茶太甜了，喝起来发腻。

他一个人在路灯下，游荡。

然后接了一个来自帝国调查局总司令的电话。总司令连夸他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解决了近百年来，帝国深处酝酿最大的阴谋，在黑暗尚且还是火苗时，用最敏锐的嗅觉捕捉，用最敏捷的行动将之压熄，用最小的代价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过几日将为他准备受封仪式，就像林斯辰说的那样，他破格连升几级，成为帝国最年轻的少将。

吴烬熟络热情的回应了总司令的褒奖。当他挂断电话时，他的神情变的晦暗。不得不说，这其实全部都是林斯辰给他的回报。

案件已经落幕，但事实上，还有太多疑点没有搞清。

而最大的疑点聚焦在了死去的林斯辰身上，他到底在这场如果完成几乎可以颠覆ABO信息素社会的阴谋论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他收获最多只有那些震撼可怖的实验资料和一群无用的边缘人员。所有接近那个组织最核心的成员全部以自杀收场，所有最关键的线索，全部被人为的抹消。

吴烬有个大胆而可怖的猜想。

他曾拿着搜查令闯入钟诚的办公室，去质问他，近几年来林斯辰的异样行踪。

钟诚竟以为吴烬还在为林斯辰而不甘，他愤怒又发狠地用最强势的信息素，强迫他跪在地上，听着那个冷酷的帝王，诛心般的说，“自从我的第一次婚姻开始，我跟他便心生隔阂。第二次婚姻开始，我跟他一拍两散，再无瓜葛。”

“你算什么东西，在这里为他鸣不平。”

……

吴烬想起上次惨痛的会面，当时钟诚给他的带来的恐惧，让他点烟的手止不住的轻颤。

烟点上了，尼古丁的作用让他舒缓了一点。他大口喝完了所有奶茶，将空杯子丢到了单元门口的垃圾桶里。

单元门上贴着拆迁告示，这一片老旧的学区房，将在不久之后彻底拆除，盖成全新的商业街。

吴烬冷笑，这也是钟氏集团的手笔。

他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阶，昏暗的楼道，斑驳的墙面，想着听书店旁边蛋糕店的里李姨说，“去年林斯辰就搬回来住了，偶尔会去店里给她帮忙。那孩子怎么变得那么憔悴，最近好久没见他出来活动了，是不是住院了。”

上次会面可以得出的结论是钟诚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最后的线索上。

吴烬握着那把黄铜钥匙，看着眼前这扇防盗门，想着林斯辰要他毁掉的东西。

他有些紧张，喉结滚动，那样东西可能就是揭开案件真相的关键。

门开了。

房间的主人临走时，应该锁好了门窗，有一股空间不流通导致的闷潮感，但没有霉味。

吴烬开灯的一刹那，他手中的黄铜钥匙落了地，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着，金属碰撞的声响。

那是与案件无关的东西。

震惊帝国上下的史上最大阴谋，自此陷入死局。

那只是一屋子盆栽薄荷。

是代表钟诚的薄荷。

是林斯辰到死都舍不得毁掉的薄荷。

吴烬知道林斯辰有多么厌恶Alpha信息素，他就有多么喜欢钟诚的薄荷香。

钟诚的信息素级别极高，极烈，后来得不到信息素的抚慰，他变得越来越暴躁，像把双刃剑，对外鲜血淋漓，对内遍体鳞伤。

盆栽薄荷真的挺好的，乖巧懂事，不像钟诚似的带着张牙舞爪，恼人的刺。

吴烬相信信息素会为他挑选伴侣，但不相信信息素能给他指引真爱。

他从军校时起，一路见证着林斯辰跟钟诚朋友走到爱人，更戏剧性的是，如今他又来见证这场感情的破灭。

吴烬连根拔起一盆薄荷，他用力的揉搓，撕扯着枝叶，亲手为这场所谓真爱，画上遗憾的，愤慨的，还有几份恨意的句号。

小屋子里一片狼藉。

薄荷和泥土的味道很重，闻起来却是温和的。没有那么多内容，没有那么多敌意。

吴烬靠在露天小阳台上，点着烟，望着月，祭奠那曾经，他最憧憬的爱情——

“她可爱吧。”钟诚毫无自觉。

林斯辰把烟摁灭在了烟灰缸里，起身把瘫在地上的Omega抱起来。Omega身子软的像水一样，刚一接触，就像菟丝子似的缠了上来。他把安蕊放在了他跟钟诚的大床上。

他跟林斯辰好像很久很久没有亲密过了。

钟诚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了，征服和被征服的差别还是很大的。钟诚自认是最骄傲的Alpha，他当然更喜欢去征服感觉，为了顾及他的林斯辰，钟诚觉得他已经很委曲求全了。

是他，在钟氏集团旗下的写字楼里偶见有着一样美人痣的安蕊，把她带到家里，用高强度的Alpha信息素诱导她的发情期提前，捏着她的下巴像献宝似的对林斯辰说，“你看巧不巧，我又捡到一个有美人痣的人，还是个Omega。”

于是他就像原始动物一样，把最钟意的食物叼回了巢穴。

光他一个人堕落怎么行。

他要林斯辰一起。

入夜了很静，钟家这座别馆坐落在一片红枫林里。此时正值赏枫季节，白天的时候，从窗边看过去很美。

现在窗外漆黑一片，看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