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秃子显摆起来，“知道这是什么吗？你们都没见过吧，我告诉你们，这就是只有晚上才会出现的虫兽！”

周围的人大为吃惊，他们确实从未见过这样的怪虫，难道说这就是远猎人这一次全是伤员，带回物资也不多的原因？

师以风在内，全员带伤，带回来的东西也少了很多，一时间喜悦的氛围便没有那么浓烈。

横山城主依旧亲自等待她回城，这一次却不止是小小私心，“以风，这一次收获如何？”

只是这一次不像去年年末，物资充足，所有人精神饱满。

他一把抓出一条大腿粗细的怪虫，虽然身子极长，却没有鳞片，只有头部有锋利的爪子，连眼睛都没有。

这一番开诚布公的交谈，惊得众人目瞪口呆，随后有人窃窃私语，这短短两句话便迅速传开。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询问，自然不是问城主两人，而是队伍里的其他人。

这能说明什么？当远猎人熟悉黑夜，就能带回成倍的物资，人族更加衣食无忧！

卓秃子此时右臂包裹在布条里，一看就是受了伤还没好，只是精神非但不颓丧，甚至还有些高亢。

“哈哈哈，那能骗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一时间人海再度欢欣沸腾起来，这么多年以来，他们第一次真实感受到，一切都在变得更好。

横山城主笑着，有些歉疚地说：“以风，恐怕你还要再劳累一番，带着所有破凡境之上的人前往城主府，之后的事，暂时只能交由其余远猎人去办。”

师以风有些不解，但是依旧按照他所说，将王子安几人唤出队伍，来到这边。

“秃子，你们真的在夜里巡猎？”

“坏人、骗子、负心汉梦藏生，就是他害得我每天累死累活，你们都只需要学什么灵气幻化，就我一个人，还要炼制新的丹方，等他回来，我非要抓一把兽核塞他嘴里！不行，一把太少了，我要塞一丹炉的兽核在他嘴里，让他知道本姑娘不是好惹的......”

“师妹，你且冷静，梦兄所说之事确实对丹药一道，有极大裨益，可以说是开创先河，他这是在帮你啊。”

“师兄，你居然帮他说话，你不宠我了！我要写信告诉师傅！”

门外众人皆有意无意看向同一人，陆晚微微低头，并未有任何表示。

房门打开，宇文灷、白九月、宋游峰、孙小桃等人都在，本来李不浑不必过来，只是白九月强行带上他，所以才跟过来的。

横山城主带着几人进入房间，让白九月先帮众人治伤，后者只是发发小脾气，依旧尽心尽力为众人疗伤。

但是在疗伤的过程中，他们发现白九月的苏生灵气，好像有了些许不同之处。

以往覆盖伤口之后，他们只能感受到伤口愈合的疼痛瘙痒，但是现在，却有丝丝凉意透过肌肤传来。

要知道，他们都是破凡境修炼者，对于寒暑变化，早已比常人微弱数倍。

如果他们能感受到微凉之意，那就是说，白九月的苏生灵气，实际上对普通人来说，极为冰寒？

横山城主看着这一切，微笑点头，白九月居然在短短几日之内，就能掌握灵气幻化之法，并且这么快就能施展，这等天赋堪称恐怖。

“诸位，如今我们所做之事，或许能为人族修炼者开启一条大道，还请各位尽心尽力。”他上前一步，朝在场所有人拱手行礼。

刚来的几人闻言，神色肃穆无比，朝他回礼。

横山城主与宇文灷二人并肩而立，手上各自有不同景象，一人手中有火焰燃烧，一人手中有寒冰浮沉。

片刻之后，宇文灷灵气附手，立手下劈，有炎刃破空向前，去势汹汹。

横山城主手中寒冰射出，挡在炎刃前方，凝结为一道冰盾，与之相撞。

炸裂声传来，雾气弥漫又消散，冰盾没有消失，只是变小了几分。

孙小桃和宋游峰眼里是羡慕，而师以风他们几人则是惊骇，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事情还没结束，横山城主又一次幻化冰盾，白九月嘟着嘴走到宇文灷身边，伸手将苏生灵气注入对方手上火焰。

宇文灷再次挥出炎刃，破空声响起，冰盾应声碎裂，溅落四周，逐渐消失。

师以风第一时间明白了，向前一步，眼神很少如此炽热。

“刚才的一切，所有破凡境之上的人都能做到？”

宇文灷眼神振奋，却摇头说道：“启灵可以灵气外放，做到刚才的地步，破凡应该可以蕴藏体内，相当于另一种秘法，只是比之前的秘法，强大数倍。

至于白医师，苏生灵气极为特殊，亦可外放，并且灵气幻化，彼此相生相克，会有意想不到的变化。”

横山城主与宇文灷两人，便一起将灵气幻化之事，全部仔细讲述给几人听。

包括灵气可以幻化为五行之力，以及天地间各种奇异能量，一人可以有数种幻化等等，白九月虽然不能修炼，但却是场中唯一幻化出木、水两种五行之力的人。

听过之后，所有人都心潮澎湃，卓秃子最按不住性子，哈哈大笑，朝着宇文灷抱拳。

“宇文炼师，以前我秃子觉得你修为虽高，实力却不行，还有些瞧不起你，今日我与你道歉，从此以后，你就是我最佩服的人之一。”

宇文灷知道对方所说的佩服，是因为灵气幻化一事，只是他不愿贪图别人的功劳，微微摇头解释。

“你不该佩服我，应该佩服梦藏生，如果不是他，我或许此生都想不到这些事。”

一行人闻言，又一次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向同一人。

陆晚有些吃惊，眼里一时浮现出那人的模样，仿佛一直都是没心没肺的笑容，还有面对自己时微微尴尬的语气。

以及那日雪中，仰头看向天空。

眼神寂寥，与天地不容。

横山城主握拳挡在嘴边，假意咳嗽，“咳咳，诸位，灵气幻化一事，需要勤勉修行，不妨此时便开始？”

众人闻言回神，无需思考，都按照刚才所说，开始修炼起来。

白九月抱手，气呼呼地坐下，“你们倒好，只需要修炼灵气幻化，我还要炼丹！都怪梦藏生，他一定是报复我，才故意传信，说什么兽核可以用来炼丹，我比你们可累多了！”

李不浑赶紧说好话哄她，作为与这些事毫不相关的人，他怎么能不知道，其实是师妹为自己着想，事事将他放在同等位子。

对于师妹的这些小心翼翼的关怀，他下定决心，不论发生什么，都要站在对方身前，守护她一辈子。

横山城主哑口无言，某些人不在此地，却依旧很有存在感。

之前碧水城炼师就来信询问他墨眉之事，后来是某人亲笔信，透过白九月之手转交于他，信上内容，在他看来，重要程度几乎不亚于灵气幻化。

所以他毫不犹豫，按照信上所说，不论白九月需要什么，全都给她送过去了。

宇文灷在一旁嘀咕，“梦藏生此时就在碧水城吧，为什么王炀会写信给我，问我是否能炼制隐灵墨玉呢？难道是因为墨眉？”

横山城主听他这样说，便好奇问道：“宇文炼师是如何答复对方的？”

“照实说罢了，我确实不能炼制隐灵墨玉，但是我也没说墨眉是梦藏生炼制的。”

横山城主无言以对。

碧水城，内城高楼中。

梦藏生本来想找借口搪塞过去，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就是我炼制的，那又如何？”

王炀惊喜万分，当即开口：“只要你能教我炼器，我愿意做任何事！”

梦藏生冷笑，“任何事？我需要吗？”

他对眼前之人，一向是观感不佳，对方的性格，现在人族磨难重重也就罢了，如果天下无事，此人说不定就是那种妒贤嫉能的人。

能够做出凭借修为，强夺墨眉这种事，以后不是更要杀人夺宝？

“为何不需要，我可以...我...我......”

王炀本想反驳，但是想了半天，也没有下文。

对方需要的，以自己的能力来说，真的帮得上忙？

修为上来说，只是几招自己便招架不住，而引以为豪的炼器手段，在对方看来，或许更加不值一提。

梦藏生收回视线不再看他，开口说道：“王炀，你知道你为何不如宇文灷吗？”

王炀最不喜别人拿他和宇文灷比较，从小到大，他不知道听过多少次说他比不上对方的话语，一时间变得有些愤怒。

但是桌边两人，韩老并没有开口相劝的意思，而说出此话之人更是没有正眼看他。

他想起这些时日，对方几次所说的事情，无一不是超乎寻常人所能想到，便想听听看到底是为什么，于是忍住怒火，强行平复心情。

“请指教。”

王炀第二次拱手行礼，梦藏生眼角余光看见后，心想他应该是还有救的。

虽说人不能以价值来衡量，但是当下的人族，任何一名修炼者的损失，人族都难以承受，尤其是炼师。

抱着开导对方的想法，他开口说道：“你不够纯粹。”

王炀不解，“什么是不够纯粹？”

“我问你，你炼器是为了什么？”梦藏生这次不是想忽悠人，是真的想掰一掰对方的想法。

王炀语气坚定：“自然是为了人族大计！”

“那你为什么想要超越宇文灷？”

回答依旧毫不拖泥带水，“我承认自己不如他，所以能做之事，当然是赶超他！”

“赶超之后呢？将宇文灷甩在身后，你又是为了什么炼器？”

王炀语气稍稍激动，“我会成为人族第一炼师！”

“成为人族第一炼师之后呢？”

王炀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第一次因为迟疑，没有回答。

梦藏生语气平淡，又一次开口询问，“你说你炼器是为了人族？可是只有人族第一炼师才是为了人族？或者你是觉得，成为人族第一炼师，与为了人族炼器并无冲突，所以两者皆可得？”

王炀听了他的话，一时间思绪纷扰，几个呼吸之后，才犹豫不决地说道：“难道不是如此吗？”

梦藏生摇头，“我曾经问过宇文灷一个问题，你知道他的答案是什么吗？”

王炀语气急切的追问：“什么问题？他是怎么说的！？”

梦藏生想到那天，瘫坐在地上，神色纠结万分，却依旧坚持本心的人，嘴角不由得翘起，有些人确实值得敬佩。

“我问他，如果能炼制绝世神兵，却对人族无用，他会不会炼制。

他说哪怕对人族无用，依旧愿意炼制神兵，若是人族势危，愿身死为障。”

王炀气急，“这是置人族安危于不顾，是背叛人族之举！”

“也就是说，同样的问题，你会选择不去炼制神兵？”

王炀再次哑口无言，如果是他，他会怎么选择？

一时间屋内三人同时沉默，梦藏生在等对方的答案，韩老在思考梦藏生所说之话，王炀则是内心煎熬，度日如年。

站立之人，双手握紧又松开数次，仿佛是在做挣扎一般。

“凭什么，做人族第一炼师，为了人族不去炼制神兵，就是错的，就比不上宇文灷？”

“我没有说过你是错的，我只是说你不够纯粹。”

“到底什么才是纯粹？”

梦藏生提及宇文灷时，语气欣赏，提到王炀之时，平淡如水。

“宇文灷炼器，就是为了炼器，如果成为人族第一炼师，才能更好的炼器，他会毫不犹豫去做。

你不同，你是为了成为人族第一炼师，超越所有人，才会想要炼器。”

王炀神色复杂，“这便是，你所谓的纯粹？有何不同？”

梦藏生又一次摇头，“你还是没懂，同宇文灷相争之物，就是炼器本身，若给他万年时间，大道之上，他只会一路前行。

你与之相争之物，只在炼器之人，当你前路再无一人，你的大道之路便已断绝。

难道你要等他一次次超越你，你再去超越他？这便是你所选的炼器之路？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王炀听罢，双手无力垂在身侧，双眼失神，目光空洞。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二十多年来，所坚持之事，在别人眼里，就像是一个笑话。

他不要自己这二十多年的人生就此被否定，于是拼尽全力开口，那声音几乎是撕扯着发出。

“我至少......是为了人族！”

冰冷的回答传来，“那你所谓的人族第一炼器师，便一点都不重要，漫漫长河七千年，几人炼师是第一。”

王炀瘫坐在地，喃喃自语，“怎么会不重要呢...明明就很重要...宇文灷一定也会觉得重要的......”

梦藏生终于向他看来，“有句话，我可以替他送给你。”

王炀慢慢抬起头，失去神采的眼底，还有最后一丝期盼。

梦藏生双眼紧闭，而后启张，神色肃穆。

“朝闻道，夕死可矣。”

师以风点头，简单安排事宜之后，带着几人跟随他回到了内城。

还没进城主府，就听见有人在不停大骂，一旁还有人不停劝说。

卓秃子一向直率，便开口问道：“老大，我们不去医药阁，找白姑娘治伤吗？”

横山城主替她回答了：“咳咳，此时白医师也在城主府，或者说，横山城所有破凡境之上都在城主府内。”

横山城今年第一次的远猎已经结束，师以风带队回城，依旧是无数人夹道欢迎他们回归。

众人闻言微微诧异，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必须要所有修为最高的人一起才能解决？一时间心情都变得凝重无比。

看到众人突然神色严峻，横山城主模糊解释道：“你们不用多想，并未发生任何......其实是对修炼者有益之事，去了便知。”

他本来想说没有出什么大事，但是转念一想，灵气幻化，或许是修炼道路上无比重要之事了。

有居民不解，所有的收获不都在眼前了吗？为何城主还有此问。

师以风递过唐刀，“再有几个月的时间，远猎人便能自由行走落日森林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