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三间土房，八成新，是嘎查达当嘎查达后的第二年盖的。这才几年，去年又盖了三间砖瓦房，就把这三间土房闲置下来了。大伙儿说，别看李二吊儿郎当，托白梅的福，住进了这么好的房子，管它是临时住，反正住一天算一天，说不定将来还成为他的房子呢。人多嘴杂，再说，吃盐的嘴啥不说？随他们说去吧，只有白梅心里有数。

嘎查达扫榻以待，已恭候多日，今天又准备一桌，着实款待一次白梅及娘家一行。他说，远亲不如近邻，以后两家要好好处，要白梅母亲和二哥一千个一万个放心。

可是，刚看一眼孙子就让那个黄脸婆叫到东屋，关上门后又拉长脸，没给一个好颜色，还好一顿训斥。饭倒是给吃了，但还不如搁家吃。说是商量个事，但哪是商量，简直是命令。更没趣的是，吃完饭就往回撵人，提出用摩托车或用别的车送一躺，换来更严厉的训斥。

李老头夫妇从亲家母家出来，灰溜溜踏上回家的路。两个人都满肚子气，但没地方撒野，也憋不住，最后，互相埋怨起来——

李老头夫妇天还没有亮就搁家出来，又一路徒步过来，本打算在亲家母家待一两天，一是打几天牙祭，二是享受天伦之乐，回去时也让白梅二哥送回去。白梅二哥出去打工，据说挣不少钱，你看，都买上摩托车了，昨天晚上送信，就是骑摩托车过去的。待几天回去时，让他用摩托车送一趟，这样，还能坐一次摩托车。

十天以后，李二把白梅母子接回来，回来的当天就搬进了嘎查达的旧房子里。

“刚吃完饭就撵我们回来张罗房子，上哪儿去张罗，谁有闲房子，真是的。”李老头第三次转移话题，发牢骚说。“村长不是盖砖瓦房了吗，他的旧房子正好闲着，找他去呀。”老伴提醒说。“快拉倒吧，住他的房子，不是把白梅往虎口里扔啊。”“他敢？整死他！”“有啥不敢的，全村哪个没让他整过？你也没少……”“说啥呢，谁让他整了？”“全村人都知道的玩意儿，瞒谁呀，无风不起浪，没有的事，谁说？”“去、去、去……”老伴打住了李老头。围绕这一话题，这一辈子，两个人没少干仗，现在都不愿意再提了。

“白梅才这么小，哪有老的少的都……”老伴说一半，自己打住了自己。“拉倒吧，比白梅小的照样整呢，母女一起整的还少吗。人家是凑数呢，啥都行。”“你咋知道的，都一样的破玩意儿。”

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李二有所改变，虽然仍不愿意干活，但开始顾家着家，也不出去鬼混了。白梅顾及儿子，不再较劲，准备冰释前嫌，有盐同咸，没盐同淡，面向未来向前看。充满变数的生活出现良好转寰，逐步趋于平静。

不知不觉，李老头夫妇回到了家里。

不一会儿，李二也回来了。三个人闷坐半天，最后，还是李老头老伴出去，去了嘎查达家。嘎查达满口答应，而且，让白梅和李二免费住，前提是，李老头夫妇不能过来。

但是，在平静下面并不平静，而有一股暗流一直在涌动，并且越来越汹涌，白梅的生活注定不是平静的。这主要来自嘎查达。

自第一次看见白梅，嘎查达就对白梅垂涎三尺，飞眼六丈，早发誓，一定要拿下白梅，并把这个作为人生特定时期的最高追求目标。刚刚接触，不能操之过急，要温水煮青蛙。后来开始有所熟悉，肚子又大了，不是下手的时候，嘎查达枕戈待旦，度日如年。真是天遂人愿，老天爷眷顾，白梅自己找上门来住自己的房子，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嘎查达喜出望外。嘿嘿，有情人终成眷属。

生完孩子的女人，尤其像白梅，经过波折，生活趋于稳定，虽不是人蓬喜事，精神绝对跟以前不一样，虽没有月到中秋，也开始月圆起来，月明起来，她既成熟又丰满，像熟透的桃子，流淌着果汁，着实让人按耐不住。嘎查达对于

……

关于嘎查达的德行，全村家喻户晓，他的德行已经臭名昭著，闻名遐迩。所谓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他对李二这样百般好，究竟为什么，李二心知肚明，但嘎查达给的好处也着实诱人，不要白不要，加强防范就是。李二为什么开始顾家着家，这大概也是主要原因之一吧。

李二领十个人出发，走一程，自私任命一个副领队继续赶路，而自己托故留下来，拐进了镇上。

他直接去了绿头发少妇家。少妇正在家，浓妆艳抹坐在那里。好长时间没有来了，真是想死了，李二直接上去，要一步登天。少妇一把推开李二，表示让他走人。李二把自己当了领队，回来以后还要当村民小组组长，副嘎查达，正嘎查达的事告诉给了少妇。凭你的德行，骗谁呀，又想空手套白狼，占老娘的便宜？去你的，没有真金白银，一切苍白无力，少妇说，家里一会儿来人，就把李二撵了出去。

哼，等着瞧，到时候让你后悔都来不及，李二愤愤想，愤愤出来，来到一家小洗浴，窝窝囊囊，浑浑噩噩窝了一天。

嘎查达虽委李二重任，但没给他带钱，就是有钱也不能给他，给他带的都是米，肉，菜之类东西。现在这些东西由临时人命的副领队带走了，李二手里也没有其它变现的东西，所以这一天才这般寒碜，不然，手中有钱，天下何处无芳草，没有绿头发，还有红头发、黄头发呢。

等天黑以后，李二潜回村里，等熄灯以后，摸近自己家附近守株待兔。

简直是神算，不一会儿，有一个黑影出现在自己家门口。黑影晃动几下，然后径直排闼而入。李二迅速来到窗户底下，贴耳倾听。

“谁？”白梅尖叫道。“嘘，别出声，嘎查达哥。”“啊？啊、啊！你来干什么，快出去，快出去！”白梅声音更加尖利。“想死我了，想死我了，能跟你睡上一觉，我就上天了，快，快……来，来……”嘎查达开始胡言乱语，也可能是扑上去了。“放开我，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就捅死你。”“我给你钱，我把这房子给你，我给你好地，我还让你当妇联主任，求求你，就一次，就一次。”“滚，滚……”“啊？还没有人拒绝过老子，看老子怎样整上你。”接下来，从屋里传出来两个人互相撕吧的声音。儿子可能被碰了一下，而且被碰的力度不小，显然很疼，在屋里又响起儿子被屠戮般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李二吼叫着，冲进屋里，拿手电筒照射，只见嘎查达压在白梅身上，白梅在下面拼命挣扎。

“谁？”嘎查达慢慢起来，拿手臂挡住强烈的光线，喝问道。“你这个老东西，今天杀了你。”“哦，哦哦，是李二兄弟呀，你怎么回来了？”“臭不要脸！”李二摩拳擦掌，要上去打人。正在这千钧一发时刻，嘎查达老伴上气不接下气跑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她问道。当她看到丈夫也在这里，猜测差不多，冷脸问道：“你不是出义务工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在这儿干什么呢？”“去，去，去，哼，走！”嘎查达恼羞成怒走了出去。

第二天，白梅搬出去，租一户人家厢房住，过一阶段，盖两间土房，真正开始单过。

嘎查达由于作风问题，让一女子揭发，先被撤职，后又牵扯出经济问题，最终锒铛入狱，得到应有的报应，应了一句古话，叫做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白梅儿子到了上学年龄。

村上有一所小学，但就十来多个学生，一个老师，老师还是民办转正，快要退休了。有点能耐和办法的家长都把孩子送到别的学校去了，只有一些穷光蛋才把孩子留在这里，耽误大好前程。

看这些孩子可爱又可怜的样子，白梅决意，一定要把儿子送到甘珠尔念书，起码也送到镇上的学校去。甘珠尔是旗政府所在地。

嫁北边屯以后，白梅认识一位好姐妹，现在这位好姐妹力劝白梅要把儿子送甘珠尔，让白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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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过去陪读。她说，她负责给白梅找份工作，保证让白梅打工陪读两全其美。她还说，树挪死，人挪活，去了甘珠尔，说不定还时来运转呢。

有这等好事，何乐而不为，白梅欣然接受，遂携子去了甘珠尔。不久，李二也去了甘珠尔，开三轮，跑出租。

李二的意思是把地卖了，白梅没同意。李二说，那就租出去，白梅也没同意。这样，地照样种，只是种地和收地时回农村忙乎几天，剩下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甘珠尔，白梅一家过上了城镇生活。

前文不是说过吗，白梅的生活注定不是平静的。来到甘珠尔，生活刚刚稳定，并开始向幸福发展的时候，又遭遇更大的波折，走向破裂，在所难免。

有一天，村里的好姐妹来到甘珠尔，住白梅家一宿。白梅与好姐妹说话，刚说到李二吴下阿蒙，今非昔比，李二就醉醺醺，气汹汹回来了，回来就耍酒疯，砸东西，如果没有好姐妹在，还可能动手打白梅。

闹腾半天才明白，原来白梅上班的厂子是巴特尔开的。“我哪知道，我根本不知道。”白梅辩解说。“谁信啊，谁不知道你，在村里招风，把村长……我还纳闷呢，为什么一定要来甘珠尔陪读，原来跟他好上了。”

接下来，两个人开始干仗。李二说话越来越脏，越来越过分。他说白梅，跟自己整以前就跟巴特尔整过了，说儿子不一定是自己的儿子，云云。白梅气极，急眼说：”是，我就跟他好上了，儿子就是他的，怎么样？”“承认了吧，好，好，等着瞧，我让你们生不如死！”李二咬牙切齿，咆哮几声，跑了出去。

“真的是他的厂子吗，他怎么在甘珠尔？”等李二走后，白梅问好姐妹。

“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了，实话告诉你吧……”好姐妹端坐下来，开始实话实说：“其实，巴特尔是我的表哥。这些年，巴哥一直关心照顾你，那些给你的资金和物资，其实并不是民政和政府给的，都是巴哥托我给你的。巴哥对你太好了，真是难得的真情实意，我都羡慕你，嫉妒你，有时还恨过你。

“听说你想把孩子送好的学校念书，巴哥就再三叮嘱我一定要你送甘珠尔来，他好帮助你。他怕你不接受，说暂时不露面，等你适应以后，才慢慢出现。

“巴哥至今还没有结婚，说非你不娶。他还说一直等你，愿意等到天荒地老。”

“哇——”白梅到底没有控制住自己，嚎开起来。“巴哥，你好傻……”哭一会儿，她更咽着说：“可是，可是，我已经嫁人了，还有孩子了，哇——哇——”嚎啕声惊天地泣鬼神。

第二天早晨，白梅求好姐妹说：“请转告巴特尔，忘了我，我不配做他的女人。然后让他找一个心仪人结婚。”又求好姐妹，替自己去厂子辞了工作。

好姐妹无话可说，离开了白梅家。

吃完饭，白梅送儿子上学，到达学校附近，突然，李二开三轮车，车上坐着绿头发少妇，从对面疾驰而来。“爸爸——”来到跟前，儿子喊。李二扫一眼母子，没有减速，扬长而去。

白梅眼前一黑，遂天转地旋起来。前面有一堵墙，她想过去扶一下，可是才走两步，身体摇晃严重，快倒下去了。正在这时，巴特尔从车上跳下来，一个箭步过来，从后面扶住了白梅。白梅支持不住身体，顺势倒进巴特尔的怀抱里。

白梅在巴特尔怀里依偎一会儿，等有所缓解，才睁开眼睛，慢慢回头看。“你？”她像被弹簧弹了一样从巴特尔怀里弹出来，然后退两步，强支持身体，但一时作声不得。“你怎么在这里？”过一会儿，她问。

“快上车，我送你们上学，然后去医院。”巴特尔重新上来，抓住白梅，并往车里拽。“孩子，你也上车。”巴特尔也说了白梅儿子。

白梅儿子一直看李二背影了的。当他回头时，母亲与别人……他愣了，愣一会儿，突然拉长小脸，在小脸上又冰冻三尺，狠狠剜一眼巴特尔，然后，挺胸抬头，气宇轩昂，向学校方向走了。

“你回去吧，不用送，我也不去医院。”白梅从巴特尔手里挣脱，再看一眼巴特尔，然后，掉头，追儿子去了。

接下来，李二好些天没有回家，而巴特尔天天来，有时一天来两次三次，看望和照顾母子二人。有一次，等巴特尔走后，儿子跟白梅说：“妈，我不要舅舅，我要爸爸。”“嗯嗯。”白梅抱住儿子，哭着答应说。

巴特尔不厌其烦劝说白梅回厂子上班，而白梅一直没有答应，最后，在家里摆两张麻将桌，开起了游戏厅。

李二开始回来了，但三天两天回来一次，回来也是坐一会儿就走。起初，白梅生气，骂过，吵过，闹过，也跟踪过，还找过绿头发少妇，都没有用，到了黔驴技穷地步。后来累了，想开了，隐忍了，等新鲜劲过去，过不下去的时候不得回来吗，最主要的是儿子在这里，能不回来吗。尽量不要离婚，一旦离婚，最受伤害的是儿子，如果受伤害还可以愈治的话，那么儿子走向反面，走向极端就不能拯救了，那就毁了儿子的终身。在这方面的教训还少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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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计划也真管用，李二能有变化，这是重要因素之一。

有一次，镇政府从每个嘎查各抽调十个劳动力，奔赴百里开外的穿沙路工地，完成路面罩黑土任务。嘎查达安排李二担任了本嘎查十个人的领队。能担任这样的领队，不是治保村长就是民兵连长，起码是重点培养的后备干部。嘎查达说，这次领队，不仅有丰厚的补贴和报酬，还有火线入党的可能，要李二好好表现，表现好了，回来就提拔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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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老婆的监督置之不理，把李老头老伴的警告抛之九霄云外，迫不及待开始实施一系列计划，并无所不用其极。

白梅

住自己房子以前就进行了一些铺垫，比如，专门挑李老头一家抓扶贫，尤其那一天，试探性地抓了一次手，还抱了一下，基本上没有拒绝，嘎查达信心十足。

他认为，在诸多计划里，有一条是最有杀伤力，便开始使用起来，最后达到疯狂程度，应了一句老话：上帝想让谁灭亡，先让他疯狂。

什么计划呢？就是封官许愿，派遣美差。对此，广大群众反对过，各级组织阻止过，他完全置若罔闻。

“我说过几天来，非得今天来，你看看。”老伴说。“不是看孙子吗。”李老头说。“你是看孙子吗？”“不看孙子看啥呀？”“看啥你心里明白，老不死的，一样不正经。”“是，是看她，能咋地。”“那就昨天晚上来呗，还能睡一觉。来了又怎么样，连味儿都没闻着，反过来……”“我愿意！”“什么玩意儿，不是东西，跟她过去吧。”“你才不是东西，生了什么玩意儿。”李老头努力把话题引开。

“都是你整的，看你那德行，能整出什么玩意儿。”老伴见话题都能说。“我咋地了，没摊上好地呗，摊上好地，那是杠杠的。”“我这是瞎了眼，嫁你这么个破玩意儿，这一辈子算完了。快给我滚蛋，我找谁都比你强。”这是一个老话题，多年的实践证明，唠下去没有一个好结果，李老头又引开话题，说：“人家娶媳妇儿孙满堂，咱这刚有孙子就单过，什么玩意儿。”“单过就单过吧，谁稀罕。已经毁了一个儿子，现在开始毁两个老的，将来还毁孙子，一家三代都让她毁了，扫门星，离越远越好。白养一个儿子，养老指不上，等推不动拉不动，上敬老院算了。”老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