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明显不够热烈。

朱祁钰摆摆手。“朕还有一道旨意。兴安，你也宣读一下吧！”

朱祁钰道：“今有广西土官指挥使黄矰上疏，请朕易太子。王勤，你把黄矰的奏章给大家念一念。”

在一旁侍奉的王勤打开黄矰的奏章，高声朗读：“臣黄矰，广西思明指挥使，奏请圣主。父有天下，必传于子，此三代所以享国长久也。惟陛下膺天明命，中兴邦家，统绪之传，宜归圣子。”

景泰帝朱祁钰在奉天门御门听政。

众朝臣齐声：“恭贺圣上新立太子！”

“诸位爱卿，你们怎么想的，倒是说说呀！”朱祁钰催促。

朝臣们的声音稀稀落落：“黄矰说的对！”“说的对！”

兴安展开一卷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汪氏失德，不足以统御六宫。今废黜汪氏之皇后名号，收回金册金宝，搬出坤宁宫。贵妃杭氏，太子见济之母，贤良恭敬，母以子贵，册封为中宫皇后。钦此！”

兴安上前。

朱祁钰：“废掉现太子朱见深，立朱见济为太子。大赦天下，百官朔望朝太子。封废太子朱见深为沂王，即日移出咸阳宫，搬往西安门居住。”

朝堂上鸦雀无声。

胡濙奏道：“陛下，汪皇后母仪天下，废立乃国之大事。臣等未闻汪后有何失德之处，还请陛下将其妄言妄行公布于众，让众大臣予以充分讨论，看是否到了非废黜不可的地步。”

七十七岁的礼部尚书、太子太傅胡濙是建文朝进士，六朝老臣，曾受永乐帝之托在全国遍寻建文帝踪迹，永乐帝晏驾榆木川时他又是奉遗诏的顾命大臣中的一个，也是宣宗皇帝托孤的五大臣之一，德高望重。他的话是很有分量的。

朱祁钰道：“这道奏章，朕前日已让兴安拿给诸位讨论过，公侯大臣签名者，多达九十一众！既然是联合附议，众望所归，那朕只好允了。拟旨！”

五岁的小太子脾气温和，这些伺候他的下人们蹬鼻子上脸，在他面前没大没小。

门开了，王勤带着一众太监闯入宫中。

万贞儿起身喝道：“何人如此大胆，不经通报擅闯东宫！”

王勤高呼：“朱见深听旨！”

万贞儿慌忙领着朱见深跪下。咸阳宫的宫女、太监们也跟着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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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勤展开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废除朱见深之太子名号，降为沂王，立即搬出咸阳宫，前往西安门居住。钦此！”他卷起圣旨。“沂王殿下，谢恩吧？”

朱见深懵懵懂懂地叩头谢恩。

万贞儿替他接过圣旨。

王勤道：“沂王殿下，赶紧搬去西安门，给新太子腾地方。过会儿太子殿下就要过来了！”他转向咸阳宫的宫女和太监。“你们谁愿意跟着沂王走，就站到他身边去！”

宫女和太监们全都低下了头。

只有万贞儿一个站到了朱见深身边。“奴婢愿跟随殿下！”

王勤看看她，问：“你是伺候过孙太后的那个万贞儿吧？”

“是我！”万贞儿答。

“既然你自个儿乐意，就跟着他走吧，”王勤道。“赶紧收拾收拾，一个时辰内，把地方给咱家腾出来！”

分配给废太子朱见深的西安门住处，正是当年软禁汉庶人朱高煦的逍遥城的一部分，此处经年无人居住，十分败落。

匆匆搬来的朱见深坐在一间冷冷清清的屋子里的桌子旁，垂头丧气。

万贞儿给他端来一碗冷水，又递给他一个凉烧饼。“殿下，今晚就凑合凑合吧。厨房没米，灶上无柴，开不了伙。明儿早上姐姐去内官监讨些米面菜蔬，弄些柴禾回来，再给殿下做好吃的。”

“姐姐，就这么一个烧饼，给了深儿，你吃啥？”朱见深问。

“姐姐不饿，姐姐习惯晚上不吃东西。”

“姐姐不是不饿，姐姐是怕深儿饿，才把烧饼全给了深儿。来，我俩一人一半。”朱见深小小年纪，却懂得心疼人。他掰开烧饼，把半个烧饼塞给万贞儿。

“殿下的身子金贵，殿下吃吧，”万贞儿把烧饼塞回给朱见深。“不是姐姐不吃，是有个方士跟姐姐说，女孩子轻食才健康。”

“轻食也不在今晚。”

“好了，我们不要争了，殿下快吃吧。”

朱见深不情愿地小口啃着烧饼，边吃边说：“大家都弃深儿而去，姐姐也会离开深儿吗？”

“殿下放心，海枯石烂姐姐也不会离开殿下！”万贞儿信誓旦旦。

“姐姐你真好！”

万贞儿流着泪低语：“可怜的小皇子。”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声音传入屋内：“里面有人吗？”

万贞儿拭去眼泪，走到门口，开门。

是太监牛玉。他身后跟着两名小长随，他们的怀里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哟，牛公公！”牛玉此时到来大大出乎万贞儿意料。

“孙太后让牛玉来看看小殿下，送点儿吃的用的。”牛玉转向两名小长随。“把东西放下吧！”

两名小长随放下东西。

牛玉看着手握凉烧饼的朱见深，流下了眼泪。

“牛公公，你怎么才来呀！”朱见深终于见到了亲人。他父皇被执瓦剌的一年里，他曾由这个和蔼可亲的牛玉照顾。

“小主子，牛玉来晚了！”牛玉打量着这个凌乱的住处。“呀，这地方怎么这么乱呀！”

“搬来得仓促，还没来得及收拾。”万贞儿解释。

牛玉吩咐小长随：“你们两个，别闲着，赶紧把屋子胡撸胡撸！”

两名小长随动手收拾屋子。

牛玉宽慰朱见深道：“殿下，这里的条件比不上咸阳宫，可是有一样比咸阳宫强。”

朱见深诧异地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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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在这里，没人管你，你可以撒着欢地玩！”

“好啊好啊，”只知道玩的朱见深乐了。“那深儿天天和贞儿姐姐玩投壶，下双陆棋！牛公公，你也来陪深儿玩！”

“好，牛玉也来陪殿下玩。”

万贞儿叹气：“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牛玉对万贞儿道：“这件事情来得突然，但也在意料之中。既然太上皇都进了南宫，他的儿子当然别想继续做太子了。能有个沂王的名份，已经算是万幸了。”

“贞儿懂。”万贞儿道。

“孙太后让咱家特别嘱咐与你，”牛玉道。“照顾好小殿下。有什么难处，就跟仁寿宫说。”

“太后懿旨，贞儿谨记。公公回去告诉太后，贞儿就是再难，也不会让小殿下受半点儿委屈！”

“那牛玉就替太后谢谢贞儿姑娘了。请贞儿姑娘受牛玉一拜！”牛玉跪倒在地，向万贞儿叩首。

万贞儿慌忙将他扶起。“这个贞儿可担不起！能与小殿下祸福与共，是贞儿的福气，贞儿打心底里乐意！只要是为了小殿下好，贞儿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牛玉道：“好吧，客气话牛玉就不多说了，来日方长。我们也不能久留，免得引起人家疑心。进来的时候咱家看到，有东厂的番役在外边溜达。”

“那公公就赶紧走吧，贞儿也好伺候小殿下早些歇息。”

牛玉吩咐两名小长随：“打住吧，今晚就收拾到这儿，我们走。”他再次向朱见深和万贞儿长揖。“小殿下保重！贞儿姑娘照顾好小殿下！”

万贞儿行万福礼：“公公走好！”

王勤引领着景泰帝朱祁钰、新晋为皇后的杭氏，以及四岁的太子朱见济，走进咸阳宫。

太监和宫女们前呼后拥。

杭皇后兴奋地对朱见济道：“儿啊，这个地方今后就是你的太子宫啦！”

“我不要住这儿！我还要住永寿宫，和娘住一起！”年幼的新太子并不明白咸阳宫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朱祁钰道：“你娘如今是六宫之主了，要搬到坤宁宫去。你呢，年纪尚幼，当然可以继续跟你娘住在一起，不过，你每日要到这个咸阳宫里来，跟着师傅读书。父皇给你请了位学问极好的老师，御史张鹏言。你要跟着他用心学习，学习如何日后做个好皇帝。每月初一十五，你还要在此接受百官的朝拜。”

朱见济懵懵懂懂地听着。

朱祁钰吩咐王勤：“从今日起，太子就交由你服侍了。”

“放心吧，皇上，”王勤屁颠屁颠。“奴婢一定伺候好小太子！”

朱祁钰打量着咸阳宫，道：“这个咸阳宫，太脏，太乱，太子过来之前，还要好好拾掇拾掇。”

“奴婢这就去安排。”

朱祁钰庆幸地说：“朕没想到，易太子之事办得如此顺利。王勤，朕这回给你记头功！”

“谢陛下！其实，还是皇上您圣明，钱好使！有钱能使鬼推磨啊！”王勤极尽逢迎之能事。

“是啊，钱好使，”如愿以偿的朱祁钰格外高兴。“传朕的旨意，再加赐给陈循、高谷、江渊、王一宁、萧镃、商辂这六位阁臣每人黄金五十两，钱嘛，就从朕的内帑中出。各亲王、公主、边镇、文武内外群臣也都要有赏赐，以示普天同庆！”

“奴婢这就去给皇上办。”王勤领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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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见深掷出两个骰子。

众人纷纷嚷嚷：“太子八个点！”“八个点！”

朱祁钰却全不予理会，道：“谁当皇后，谁不当皇后，这是朕的家事。朕颁此诏，只是知会你们一声。这已是不可更改的定局，你们无需多言！好了，退朝吧！”随着权力的一步步稳固，他的行为方式也越来越傲慢，越来越专断。

兴安高呼：“退-朝！”

6

众朝臣齐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见深在太子的咸阳宫中与宫女万贞儿下双陆棋。朱见深的生母周贵妃不久前搬入了南宫，与钱皇后一起陪伴太上皇。他已完全交由万贞儿照顾。

几名宫女和太监在一旁围观。

朱祁钰称赞道：“万里之外，乃有此忠臣！”

朝臣们低着头，无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