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问：“照你这么说，余同哲是被赵家庄的人逼死的？”

“余同哲是投湖自尽的，这你知道。”赵士程一本正经地说，“余同哲是看破之后才放手去的，不是被人逼死的，顶多是被人侵扰，不厌其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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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打听他的事儿？”我回答说：“我和余同哲的关系就像你和刘老板的关系一样，是老朋友。”

吃完晚饭，我惦记着向赵士程打听余同哲在医院的情况，听到他和刘老板回来了，便寻上门去，刘老板见到我随即抱怨说：“老王啊，你这个当院长的老同学真是心闲，果然不在医院，有这么当院长的吗？”我无奈地笑笑说：“或许她真是有事，但是不管怎么说，她总得为医院的事儿操心吧……我想她会回来的，张明刚医生一定会把医院发生的情况汇报给她。”“他敢不汇报，”刘老板说，“张医生当着我的面给陈院长打了电话，她答应尽快回来……但是我怕她搪塞我，提醒她说，如果医院不能接受我的意见，我就出院走人，要是我走了，老赵也走，医院可不想这样。”他说完得意地笑了笑，好像这个医院少了他和赵士程的消费就开不下去了……恰在此时，有电话打进来，刘老板开始接电话，没想到他一说上话就没完没了，一会儿看到我还在场，便对我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叫我和赵士程自便，赵士程也觉得我们在一旁听他接电话不太方便，便随我来到307房间，剩下我和赵士程两个人，立马感觉清净多了。我首先讲了一些客套话，问起他的年龄和籍贯，原来他只大我两岁，是乌城本地人，家住在沉碧湖畔的赵家庄，从滨湖中医院回家，步行只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如果不走大门，而是从小白楼后面的芦苇丛抄近路穿过去，只需十多分钟便能走进村子。我把他说的这条小道默记于心，然后问他，在医院里陪伴刘老板挣工资不？他却十分认真地对我说：“和刘老板谈工资就显得远了，我俩年轻的时候是好朋友，后来我给他打工，这些年可是挣了不少钱，前年我家里盖房子，刘老板又给我垫了一些，他不让我还钱，我怎能计较这几天的工资。”这话很朴实，说明我面对的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寻思着该如何让他打开话匣子，多谈一些有关余同哲的话题，不想他早猜到我的心思，主动扯到余同哲身上，告诉我说：“余同哲就住在隔壁的312号病房里，他做过盲肠切除手术，可能是手术不成功的缘故，后来身体又出了问题，好像是感染了一种奇怪的病毒。”完了又问我，“你和余同哲是啥关系，人都没了

“那倒不是，”赵士程赶紧否定说，“你和赵家庄的人又没有过节。”

这个夏天来临的时候我给余同哲打过一次电话，那时候我出院之后在家里养病，接电话的也是朱秀梅，她在电话里告诉我，余同哲当年在乌城第一医院做得盲肠切除手术出了问题，医院方面虽然不愿意承认，事实上肯定是医疗事故，为此余同哲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后来身体越来越虚弱，甚至一年不如一年……再后来她得到一位名医的指点，打算让余同哲服用中药调理一段时间，而且医院已经找好了，就是桥西沉碧湖的滨湖中医院……他有病需要住院调理，我自己也在病中，所以又是一段时间没和他联系，等我接到他从滨湖中医院打出来的电话时，他已经在医院里休养了一个多月……再后来，再后来我就听到了他投湖自尽的噩耗……

过了一会儿，赵士程又说：“余同哲到滨湖中医院来疗养是自投罗网，既然连老朋友也不知道缘由，那我就当是碰巧了吧，我实话告诉你，这一带，包括滨湖中医院，都是我们赵家庄的地盘，他竟敢跑到这里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被人侵扰，不厌其烦……这也算是一种解释。话说到这儿，似乎可以得到这样一个结论：余同哲因为因为一起安全事故打了多年官司，焦头烂额，后来祸不单行，自己的病情越来越重，不得已才到滨湖中医院疗养，不想在住院疗养期间仍然受到对方的侵扰，不厌其烦，实在忍受不了，最终选择了一种特殊的逃避方式……如果这种说法成立，那起安全事故的“后遗症”便是压断余同哲脊梁的最后一根稻草……然而我认为这种说法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家之言，并不能揭开余同哲自杀身死的真相……

赵士程略一停顿，梳理了一下思路解释说：“余同哲因为一起安全事故和当事人发生了纠纷，最终对簿公堂，官司一下子打了好几年，对吧，那个当事人就是我们赵家庄的，他们曾经发动全村的男女老幼到余同哲的公司去堵大门，没完没了地要求赔偿，讨要说法……我听老刘说起初是恒大集团公司出面替余同哲解了围，恒大公司能把手伸到昌建公司所在的南三环，赵家庄的事儿却够不着，所以说余同哲到滨湖中医院是自投罗网，我已经说过了，滨湖中医院是赵家庄的地盘……”

我闻言故意说：“滨湖中医院是赵家庄的地盘，所以我们住进这个医院就得受你们赵家庄的气了”

那么余同哲自杀身死的真相又在哪里呢……余同哲既然死在滨湖中医院，定然绕不开院长陈少红……他到滨湖中医院疗养不是因为陈少红，但陈少红就在滨湖中医院，这是铁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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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少红是我的心上人，我魂牵梦绕的对象，还是我打算来滨湖中医院疗养时与她通过一次电话，后来再没联系过，我住院之后也未见到她的身影。如今……从刘老板宣布“重磅消息”开始，有关“瘟疫”的风言风语不断传来，有人怀疑是“非典”卷土重来，也有人认为是一种比“非典”更可怕的传染病，是一种从未发生过的瘟疫……因为得不到有效的治理，恐慌正在医院里弥漫开来……这个时候，作为院长的陈少红能隐藏在幕后吗？

我大惑不解，追问说：“这是从哪儿说起，你把我说糊涂了。”

传言说，乌城感染肺炎的病例急剧增加，各大医院人满为患，并陆续出现了多个死亡病例；乌城的市民们已经出现恐慌，甚至有人开始抢购囤积粮油等生活物资；市内好些小区开始仿照“非典”时期的隔离措施，进行自主封闭，不再允许外来人员进入。滨湖中医院的气氛也变得凝重起来……刘老板再次跑到门诊楼找寻值班医师张明刚，要求面见陈院长，在得不到院长回来的准确信息后再次发飙，他叫嚷道：“我听说这场传染病的易感人群是五十岁以上的老年人，老天哪，仁慈的主啊！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吃苦受累舍生忘死几十年，才打下了今天的江山，本应当好好享享清福，不成想赶上了这场讨厌的瘟疫，尽管人们不愿意承认，事实上这就是一场可怕的瘟疫，瘟疫这个词意味着什么？你们不懂的话就上网查查，真的，我们的生命和自由正在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我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我是不想死，理智告诉我，要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杜绝瘟疫在我们身边发生，我们现在住在这家医院里，医院就应当为我们的健康和安全负责，必须立即采取有力措施……要命的是这个医院的院长至今不肯露面，人命关天的大事，岂可儿戏。我现在把话撂这儿，如果院长在天黑之前不能赶回来，我就放一把火把医院点了……就算是坐牢也胜过死于瘟疫，真的，我说到做到，请在场的医生和护士赶紧去向你们的院长汇报吧，否则真就出大事了。”

几乎是同时，陈少红和我通了电话，她了解的信息比医院听来的要详细，也更权威，她告诉我说，在乌城流行的不是当年肆虐一时的“非典”，而是一种新型冠状病毒感染造成的传染病，这种新型病毒比当年的“非典”病毒传染性更强，而且同样是通过飞沫近距离传播，被感染者通常会出现高烧、咳嗽等类似于肺炎的症状，因为这是一种新型病毒，目前没有特效药，也没有疫苗，治疗难度很大，一旦控制不好病情，就会迅速发展成危重病人，致死率非常高。现在乌城市政府已经正式成立了防疫指挥部，领导全市各部门开始联防联控。截止今天早上，指挥部在全市范围内设立了五十多个发热门诊，并公布乌城第一、第二和传染病医院等具备隔离条件的五家医院开始收治感染患者，至于滨湖中医院，因为条件所限，不可能接待发热病人，更不可能收治肺炎患者，因此刘老板的担忧是多余的……作为医院的当家人，在这个特殊时期，不可能不为医院的病人担忧……我问她啥时候能回来，陈少红立即解释说，她自己之所以没在第一时间赶回来，主要是因为忙着采购防疫物资，有上次抗拒“非典”的经验，医院需要准备大批的防疫物资……等采购完成自然会带着防疫物资一块儿赶回来。

信奉鬼神的人一般都害怕鬼神，刘树森就是这个样子，原想年纪大了会想开些，不料活到五十多岁以后竟然变本加厉，胆子比老鼠还小，平时在自个家里还好，要是出了门，更加不可理喻，从不肯一个人睡觉，否则房间里必须有一盏长明灯陪伴，据说有一次出差，大半夜宾馆房间里的电灯突然坏了，晚上找不到人来修理，他不敢一个人在黑暗的房间里过夜，无奈之下就跑到宾馆值班室，和值班师傅在一个床上捱到天明……这说的是住宾馆，现在是在医院，是在医院的病房里，谁知道医院的病床上住过什么人,是死是活？所以他才不惜代价把自己的朋友弄了进来，和自己住在同一间病房里。刘树森和我一样，患的是脑梗，不过他的症状要重，早上醒来的时候半边身子动不了，等到被人发现已经过了十来个小时，但从他的状况看似乎恢复的不错。至于后来住进的赵士程，据说是因为一条胳膊发麻，便怀疑是脑梗的预兆，可是我看这个人根本就没任何毛病，既然是刘老板找来作伴的，装点毛病出来还不容易。他虽然只是个干体力活儿的民工，手脚却干净利索，既勤快又稳重，把刘老板伺候的服服帖帖，比专职的护工可强多了。

在此非常时期，多余的话她一句也没说，我也没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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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老朋友，”赵士程说，“那你一定知道他为什么跑到滨湖中医院来疗养。”

“恰恰相反，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