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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章棹钱塘

  • 作者:九栴
  • 类型:历史
  • 更新:2022-06-24 17:02:57
  • 字数:7892字

她睑上眉间划过一丝苦笑,也许水中的倒影都未曾发现。

“送给你!”

“你们要走了?”

沫汐穿着天青色的裤褙子,外罩一层薄薄的绣花白纱衣。

船夫随运河南北穿梭,水摇着木舟,蜘蛛在蛛丝上荡秋千,蚂蚁在青石缝里急行,釉碧色的蝴蝶在花间逡巡,大家都没有停下脚步,没有在哪里永远驻足。

“也许吧!”

她突然停了下来,有些哽咽,“也欢迎你们去楠溪。”

琬繘还沉浸在她的描述当中,痴痴道,“真是个美丽的地方!”

琬繘见是一把古琴,它既不是竹寒沙碧、也不是醉玉抑或讼馀,是一把普通而又不普通的琴。

“我们那里的人爬山采药、屯田种稻、打鱼撒网,”她仿佛已经回到了家乡,“他们会唱曲儿,但不会花钱听别人唱曲儿,可这里不一样,他们愿意花钱买唱!”

“你说我们还会再相见吗?”

接着又递给她一个手串,只见鲜红欲滴,像烈焰般的青春,像眉间的朱砂,像鹧鸪啼血。

琬繘眼眶微红,有些哽咽,“这是?”

“这是我们家的红豆!它也叫相思豆,别看它小小的可,无论多久都不会变色。愿你此生的快乐和这红豆的颜色一样,永恒不变!”

见沫汐红了眼眶,忽又问道,“那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了?”

从春桃到冬梅,从夏荷到秋芙,也许都不如这一曲杏花春雨。

“沫汐!那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是对未来美好的期盼,可佳期如梦,也许在相遇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离别。

人的双腿有多长,一生能踏遍多少河山?如果无边无际是危险的,适可而止是不为尽兴的,唯有,永远在路上。

舟行数日,某天醒来,只见烟霞万斗、流云千里!

四周亮晃晃的,高高低低的岩石依偎在江边,鹅卵石被淹没在浅滩里,还有横行的螃蟹,嘻嘻的鱼儿。白鹭优美的在江面滑行,比飞上蓝天时更美更逸,琬繘不禁屏住呼吸,深吸了几口气。

“客官,杭城快到了!”

“真的啊?”

琬繘欢喜不已,又问道,“船家,杭州有什么好玩的啊?”

“游湖有西湖、登塔有保俶,爬山的话这湖畔有孤山、南屏山,不过最让人惊叹的还是那飞来峰。虎跑泉的水刚好泡春茶,灵隐寺的香火旺哦!不过说到西湖,现在已经不叫西湖啦,天禧三年杭州郡守王钦若以“祝圣”为名奏准朝廷在宝石山下立放生碑,禁止采捕,改西湖为‘放生池’。”

“放生池?”琬繘一脸鄙夷,“真难听,还是西湖好!这人真是没事找事!”

“据说先皇派他来杭州之前,还特地为他作了《杭州十韵》,那时整个杭州城,人人都会背!”

“他这么大的阵仗,后来都为杭州做了什么呀?”关关问道。

艄公想了想,“除了这西湖改名,其他老朽也不知!”

“我看他呀,就是沽名钓誉之辈!不过念在他现在年老,一身病痛,算是报应吧。”

“你认识这个王钦若?”

“我爹认识,我不认识!”

“杭城到了!”

艄公把竹蒿抵住岸边,执蒿一个劲儿地把船往岸边打。

关关给了他船钱,稔荣再三感谢,“多谢老人家,一路辛苦了!”

艄公笑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们共行一程,不是前世注定的缘分,便是今生所结的善缘!愿各位客官万事好,不枉钱塘来一遭。”

稔荣拱手称谢,“老人家,珍重!”

艄公回礼,看着他们年轻的身影,微微一笑,又微微一叹,人生的每一段旅程,总是令人感叹。

不过总得开始下一段旅程,他突然放开嗓子吆喝着,“北上扬州,快咯快咯,船开不等岸上人咯!”

这一唱一喝,不多时就招揽了新的船客。

“回见咯!”

他把先前嵌入江边水草间的竹篙一收,转身把船往江心划去,那扁舟于他就像和尚脚下的蒲草,似有魔力般荡漾在山水间。

问客从何来,言从水中央。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听闻不如一见,想当年汪伦对李白说他的家乡有十里桃花、万家酒铺,结果李白慕名而去,十里桃花却是青弋江里一段十里长的流域,他的家乡人都称那段为桃花潭。还有那万家酒铺,不是有上万家酒铺,而是有一个酒铺叫万家酒铺。不管怎样,汪伦的描述给了李白一个美丽的梦,当他真正到访,又是另一番领悟,人生的宽度和深度便是自己独到的经历与解读。

稔荣想着此等词中胜景,转入现实,总有心理偏差。可出乎他意料,这杭城实景与词景一般无二。

一路枳花雪白明艳,香气馥郁,青杞树上还挂着紫色的小花,有的已经结出了青色锥状的小果子。

沿河的街道游人如织,有人当街对弈,也有人观棋不语。

路岐人为游客们准备了很多禽虫表演,只见那人放了一个木架在地上,他从大罐里放出一只蛤蟆,那蛤蟆伸了伸懒腰,自顾爬上了木架,然后单手挂在木架上,悬着身子从左边走到右边,从右边走到左边,它还可以在中途转身或突然空翻,引发一阵阵掌声欢呼声。

旁边的乌龟正在表演翻身,只见它此刻四脚朝天,壳背着地,起初它还伸着四肢挣扎着,慢慢的,它把四肢脑袋都缩回了壳里,它的动作果然很慢,半晌后,它才颤颤巍巍伸出脑袋和一只右前腿,把脖子伸得老长,直到头和前腿在身体右前侧充分着地,突然用力往地上一顶,嗖地翻过身来。接着,它还表演了横立,脑袋和腿都缩进壳里,身体却稳稳当当地横立着,观看的人都揪着心,总觉得它会栽倒,可它却一直保持了好久,真是厉害的小生灵。

旁边还有小鸟儿分豆子的游戏,那些豆子被涂成了绿色、蓝色和红色,路岐人身前放了三只碗,小鸟儿能把相同颜色的豆子放入相同颜色的碗里。

当然还有许多小食点心,琬繘什么都愿意尝试,买了一大堆,关关皱着眉,“这么甜,齁得慌!”

琬繘塞了满嘴,指着河岸的蜂蝶道,“你看,它们也是爱吃甜的!”

忽然,前面不远处传来一阵欢呼声,放眼望去,只见有两个女子正在舞剑。

“欸,这里在干什么?”惟胥抓住一个人问道。

那人两眼放光,“璃璃和琰琰两姐妹在表演裴氏剑法!待会儿花魁风娘就要出来咯!”

舞罢,只见一女子走了出来,她头上戴着金步摇,梳着百花发髻,莲脚上蹬着玉锦履,面色如芙蓉泠泠滟滟,朱唇如早樱娇娇滴滴,媚眼如秋波婉婉澹澹,纤腰如细柳袅袅婷婷。

琬繘见全场看直了眼,就连稔荣也不能免俗地盯着她。

“真美啊!这才是我来江南的原因嘛!”惟胥惊叹着,眼睛却没有从那花魁身上移开一分。

琬繘嗔道,“你们两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怎么能怪我们?谁让老天爷把我们的眼睛安放在最前面!”惟胥辩解道,“稔荣,你觉得怎么样?”

“潘文浅净、陆文深芜,各有特色。”

关关也看得不亦乐乎,“是太美了,娇滴滴的好像能挤出水来,又像瓷娃娃,让人想保护她!”

“我怀疑我是跟三个男人在一起!”琬繘气恼,“一个个的,都色迷心窍!”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惟胥反驳道,“你是不是嫉妒啊?”

“我嫉妒?”琬繘都快气炸了,“我长得又不差!”

惟胥看了看琬繘,又看了看风娘,“还是她好看!”

琬繘挑眉怒目,“你想死吗!”

饱了眼福后,他们又到了一文房街,稔荣仿佛回到了故乡,搜罗了一堆纸啊,什么宣州的蝉翼宣、云母宣和诸葛笔,嘉州的竹纸、竹笔,徽州的松炱墨、歙州的歙砚。

关关故意奚落道,“这些纸啊、墨啊、笔啊,在你心中胜过那金啊、银啊、玉啊!”

稔荣微微一笑,“其实那纸没有意义,那墨也没有意义,纸和墨写出的字也没有意义,意义借着字的形和我们的理解而显化出的字外之意。”

他们面面相觑,没有意义你还买?

“客官,写一副字吧!”

这时,一商贩突然叫住他们,只见那摊前摆满了字幅。

“那你给我写一首诗!”

大家都惊诧,什么时候琬繘竟然懂欣赏字画了。

“小娘子是要写谁的诗?”

“谁?我不记得了!什么菱藕的那首!”

“这!菱藕?”那人面露难色,“老朽不才,还望小娘子详细说来!”

“细的我也不记得了,就是菱藕,哦,还有什么渔歌!”

“夜市卖菱藕?”稔荣问道。

“对对对!就是夜市卖菱藕!”她欣喜若狂,“你快帮我写!”

“夜市卖菱藕,

春船载绮罗。

遥知未眠月,

相思在渔歌!”

只见那琵琶上雕刻着兰花和流云,在她腰间熟练地转了两圈,仿佛她的另一只手一样,“这首《杏花春雨》原本是迎客曲,今天作离别曲,愿各位有缘重返扬州!”

她柔指带刚,声音柔而铿锵,犹如清波般恬静,如萧声般悠扬,如山间泉水,如枝头百灵,琴也弹得如行云流水,大家听得如痴如醉。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她们循声望去,又是那天那个讨厌的人,“沫汐娘子,这红豆是送给心爱的男子的,你却送给这个娘子是何意啊,啊?”

清晨,白雾在岸边游移着,把人影点染成泼墨。

正说着,忽然他腿一软,蹲了下去,因为刚好在河边,噗通一声就掉进了河里。

琬繘笑得前俯后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抬头,只见稔荣和关关在正在互相递着眼色,她知道关关那身不逊男子的功夫,顿时心里有了数,笑得更欢了。

“我给大家唱一曲吧!”

琬繘点点头,看她落寞的神情,忙道,“你可以来汴京找我啊,我家就在东城王家巷,你一打听就知道!”

沫汐点点头,“从这里南下,有钱塘、有富春、有楠溪、剡溪,我家就在楠溪江畔。那里有七折七瀑相连的龙潭湾,蒂莲天柱高耸的石桅岩,有山花云海遍布的四海山,一到晚上,还有漫天飞舞的流萤,它们的萤火都是不同颜色的,有淡黄色的、淡绿色的、淡蓝色的,还有橘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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