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四点多，项玉本打算打个车过去，小虎非要接她。见面后，他很自然地拥抱了一下项玉，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本来也是这样。

把项玉接到饭店里后，吃饭、叙旧，不知不觉间，两三个小时就过去了，项玉也该走了。项玉是晚上十点多的飞机。为了见小虎，她把当晚七点多的机票改为了十点多的。

怀旧也好，心血来潮也罢，她还把这条动态同步到了即时通信软件a的个人空间。即时通信软件a的个人空间，她已经好几年没有更新过了。

巧了，这条动态恰好被小虎看到了。他现在也很少用即时通信软件a。他主动联系了项玉。他还加了项玉的即时通信软件b。他说他现在就在f市。他要请项玉来自己家的饭店吃饭，并带她在f市转一转。

从l市到f市，火车只需一个小时左右。坐大巴也很方便。

小虎的媳妇，给项玉的第一次印象挺好的。项玉一看到她，就觉得她像个实在过日子的好女人。她对项玉表现得也很热情。

好人和坏人，如果只能拿一个出来形容小虎，项玉会毫不犹豫地选好人，一开始就是。她从不觉得小虎是坏人。他只是让她有过看不习惯的感觉，那就是作弊喽。也可以说作假。

有人说，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从小虎身上，项玉仿佛感觉到，人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曾经在某方面作过弊、掺过假的人，未必一辈子都是如此，或者将其用在生活的方方面面。看一个人，首先还是看他的整体性以及最重要的本性，包括某种可塑性。

小虎问她：“咋不多留两天在f市转转，好不容易来一趟。”

在某些方面，小虎其实也挺好的。

他们的店，选址不错，卫生不错，服务可以，口感可以，更没用过地沟油之类的。当年，两口子决定开饭店的时候，小虎的老丈人还主动拿了些钱支援他们。

项玉说：“不了。工作后就不像大学时那么自由了。”

那时候自由，有大把的时间，却没什么钱；一方面也是因为，她不舍得花父母的钱去周边转一转，玩一玩，吃一吃，喝一喝。比如f市，舍友当年邀请过她一同前往，她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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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弊，有大有小；有严重，有轻微；有人能改，有人不能改；有人觉得无所谓，有人觉得不应该；有人将“掺假”的行为贯穿于整个人生，有人也许只是在某个阶段做过类似的事儿，性质还不是太严重。

类似的心理，从她十六岁那一年开始，就逐渐地显现了。

小虎倒是很乐意。带着多年未见的大学异性校友在本地转一转，他媳妇也不是那种能因此而吃醋的人。她若知道小虎喜欢过项玉，还会不会表现得如此大度，若让项玉猜，项玉会倾向于“不吃醋”的答案。

项玉觉得她跟自己像是一类人，即便如此，项玉还是会考虑她的感受。

在帝都，项玉甚至在前男友面前提过请前男友的前女友吃饭的事儿。前男友的前女友来帝都出差，前男友怕项玉吃醋，没打算和对方见面。项玉知道了，就提出了一起请她吃个饭的想法，或者让他自己去。

“这么放心自己的男朋友啊？”

当时，如果有人这么问，项玉可能会说：“我知道他前女友的存在。前女友也不是仇人，他们两个也没可能了，像老朋友那样一起吃个饭，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只要别做出格的事。本来，我和他之间也很坦诚。”

“见了面，万一忍不住做了出格的事呢？”当时，如果有人这样问，项玉会说：“我相信他。我就是相信他。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也是信任，不是嘛。”

见面聊天，小虎问到她个人问题时，她肯定会如实相告。小虎倒是没有催婚。他只说她心大。

除了目前单身的现状，她还跟小虎提到了前男友。

不是小峰。项玉对小峰只字未提，尤其是他的意外身亡。她觉得，老朋友之间好不容易见一面，就别提那伤感的事儿了。

她不想跟小虎提小峰，包括在其他人面前。她更想一个人偷偷地想一想，心里头又苦又美。

回想起来，项玉觉得，和小峰在一起的日子更像是生活在理想国里，虽然两个人也会有分歧和争执，也会面临一些比较现实的问题，也会闹心，也会无奈。

那就像做了一场梦，随着时间的流逝，醒来，觉得真切又虚幻，痛心又释怀。

但有一件事她至今不能完全释怀，也不是十分理解，那就是林妈妈原谅肇事者的行为。

她觉得，换了她，她是断然不会原谅的。

不理解，但是会尊重。

和小峰在一起的日子，项玉觉得很饱和，也很充实。他突然走了，项玉的生活——就空了一大块。

谁不想接近理想呢！即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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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不在了，偶尔回想起来，最突出的感受，还是觉得幸福，也很真实。

“真实是因为它真实存在过。但它又是不真实的。它只属于历史。你这样，会不会影响你现在的幸福？”如果有人这样问，项玉可能会说：“那种真实的感觉，反而更想让我珍惜接下来的真实生活，无论这真实里书写的是悲还是喜。我想他时，他不在身边。但他教会了我要珍惜身边的人。我可能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他，无论是白发苍苍，还是风华正茂。但我——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只是会在某个瞬间想起。我想他时，有过谁也别来打扰，让我静静地想一想他的心理，因为那个世界只属于我们两个人。我想他时，亦有过不让自己蜷缩起来，而是舒展开来，试图去拥抱更多人的心理。我想将自己舒展开来，替他，更是替自己，好好地抱一抱这个世界，好好地抱一抱需要拥抱的人。”

2019年，从毕业到现在，项玉已经来帝都十年了。此时，您要是问她，最初的理想实现了嘛？

她又会怎么说呢？

“前途是光明的，未来是美好的。”来帝都之前，她意气风发，斗志昂扬，觉得凭借自己的才能，天都会是自己的。

十年过去了，在帝都这个偌大的城市，别说是天了，她连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栖息地都没有，哪怕它只有几十平米呢。

帝都的房价太贵，这也是不少北漂族的现状。在这一点上，项玉倒是想得开。

在这十年里，她也不止一次地想过离开。累的时候，她甚至想过：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想努力地考个教师资格证，在老家当个老师。结婚生子，相夫教子。周末去看看爸妈；寒暑假带孩子来帝都看看tam。就这样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也挺好的。

有人若是说：“一眼就看到头的日子，有什么意思。”

一开始，项玉也这么想过，否则她也可能不来帝都了。除去前两年，真正来帝都后的这些年，项玉反而羡慕过那种能一眼望到头的小日子。

假如她现在很成功呢，还会这么想嘛？

其实，在帝都，项玉的日子也挺平淡的。有人若是用“一眼就能望到头”来形容，也不是不可以。

从某种角度看，那曾渴望中的“偶像般的精彩”，依然只是偶像的精彩。但每个人都有属于每个人的不一般，不是嘛。

读书的时候，项玉首先看到的是他精彩的人生。毕业后，越来越体会到生活的不容易，她开始更多地看到他背后的付出。录节目时熬过的夜；连轴转时在交通工具上的小憩；在台上侃侃而谈，回到家里却累到不想再说话的感受；落地后刚睡了两个小时，又要爬起来走向下一段征程的日子。

每个人的成功都不是凭空而来的。

熬夜改方案，加班做ppt，被骂了，被否定了，项玉不是神仙，也有垂头丧气的时刻，有抱怨的时候。

想抱怨时，她联想过自己的偶像。她默默地对自己说一句：“或许，偶像般的精彩也包括了不抱怨的人生。”

不抱怨，包括命运。

接受不得不接受的命运的安排，努力改变可以改变的人生。

“那么，加油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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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种心思若是让小虎知道了，他说不定又会说你。别看那么多年没见过面了，也有好几年不再联系，乍一见面，彼此间还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熟悉又如何。已经三十好几的项玉，还是有着怕给别人添麻烦的心理。

和王波，她也没去过。王波没说去。

她现在有点钱了，却没那么多的时间了。倒是，若是真想自由两天，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2019年的秋天，项玉去e省的省会城市f市出差，顺便发了这样一条朋友圈：“当年，l市离f市那么近，班里的同学，尤其是本省的，有的人来过不止一次，俺却一次都没有来过。第一次来，是在毕业十年后的今天。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项玉不在f市多留两天，一方面因为工作，一方面因为小虎。她其实不想给小虎添麻烦。她竟然觉得多留两天就是在给小虎添麻烦，尽管她很清楚地知道，小虎不会觉得麻烦。

真不想麻烦小虎，她也可以撒一个善意的谎言之类的，比如“约了别的朋友”。

有时候，哪怕是善意的谎言，她也说不出口。

当初，f市是她老婆更想来的城市，再加上离两边的家都不远，又是省会城市，于是，他们把f市选为了奋斗目标。

小虎头脑灵活，善于经营，将近十年的时间里，已在f市开了两家分店，且每个店的口碑都不错。多年的好口碑可不是靠投机取巧得来的；大学时在项玉面前作过一次弊的人，开店后从未在菜品上掺过假，无论顺境时还是逆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