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兰瑞莎竖起眉毛，抬手狠狠地拍击威尔森的手背。啪！“我劝你收起你的鬼心思。若你再碰他一下，我就剁掉你的那只手！”

“啊——疼！”好像毒蝎蛰到，或者被毒蛇咬了一口，威尔森甩着右手，发出嘶嘶的呻吟声。“臭丫头，竟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威尔森，骑士威尔之子！”

“这是我们和霍贝努的私事，与你无关，我劝你少管闲事！”威尔森撇下菲奥娜，与杰罗姆斯并肩而立。“他不知天高地厚，主动挑战杰罗姆斯和我。”他强作镇静，耸了耸肩。“为了父辈的名誉，我们只能与之对战。结果，他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软蛋。不过，他的骨头倒是挺硬的，死活不认输。无奈之下，我们只能将他打晕。”

“可是，他已经晕倒了，他为什么还不停地打他？”阿德金斯看看霍贝努，又看看杰罗姆斯。

由于上次的事情，杰罗姆斯面对阿德金斯有一种类似食物链中被猎食者对捕猎者的本能惧怕。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你……我……他……”

“慢着！”威尔森装模作样地走过去，斜着眼睛观察霍贝努。“他向我们发起挑战，我们有权利查验他确实昏厥了。”说着，他抬起手，却伸向霍贝努的右胸。

“他们撒谎！”菲奥娜红着脸跑到阿德金斯身边，看见兰瑞莎，眼中掠过疑惑的神情，怔了一下。“霍贝努早就昏过去了，他们不顾规则，不依不饶地打他，快要把他打死了……”说着，她嘤嘤地哭起来。

“你是菲奥娜公主吧？我叫兰瑞莎。你先别哭，我帮你看看这个男孩的伤势。”兰瑞莎握了握菲奥娜的手，蹲下身，将手指放到霍贝努的鼻子下，又摸了摸脖子。“他还活着，但气息十分微弱，最好立刻把他送到医务室。”

“哼，跳梁小丑！”

“我已说过我的名字，不想说第二次。”威尔森猥琐的眼神令兰瑞莎又羞又恼，她嫌恶地瞥了他一眼，对阿德金斯说：“他的下颌骨和几根肋骨好像骨折了，万一折断的骨头刺穿肺叶，就不妙了。你把他抱起来，我们马上去医务室。”

“哦。”阿德金斯弯下腰，左手从霍贝努的脖子下面穿过去，右手自膝盖的下面穿过，毫不费力地抱起霍贝努。

“你竟敢骂我是跳梁小丑？！看我怎么收拾你！”威尔森的实力不怎么样，眼光却十分毒辣。通过右手的疼痛，他评估自己打不过兰瑞莎。所以，他搬出父亲的名字。

“不，我不是骂你，骂的是你父亲！一个区区骑士的儿子如此嚣张狠毒，仗势欺负平民的孩子，什么样的父亲能教出这般龌龊卑鄙的儿子？若你再以威尔之子的名义欺负人，看我不打烂你的嘴！”与埃洛伊丝生活在一起，耳濡目染中，潜移默化下，兰瑞莎的脾气十分火爆，发作起来，口无遮拦。

威尔森不敢相信他的耳朵——竟然有人胆敢辱骂骑士是跳梁小丑？但他马上反应过来，敢如此这么做的人一定来头不小。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虚张声势地眯着眼睛。“你是谁，可以告诉我吗？”

“你是谁？”威尔森挑起眉头，上上下下打量兰瑞莎，然后双眼放光，舔了舔嘴唇。

威尔森十分讨厌杰罗姆斯反驳自己时所流露的神情，乜斜的眼睛，向上扬起的嘴角，蔑视的口气……如果可以，他会毫不犹豫打烂那张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脸。他不能，除了没有打败杰罗姆斯的把握，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杰罗姆斯的父亲是烈焰骑士，他的父亲只是骑士。

尽管欧神族奉行“人人平等”，事实上，“平等”不过是空中楼阁、水中之月，雾中之花。相信的人之所以相信是因为他们的出身和、地位和享受的特权蒙蔽他们的眼睛和心灵。不相信的人是因为他们处处碰壁，客观地现实让他们的眼睛好似明亮的镜子。

威尔森还只是个孩子，还没有经受过生活的洗礼，却见过父亲在大骑士面前低三下四，卑躬屈膝。他一点都不喜欢父亲这样，潜移默化下，他想成为手握权力之人，成为上位者。

他开始欺负平民出身的孩子，从中体验到让他浑身颤栗的快感。慢慢地，只要有机会，只要可能，他就欺负别的孩子。

屠龙少年最终变成恶龙。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威尔森冲杰罗姆斯露出谦卑的笑容。“在某些情况下，同情和怜悯约等于喜欢和爱。或者说，女孩子总是沉浸在自己营造的虚幻情感中，被莫名的感情遮蔽双眼，做出让人惊讶和困惑的事情。何况，那个乡巴佬虽然出身低微，实力平平，却生了一张令男孩子嫉妒，令女孩子疯狂的脸蛋。”

“所以，只要我们适当地引导，菲奥娜极有可能‘移情别恋’。纵使我们失算了，我们也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他瞧出杰罗姆斯因为什么犹豫不决，决定抛出香美的诱饵。“我知道你对公主的心意。请你放心，羞辱霍贝努和阿德金斯之后，我有办法让公主垂青于你。”

“真的？”杰罗姆斯毫不意外地上钩了。他的双眼放光，直直地盯着威尔森。“如果你能帮我得到菲奥娜的青睐，你就是我的好兄弟！”

威尔森右手放在左胸口，恭敬地垂下头，眯起的眼睛闪着森森寒光。“请允许我提请祝贺尊贵的杰罗姆斯大人成功地俘获菲奥娜公主的芳心，得偿所愿！”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杰罗姆斯得意地笑起来，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威尔森的肩膀。

……

如兰瑞莎所言，霍贝努的下颌骨骨折，肋骨断了四根。另外，他的眼睛肿得像黑紫色的馒头，下嘴唇撕裂，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淤青，没有一块正常的皮肤。

菲奥娜望着仅穿着短裤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地霍贝努，双手捂着嘴巴，双肩起起伏伏，晶莹的眼泪汩汩而出，流到手上，沿着线条优雅的手腕钻进袖子里。

跟在埃洛伊丝身边的兰瑞莎见过外婆摆弄永暗魔物的尸体，形形色色的内脏，花花绿绿的脑浆，五颜六色的血液……她自认为对伤口和尸体已经免疫。此时此刻，她竟不能直视霍贝努近乎赤裸的身体。

“你把他打成这个样子？”校医艾丽娅冷着脸，紧紧盯着阿德金斯的棕色的眼睛闪着愤怒的火花。

阿德金斯使劲摇了摇头。“不是我……”

艾丽娅的表情缓和下来，但眼中的怒火却未消散。“无论是谁，不管什么原因，将自己的族人伤成这个样子，简直比永暗魔物还要残忍。”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你们先出去，我要抓紧时间救他。”

“救他？”困惑和担忧爬满菲奥娜的脸庞，她紧张地看着艾丽娅。“他有生命危险吗，老师？”

“不好说，但我将竭尽所能救他。”

菲奥娜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无比尊贵的菲奥娜公主十分袒护那个乡巴佬。说句不敬的话，公主多少有些轻佻。但是呢，我们可以好好利用公主的怜悯之心，挑拨离间阿德金斯和霍贝努，让他们为了公主打起来。”

“虽然如你所说，公主确实袒护霍贝努那个家伙，我以为那只是出于同情和怜悯。公主会喜欢那个乡巴佬？哼，你别逗我了。”

“如果你加一个‘请’字的话，我或许会告诉你。现在，”兰瑞莎瞪圆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没门！”她抓住阿德金斯的手臂，拽着他朝医务室走去。

“可恶！”威尔森咬牙切齿地盯着远去的兰瑞莎。“千万不要落到我的手里，否则我一定让你为今天的事情付出惨痛的代价！”

“住手！”阿德金斯眨了眨眼睛，面露囧色。“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说‘住脚’。”

“她叫兰瑞莎。”阿德金斯走了，杰罗姆斯恢复居高临下的姿态。“想找她报仇可没那么容易，她的外祖母是大异能者埃洛伊丝。别说你的父亲了，我的父亲，烈焰骑士杰罗姆也不愿招惹那个疯婆子。”

“大异能者？哼，难怪这么嚣张！仗势欺人的臭丫头！呸！”威尔森啐了口唾沫，适时地转移话题。“这次霍贝努被我们好好地修理了一顿，他以后再见到我们肯定抱头鼠窜。不过，我认为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嗯？”杰罗姆斯见菲奥娜和兰瑞莎一左一右跟着阿德金斯，心里的妒火就快要把他吞没了。听到威尔森又有鬼点子，妒火找到宣泄的出口。“说说看。”

威尔森撇了撇嘴，摊开双手，做无辜状。“这个嘛，出于尊重，杰罗姆斯全心贯注地与乡巴佬交手，没有察觉到他已失去知觉。不过，即使不是你发觉他已经晕倒，杰罗姆斯也会住手的。对不对，杰罗姆斯？”

“对，对，对！我马上就要发觉乡巴佬昏倒了，马上就要住手了。”大气都不敢出的杰罗姆斯获得呼吸的机会，忙不迭地顺着威尔森的话头替自己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