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说的哪里话，本官蒙受皇恩，自然是要将此事查的水落石出。”

独孤堂笑着说道:“那便好，不过话说回来，这次皇上赐给本宫这块金牌就是要本宫把这群乱党连根拔起，如果有人胆敢包庇，啧啧，这诛九族都算是轻的。”

想到这里，夏中阳连忙抱拳，学着萧千屹的表情皮笑肉不笑的回话道：“既然是太子殿下要来，下官久居蛮芜之地难免亏欠礼数，恐怕冲撞太子，故而便不与相爷一道前去了。”，夏中阳此时的模样活脱脱一副老油子的嘴脸。

“既如此，我也不强人所难，那还请阁下先行回甸州打点一切。”

夏中阳虽说职位不大，但是好歹也混迹官场十几年，要论起察言观色，闻风嗅音的本事在甸州他也得是排的上号的，一国储君大摇大摆的拜访当朝宰相，本就不合礼数，加之夏中阳自几日前就来了京城，那晚宫变他虽不在场但几乎同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而仅仅相隔几天，太子不在东宫安安稳稳的待着，反而来此，岂不匪夷所思。

独孤堂正了正表情，“相国大人，本宫奉旨彻查逆党，奈何一直没有头绪，这不来请大人帮帮忙，哎？萧相您怎么还跪下了？快起快起。”，萧千屹这才起身。

独孤堂挑帘而出，嘴上挂着标志性的淡淡的浅笑，萧千屹说话时更不答话，只默默看着，等到萧千屹说完，才说道：“国相，统领六部，公事繁忙，本宫今日也无有什么要紧事宜，何谈有罪。”

萧千屹侧身抬手，言道：“那还请，殿下入府一叙。”，独孤堂看了眼身旁的一个校官打扮的汉子，那汉子停在原地，独孤权这才迈步上阶，台阶一级级被迈上，随轿而来的京师六营之二——千羽，神刀各两百余名精锐也不动声色的摆开阵势，这些萧千屹看在眼里却无话可说。

萧千屹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点头附和，“那是，那是。”，二人并肩入了相府，到了正厅，萧千屹没有像平时一样上位主座，而是和独孤堂面对面入了客座。

独孤堂猛地一回身并且手中还握着一块金牌，背面为一条五爪飞龙，正面云纹篆字：如朕亲临，“萧国相！”，就在这时，千羽，神刀各二百多名精锐也包围住了相府，只是外人看来更像护卫一般。

萧千屹神情一征，立马跪了下去，“微臣听旨！”，至于那些相府门客更是跪的一个比一个快，独孤堂到底年轻些，那一丝玩味的笑意还是没有完全掩饰起来。

萧千屹一招手，师爷徐赐手捧茶案托着两杯清茶就上来了，徐赐本来下意识的想要先端到萧千屹面前，但抬头间与萧千屹眼神相撞便立马回过味来，将头一低稳步来到独孤堂跟前轻轻放下茶杯，独孤堂尝了一口言道：“嗯真是好茶啊。”

萧千屹笑着说道：“哦，殿下若是喜欢，待会老夫赠您几饼。”

说话间独孤堂放下茶杯，“相爷看来并无大碍嘛，那日的事连本宫也是心有余悸，不想相爷的精神还是这么好，嗯？”，说完还斜视打量了一眼在萧千屹身边不远低头站立的徐赐。

独孤堂迈上最后一级台阶后也向门口走去，就在离大门还有两步远的地方立住，紧跟着的是萧千屹也随即停下，微微眯住眼。

独孤权一听，就坡下驴的说道：“那不如萧相与本宫现在赶赴天字狱亲自看看这些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乱贼。”，独孤堂尤其在最后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不容拒绝的眼神也直直看着萧千屹。

萧千屹不慌不忙道：“好，那臣就与殿下一道前去。”

二人并肩出了大厅，那徐赐一直在廊上听调，此时见自己的主子出来，本欲招呼府里几个扮成家丁的高手跟从，但萧千屹一出来就暗中递了个眼神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徐赐看到后心说也是，那些个高手若遇到一般二三十军士尚可护得萧千屹周全，可这千羽，神刀二营的精锐非比寻常，又人多势众，靠几个高手怕是不济事，而且谁又知道东宫里豢养的那些怪物这次有没有跟出来，只是一瞬徐赐悄悄把手背到身后伸出两指摇了摇，暗处准备的人得了信儿才隐了身形。

独孤堂与萧千屹出了相府大门，独孤堂上了轿子，萧千屹的轿错着半个位跟在右后面，几百号禁卫簇拥着往六祸司去，路上独孤堂正闭目养神，旁边的帘子掀开，是那个校官，看面目不过二十八九，宽額大眼，浓眉高鼻，脸色有些黑，下巴刚毅，欠着身子说道：“殿下，刚刚何不趁机搜查一下他的府邸，纵是不能查到叛党，也说不定有别的马脚？”

独孤堂缓缓睁开眼，“遇民啊，贼偷了赃物会把它放在桌子上，等着官府来抓吗？”

钱遇民有些尴尬，“是，殿下说的是。”，接着就把轿帘放下。独孤堂继续闭上眼。

另一顶轿子里，萧千屹一直在想那块金牌，他本以为老皇帝已然昏聩，这种事定会交给自己来办，可是怎么会是太子呢，现在仔细想想觉得昨夜披甲营也快的蹊跷，一切都离自己预计的偏差太多。

尤其是秦纵这个变数，自己明明提前派了一队十几名高手还有不少随行的老兵去国公府，却不想那夜从宫里回到相府时却得到全军覆没的消息。其实从秦纵上金殿那一刻萧千屹就知道他们失手了，但想着这些人有不少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秦纵就算再有本事毕竟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就算浑身是铁又能辗几颗钉，没成想还是一个都没回来。

这时独孤堂的轿子外面钱遇民递上一张字条，独孤堂接过，上书：四日前，夜丑时三刻，御前四营自将校上，共计九百九十人于深宫处斩，中四百三十人与萧莫不有关。

独孤堂看完将字条撕碎朝着外面随手一抛，兀自的笑了起来，起初声音不大，后来渐渐有些不能自已又有些自嘲一般的意味。钱遇民也不敢多问

这笑声萧千屹当然也能听到，不过其中的意思还要当他闭眼前的那一刻才能明白。

萧千屹还是一副悔恨的表情点点头，独孤堂自然不可能是过来陪这老东西聊天寒暄来了，接着说道：“萧相既然如此心系朝廷国家，现在可有些眉目？叛党的余孽在六祸司审的如何？”

“殿下开了金口，老夫自然如实相告，不过虽然这几日六祸司一刻不停的审问，但是目前还没叛党的供词呈上。”

萧千屹老奸巨猾，这等事却瞒不过他，打了个哈哈一挥手让徐赐下去，“不瞒太子殿下，老夫回府几日来还是心惊胆战，几宿未眠啊，这群乱党妄想倾覆我永夜，老夫是义愤填膺啊！不过，臣也是老了受不了惊吓了。”，说着还揉了揉太阳穴一副身体欠佳的模样。

独孤堂轻轻冷哼了一声，“相爷为国事操劳，本宫敬佩，话说回来，相爷统领六部百官，对这次的事如何没有一点点预料呢？嗯？”

萧千屹脸上没有掀起多少波澜，仿佛早就知道独孤堂会来一样，低头拂了拂衣袖转而看了看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夏中阳，右手捋着胡须笑着说道：“夏大人，你看看，这不巧了，太子殿下要来，要不大人就与老夫一道去迎迎？”

独孤堂年轻气盛，一句话单刀直入，若是萧千屹说叛党狡猾没有预料那就是承认自己失职，到那个时候这个话柄就攥在独孤堂的手里，谁是刀俎谁是鱼肉就说不准了，要是故意避开不答就更坐实这老东西有猫腻。

可是老话说姜还是老的辣，萧千屹也不知是不是能掐会算，仿佛早有对策：“太子说的是啊，老夫甚是自责，近年来西南匪患，外夷侵扰，这不，好不容易东征得胜，那西南之匪又日渐猖獗，老夫忙着安排剿匪事宜，哎竟是疏忽了，老臣愧对圣上啊！”，萧千屹这一番话说的是痛心疾首，一般人看来必定认为他是大大的忠臣，但是糊弄得了别人却瞒不住独孤堂。

独孤堂看得心里一阵恶心，但面上的工作还得做，一手有意无意摩挲着茶船，一边不咸不淡的说道:“萧相不必自责，这也确实难料。”

夏中阳先是一愣，随即立马回过味来，深施一礼，“多谢国相，多谢国相，既如此，下官告退，告退。”，夏中阳急促的语气中夹杂着难掩的喜跃，好像怕自己稍微说慢一点萧千屹就会改变主意一般，夏中阳急匆匆打道回甸州不提，独孤堂的轿子在夏中阳从偏门出去不久也在相府的门前落地。

与此同时，那镶满黄铜钉的朱漆大门也缓缓打开，萧千屹跨出门槛伫立在台阶之上，身后簇拥着相府内吏“不知太子大驾，老夫未能远迎，还请殿下恕罪。”，嘴上说着，脚步却是丝毫未动，居高临下，挑衅之意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