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袁呐，你不会连陛下都没告诉吧！”刘宗敏又火上浇油道。

“你……”袁宗第腾地站起，指着刘宗敏，怒目圆瞪，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山风吹过，无数的大旗顿时猎猎作响，上书的一个“顺”字也随风飘荡。

“陛下，我……臣甘愿领罚！”

一排排的军士在其中执戟巡逻，周围防守严密。

此次单独行动的原因，只是想自己活捉了周遇吉，怕别人跟他抢功罢了，谁知道会遭遇大败，也只能自认倒霉。

李自成还未说话，袁宗第旁边一个身穿红色锁子甲，身材高大健硕，一脸横肉、胡须乌黑盘结的中年男子率先开口，阴阳怪气地道：

“我说老袁呀，你这人怎么也学会藏着掖着了？我就驻军在你旁边，你要打这么大的仗，怎么都不通知我一声。若是你我二人合力，必不会叫那周遇吉给跑了去。”

“行了！你们闹够了没有！”

袁宗第厌恶地瞥了他一眼，心道：你不就是想弹劾我单独行动吗？直说便是了，拐弯抹角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只是李自成在前，他也不好发作，只好把心中的怨气咽了下去。

上位的李自成面色阴沉，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一声怒喝顿时让整个大帐都静了下来，袁宗第和刘宗敏二人只抬头看了一眼，便慌忙地垂下了头去。

一旁的谋士李岩和牛金星也都被吓了一跳，慌忙俯身道：“陛下息怒！”

说话之人正是大顺军权将军，汝侯刘宗敏。

袁宗第顿时被骂的灰头土脸，脸庞涨的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布下的军阵虽然把兵法大忌犯了一个遍，但前提是他认为周遇吉已经被围在了阵中，且绝无援兵，所以他才有恃无恐地背水列阵。

可他现在也没有想通，既然被围的不是周遇吉，那还会有谁。

难道明军中还有一个不出世之名将？

“李岩！”李自成看向一旁，一个身穿布面罩甲，白面微须、面容英俊的男子。

“臣在。”李岩躬身应到。

“违抗军令、贪功冒进，有军情不报者，如何处置！”

李岩微微怔了一下，有些不忍地看了袁宗第一眼，随后面色一肃，说道：“按照军令，罪当斩！”

“好，那就拖下去，斩了！”李自成转过身来，背对着袁宗第，语言冷冰。

闻言的袁宗第不禁浑身一颤，心跳都漏了半拍。他想过自己这次肯定要受罚，却没想到会罚的这么严重，直接砍头那还得了！

“陛下，陛下饶命啊！您看在我追随您多年的份上，就饶了属下这一次吧！”

就连刘宗敏都被李自成的决定吓了一跳，忙道：“陛下，这……这临阵斩将可是不详之兆，您一定要三思啊。”

看李自成的背影巍然不动，袁宗第又转向帐下最受重视的谋臣李岩，哭道：

“李军师，李丞相！您劝劝陛下，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李岩也是一脸痛惜的表情，说道：“袁侯，不是在下无情，实在是军法如山，不可撼动啊！”

“你……”袁宗第闻言顿时涌起一股怒火，只觉得对方是不讲情面、落井下石。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言顺军第二谋士，大顺左辅牛金星，出列拜道：

“陛下，袁将军虽然此次犯了军令，但他毕竟跟随您多年了，以往在您最艰难的时候，他都随侍左右、不离不弃，到了马上要共富贵的时候了，您肯把他处死吗？”

牛金星上来就打了一张感情牌，李自成闻言果然动容，微微侧过了脸庞，露出不忍的神情。

他也是不想杀袁宗第的奈何军令如山，他若不杀袁宗第，难免被军中士卒非议，以致军纪松弛。

牛金星是个政治高手，一眼便看出了李自成的顾虑，又开口说道：“陛下，袁将军在军中还是很有威严的，从西安一路以来，大大小小也立下了不少军功，三军无人不服。”

“袁将军虽然此次犯了军令，但军队中一直也有功过相抵、将功补过的道理，不如让袁将军戴罪立功，如此军中也不会有人非议了。”

袁宗第闻言心中大喜，感激地看了牛金星一眼，随后诚恳地跪拜道：“臣愿戴罪立功，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李自成不禁陷入了思索之中，许久之后幽幽一叹道：“好吧，袁宗第，我暂且记下你的这条小命！你就率领着你的部下作为东路军的先锋，去攻打真定和保定吧。”

“等我军主力攻下宁武关、大同、宣府等地，再一起到北京城下会合。”

袁宗第闻言大喜，顿感悬在头上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忙千恩万谢一番，退出了大帐，准备整军出发，前去攻打真定了。

大帐内，李自成又将目光投向了刘宗敏。

“刘将军，袁宗第在恢河与周遇吉作战你不会没听到消息吧！”

李自成语气有些阴冷，言外之意也很明确：看到顺军被打却不帮一手，而是站在旁边看戏，这可不地道。

刘宗敏忙道：“陛下，这可不怪属下，是他事先有行动却不通知我，我也不好直接插手。”

“而且，周遇吉率军出宁武关作战，到在恢河边击败袁宗第，拢共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打完了！我本来是集结了军队准备助战的，可他败的也太快了，我也实在没有办法呀！”

李自成挥了挥手，表示不想谈论这个事情了。

“对宁武关的总攻是你负责的，先前进攻失利，我也没有怪你什么！现在修整了两天了，下一次再攻，务必要给我拿下来！”

刘宗敏闻言顿时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了一阵，才道：“陛下，不是属下们不用心，而是宁武关确实是易守难攻，关口依地势而建，还有长城连接各个堡垒，互成犄角……”

“不过，只要您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准备妥当了，定然将宁武关一举拿下！”

李自成点了点头，缓缓闭上双眼，面色有些疲惫，喃喃道：“自西安出兵以来，我军一路所向披靡，连坚固的太原城也只困住了我们三天……怎么现在一个小小的宁武关，就要费这么大的劲呢？！”

李岩忙宽慰道：“陛下也不必太过担忧，宁武关之内不过区区四千守军，而且粮草有限，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投降，而是被我们困死！”

“拿下宁武关，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李自成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一些，这时李岩又看向刘宗敏，说道：

“刘将军，我还有一点想要提醒您！我们此行的目的是要追逐天下，统一河山的！所以面对地方的士绅，咱们还是尽量以礼相待，不要巧取豪夺才是。”

一听这话，刘宗敏顿时就不高兴了。其他的部队其实明里暗里也都会做一些抢劫的勾当，也不止他一个，这怎么感觉都怪在了他一人头上似的。

牛金星也不同意李岩的看法，接着说道：“陛下，顺军都是穷苦百姓出身，自小就被士绅剥削欺凌。如今有陛下您为天下百姓做主，为他们撑腰，他们才敢反抗平日里欺凌霸女的士绅呀！”

说着还瞥了李岩一眼，不阴不阳道：“李军师也是士绅子弟，恐怕不明白劳苦百姓的真正感受吧！”

“你……我这是为了大顺取代明朝，稳定天下打基础！惹了天下的士绅，谁为我们治国呢？”李岩反驳道。

“李军师此言差矣……”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不要再吵了！”

见自己帐下的两位军师又要辩论士绅的问题，李自成就感到了一阵头痛。

几个月来，两人因为士绅问题已经争论了不下十次了，结果谁也没说服谁，反而弄得关系紧张，这是李自成不愿看到的。

“我累了，要休息一会儿，你们都先下去吧。”

皇帝都这么说了，两人也只好停止辩论，跪拜道：“臣等告退。”

【作者题外话】：感谢“杭周”、“天生的鉴戒”、“王星晔”、“littlemon”四位大佬的银票～

李自成实在是气坏了，指着袁宗第的鼻子便骂：“你小子打就打了，若是打赢了，真的活捉了那周遇吉，倒也算你大功一件！可结果呢？整整损失了将近一万人！”

“你不仅狂妄自大，而且轻敌冒进，没有韩信的大才，却学着人家背水列阵，还让步兵摆出密集方阵！你这不是给人家送靶子打吗？！”

李自成打了一辈子仗，刚刚即皇帝位两个多月，还听不惯别人叫他‘陛下’，只觉得很别扭，又被袁宗第的单独行动恼怒，此刻直接骂道：

“好你个袁宗第，今天你要是不亲自来，我还以为你已经反了呢！”

宁武关西南方向，一处较平坦的地方，一道道木制的围墙，围拢着成百上千的军帐。

“自西安出兵之时我便与你们约法三章，你们一个个也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绝对服从中军将令，可这一路上，你们沿途抢劫士绅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一听这话，刘宗敏和袁宗第的头低的更低了，显然是做贼心虚。

“我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这次，你袁宗第竟然跟背着我单独行动！虽然事发突然，但是整整一夜的时间都不容你向我通报一下吗？”

中军大帐内，绵侯袁宗第跪于正中，抱拳说道。

他面前带着一脸怒容站着的人，正是刚刚继位的大顺国皇帝，曾经的闯王，李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