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脑子是进水了不成，竟偏信老东西的鬼话，真他娘的邪门了！

他这会子是打落牙齿和血吞，恨不能把肠子翻出来重新捋捋，可现今还能咋办？挺着吧！

外有流言蜚语，内有夫妻反目，日子过得怎一个焦虑可言？

夜路走多了，终是要遇见鬼的！

近两日，吴有祯心肝起伏不定，好似得了心疾。

唉~咋早没想到这茬？换了谁不得惦记去偷年轻俊俏的新寡？

连他都不清楚是谁下的手，更何论外人。

也怨不得村里人跟风儿起疑，这事儿除了七名耆老，唯他一人经手去办，可没凭没据的指认吴花氏也站不住脚，总不能把老爹抖出来自证清白吧？

头前儿听长子说李孝元被人弄哑时还暗自庆幸躲过一劫，正预备谢天谢地的感谢人八辈祖宗，今儿又听村里有人猜疑说那同伙也是遭他下手才致死的！

事后，他估摸着日子，前后起早去探了两次，婆媳俩没事人一样该咋忙活还咋忙活，哪像是夜里遭人祸害的样？

说不准是那老赖嫌寡母岁数大，改了主意径自去往别家才闹出的岔子。

刚放下的心猛一下又悬到了嗓子眼儿，吴有祯这个恼呀！咋他娘的啥事儿都能赖到他头上？当即跑出家门疯了一样急于澄清。

吴谨理追出来横加劝阻，心知这节骨眼说啥都白费，清者自清，且等衙门查出凶手便是。

可吴有祯这会儿哪听得进劝？熬了几宿，双眼遍布血丝的一巴掌挥开长子，状若疯癫的咆哮道“谁他娘放屁说是老子杀的人！哪只眼睛看见的？”

再说一个哥儿婆姨，身手再了得也难能在夜里头不声不响的制住俩大老爷们，说出去别说外人不信，他自个心里都存疑。

就这熊样，说是他干的真没人信！

大伙也就痛快痛快嘴，瞎议论几句，谁承想这家伙竟憋不住跑出来呛声？好好说也便罢了，偏跟个疯狗一样逮人就咬，还能怪着人反刺得你几句？

吴有祯这头是偃旗息鼓了，奈何人堆里尚有想搅浑水的母夜叉在。

离老远，吴王氏嗤一声讥笑道“不是你杀的，你急个啥？”

刚在小辈面前被老哥几个下了脸，正愁如何收场，情急之下，吴有祯不由得涨红了一张老脸，指鼻子骂道“吴王氏你个狗娘养的含血喷人！说不得这事就是你干的！”

吴王氏一听这话立马来劲了。

脸上横肉乱跳的冲出来拉开架势，三分假两分真的吼道“就是老娘干的！咋的吧？来来来，你动俺一指头试试！你个瘪艹的龟儿子，俺不把你撅吧撅吧扔粪坑里都算你养的！还敢骂人？给你惯没样了！”

凶相毕露的母夜叉炮仗一样接连开腔，唾沫星子四溅开来，喷的对面几个倒霉蛋儿躲都没处躲，直站那仰头卡巴眼。

“头上插个树杈子真当自个是龙王爷会吸水了？脖子上顶个驴粪蛋儿就以为自个算个人了？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是个啥玩意儿，尿尿劈叉，屙屎堵腚门的龟儿子，老吴家上数十八代就没出过你这样的种！不定二叔儿哪天夜里没看好，让你娘个浪货从外揍了个野种回来……”

横眉立眼的一通咒骂，从头发梢数落到脚后跟，喯儿都不打一个，臊的吴有祯这会子是双眼充血，屁都放不出来一个。

哪有热闹往哪钻的好信儿哥儿婆姨，一得了信儿哪还搁家呆的住？自是紧着倒腾那两条小短腿飞跑过来站人堆外垫脚张望。

吴叶岚呼哧带喘的挤进来说嘴“不愧是母夜叉，这嘴皮子也忒厉害了”

花枝躲后头哧哧笑，暗地里竖了下大拇指，甘拜下风。

这节骨眼儿谁敢替吴有祯辩解一句都得被捎带脚骂进去，没见她家爷们见风不对都赶紧溜了？谁能没事闲的去捅母老虎的屁股，又不是嫌命长！

吴王氏掐腰足足骂了两盏茶功夫才扬眉吐气的扭着虎躯回家了。

村中后生莫敢言语，连叔辈都忍不住撇嘴叨咕一句。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不是就不是呗~好好说不就得了？”

“骂人肯定是你不对！”

吴有祯被气到好似心疾病发，捂着胸口灰溜溜挪回家躲着，半下午那功夫衙门来人，欲将嫌犯带走问话。

吴有达这个当族长的自是不能干看着，跟前跟后的紧着替人求情说好话，临到第二天晌午才回返。

好在还只是嫌疑，尚且不能定罪，加之流言终归只算非议，做不得实证，稍加审讯便将人放回来了。

堂上如何审讯尚不得知，花枝只隐约察觉事儿似乎要闹大发了。

吴有祯在公堂上挨了一顿板子打死没说实话，一口咬定确与李孝元那个老赖起过几句争执，事后即无银钱来往亦当堂否认二儿媳遭人奸污一说。

县令察言观色，见其面容晦暗，双目隐含悲愤屈辱之色，又听其言辞凿凿的不似虚言，只道隔日会传讯苦主另行公断，宽慰几句便将人先行放走了。

照常理说，村屯之间发生些许龌龊，民不举官不究的何至于行刑逼供？即便死了人，但若苦主不告，衙门也顶多走个过场，例行问询几句，草草结案便罢了。

是以，别说受刑之人，连吴有达都被这顿板子给打蒙圈了。

临到出门之际，才从随行衙役口中得了几句提点，大抵是为免征兵过后类似案件频发，县太爷有意敲山震虎，威慑宵小，甭管此案有无偷人奸污一说，势必都要开堂慎重判罚。

吴有达知情识趣的频频应声，一回村就当先找上了老三。

吴有礼闷头坐堂屋里琢磨了好一会儿，起身喝道“还愣着干啥！赶紧召集人手！”

县太爷要做脸，自会留给人时间提前安排，连同吴有达在内，族中一连出动了八名有头脸儿的叔辈，分作两伙去往孟村与李村暗中协商。

再说吴有祯负伤归家后，两口子难得心平气和的猫屋里说道几句心里话。

吴柳氏心疼之余哪还顾得上先前那点嫌隙，自是他说什么便信什么，

莫名挨了一顿板子，又憋屈又窝火的吴有祯，耐不住将心中苦水倾倒出来。

待到闹清此般祸事缘何而起，吴柳氏当先气极捶打道“你个天杀的咋啥事儿都敢应！”

吴有祯现今也回过味儿了，七个老不死共同出的馊主意，不叫别人偏指使他去干，为的是啥？还不是看他脑子不转弯，最是听话好使唤呗！

吴柳氏打骂过后，恨极道“你爹那个老不死的这回是活到头了！”

吴有祯无有不应的点头附和，他也是真寒心了，费心巴力的想把老爹捞出来孝敬，到头来竟换得如此下场，再来一次，保不齐命都得搭进去。

未等两口子商量好如何蒙混过关，听了好一会儿墙角的吴有敬已然去找族长告发了。

临到入夜，外出归来的八名叔辈，前脚进村，后脚就冲进院里将人拖下床狠狠踢打。

这他娘的损贼，竟然胆敢瞒着族里干出这等混账事！传出去，全村都不用做人了！

甭管主意是谁出的，商量都不打一个的私下里行事，打死也活该！

除去吴有达与吴有礼，另六人不巧正是六名耆老的嫡长子，现今六家的当家话事人。

老辈是老糊涂了，可儿孙却并非皆是愚孝之人。

眼下这等境况，傻子都能分清好赖，尤以陪同族长去往李家村，商议未果又受了一肚子窝囊气的三名当家人为最，那真是恨不能开祠堂当众惩治了他。

吴有祯伤上加伤，自知理亏的蜷缩倒地，抱头捂脸的求哥几个轻点打，再打他真扛不住了。

挨打之余，偷眼瞧见三弟拦人堵门的不让长子进来帮手，哪还猜不到是谁偷听墙角泄的密？奈何兄弟俩日前早有嫌隙，怪不得人这会儿子落井下石。

稍解怨气，吴有礼出言制止纷乱，站一旁端着烟袋锅沉声发问“你还有啥话好说”

烟火明明灭灭间燎亮了八张阴鸷面孔，吴有祯心下一片黯然，缩肩塌背的萎顿在地，摇头再吐不出半字辩解。

完了，全完了……

见势不妙，惹了众怒，吴有祯立马瘪嘴噤声的没言语了。

也不怪村里人瞧不上他，出了事就只敢跟自家人使横，真有能耐你动外人一下试试？

吴谨理挨了老爹一耳光，不拦也不挡了，由着他跟村里一干闲人对峙。

傍晚躲树荫下乘凉说嘴的老少爷们围上来七嘴八舌的呛呛开来。

人要倒起霉来，喝凉水都嫌塞牙。

“就说你呢，咋的吧？”

“当谁怕你啊！以往有你老子撑腰，可给你能耐坏了，咋的？你还想扇俺一巴掌不成？”

“来来来，往这打！完犊子样吧！有本事朝外使去，跟咱们较劲算啥章程？”

谁寻思那老赖不光嘴上不靠谱，竟然胆敢伙同他人一起来村子里偷人？

闹出人命不说，“债主”的屎盆子还栽他脑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