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外骨骼调整为静音模式，磁力盾也关闭了，不然还是会有一些轻微的噪音——众所周知，山猪的听觉是很敏锐的。

轰隆隆的踏蹄声紧接着接近。

磁力盾的防护特性决定了它不会阻拦从内部出去的信号，因此王道吉得以清晰地在三维地图中看到通差的行进方向，已及他现在所停留的的位置，一动不动。

通差一定见到了意料之外的可怕场景，需要救援，

王道吉连忙询问，但是那边没有回应。

王道吉选择远处一颗早就观察好的大树，如同狸猫一般往上攀爬，他将自己挂在离地七八米的一处横叉上，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往下观察。

而在公共频道中，卡尼也没有做出任何救援的指示，接下来他发出的指令一如既往稳定，语气语调方面丝毫没有听出有什么异常。

胖头鱼目睹这一切，问道：“贾先生，我们去救他？”

一头背上的鬃毛呈银白色的马头山猪首先出现，它拥有异常庞大而粗壮的身躯，有水牛一样大小，在他身后跟着数量十几，体格有大有小的山猪，这一群移动的坦克快速朝他这个方向奔跑、冲撞，它们张开比家猪长得多的嘴吧痛苦地哼哼唧唧，高频噪音使它们烦扰不堪。

与此同时，骚动已经朝他这边接近，身边的噪音装置已经启动运行起来，人类耳朵无法听到的高频分贝向四周席卷，一些潜伏在附近地底的怪异生物都难以忍受，密密麻麻地出现，蛇虫鼠蚂仓皇而快速远离附近。

场面一度渗人。

它们出现了，看到了那个发出噪音的装置，它们怒不可遏。

领头山猪背上的银白色鬃毛根根树立，一股静电似的东西在他的鬃毛之间流转，王道吉感觉到后脑勺有些刺痛起来，一种惊悸的感觉从尾骨直窜脑门，四肢变得极为冰冷，动弹不得。随后他听到一声短促且尖利的猪叫声在他的脑中响起，像钢刀一般搅动着他的脑仁。

王道吉没有抵御这种冲击，而任由它在精神的世界横冲直撞。

“好……来不及了！”

与此同时，一个虚影从王道吉的身体中剥离出来，随后便清晰如生人。

他捏着山猪，对着它说话：“连你们都已经进化到这一步了吗？”

王道吉跌坐，身下是如同深潭般的水面，水波动荡不堪。

“……你是谁？我……在哪？”

虽然王道吉在他背后，但完全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的正脸，是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这个如此诡异的出场方式，令旁观的胖头鱼大气都不敢出，他看到在“自己”身下的水潭之中，一连串与之相似的脸庞飞速闪过，甚至看到了一张他在刚出生时，接生他的医生的脸。

胖头鱼耸然一惊，水面下的脸庞顿时全都碎成了粉末。

他轰然而至，这个莫名出现的人更是让胖头鱼感受到了未知的危险。

幸好的是，面对他不是自己，而是贾先生。

贾先生表现得很害怕，在示弱……他真是个影帝！

“我叫李佛。”那个人把玩着手里的物件，转过身来和气地说道：“来自东海的某座岛上，你好。”

“……东海……你好。”

“你大可不必这般拘谨，也不用在我面前装得战战兢兢，装的不像。”李佛笑吟吟地拆穿他的把戏：“你看，你的思绪刚方才只是动荡了些许，现在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一点波澜也无。”

被识破了，王道吉没有半分不好意思，稍微装一下已经很尊重你了。

他站起来，观察着四周，很懵懂的样子，问道：“原来还能这样。我现在是灵魂吗？”

“灵魂？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更愿意称之为灵魂之投影，灵魂无法观测但真实存在，而你我现在的状态，却可以说是一种实质。”他捏了捏手中的山猪，招至一两声反抗的猪嚎，说道：“看得见，摸得着，还听得见——只不过不在肉体的层面上。”

王道吉沉默下来，眼前的人虽然态度很和善，但他出场的方式，感染胖头鱼意识数年的行为，只能说饱含恶意。

他在神秘公司担任什么职位呢？王道吉还是蛮好奇的，但他忍着，他不问。

李佛主动开口了：“你认为我该不该放过这只山猪？”

“这不是您决定的吗？”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受害者毕竟不是我。”李佛道：“而且我曾犯过一个错。”

“哦。”

“很早以前，我还不叫李佛，我是一个放生吧的吧主。”

“……”王道吉听着，总觉得有些耳熟。

李佛很有谈话的兴致，他说道：“有一次我们组织了一批人去东海上那个国家旅游，回来后导游训斥了我们。”

“是吗，是为什么？”

“他指责我们不该随便放生。”

“是因为放生破坏他们当地的生态链吗？”

“差不多吧。”李佛感慨道：“后来果真，那个国差点就没了。”

“……不至于吧？”

“唉！谁都不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后来他们闹了哥斯拉，彼时我也未曾想过，那条蜥蜴就是由我放生的。”

“……”王道吉笑而不语，这个牛他也吹过。

不过王道吉还是配合他，说道：“何以见得……那个蜥蜴是你放生的？”

“只因后来我又去了那边一次，碰到了那个怪物，本以为人生走尽，没想到那个孽畜拥有了灵智，居然还认得我，它没有杀死我。”

“……这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它也没放过我，把我扣留在了那里。”

“那您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出来了，但是没有完全出来。”李佛道：“因缘际会，数百年来我长生不死。”

他在此停顿了一会儿，见王道吉没做反应，接着说道：“领悟了生死、灵魂之间的奥秘。”

王道吉领悟了，便表现得聚精会神了一些。

李佛微微一笑，这才继续说道：“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前段时间一条船经过那边，船上的人实力强大，跟大蜥蜴起了冲突，本来我想搭便船离开，但是这么多年下来我的肉身已经非人化，那伙人认为我跟大蜥蜴是一伙的怪物，他们攻击我，无法可想，我只能把灵魂投影附身在一个人的身上，遁出来一半。”

“……”王道吉脱口而出，似乎窥破了巨大秘密似乎的：“那些人是不是神秘公司的？他们跟我的正老大是一伙的！”

“没错，他们是如此自称。”李佛以孺子可教的表情赞许，点头：“我背井离乡几百年，这次回到故土不免想要到处看看，奈何自己只是一个投影，没有办法自行行动，因此我只能继续跟随神秘公司的人，辗转去了许多地方，直到后来我在一个奇妙的空间遇到了你。”

“您是说吞武里的第二世界？”

“是的，这个空间非常奇妙，他不属于灵魂的世界，但它能让灵魂以一种更加直观的方式‘面对面’交流，太神奇了，它类似于一个媒介，或者说通道。”李佛感叹着说道：“几百年过去了，科技的发展已经到达如此程度。”

“是的。”王道吉关心地问道：“那么这次您回来，是准备做什么？”

“故土难离，这次回来，我是要回家看看的。除此之外，我这百年来总想着一个问题，因我的过错，差点毁灭了一个国家，我罪孽深重！”

王道吉安慰道：“这也不全怪您，有句话叫做：‘百氚东到海，何时富蜥归’，那次的灾难的原因后来专家们总结过了，也未必全是您的错，他们咎由自取。”

李佛只是忏悔：“那一国虽非我族类，但山川异域，风月同天，于我于心何忍？这次我回来，决心救赎以前犯下的滔天罪孽！”

王道吉顿时很感动地说道：“您还真是一个好心人，那您准备怎么做呢？”

李佛道：“适逢天灾，但也是千年以来人类在灵魂层面突破的巨大契机，我因获得了一些机遇初窥灵魂的奥秘，先人一步，我愿贡献自己的力量，引导、拯救世人的灵魂，而你，将会是其中一人。”

“……”

随着他的手势，王道吉眼前星空出现，星辰生发幻灭，大地山川，沧海桑田，生物萌发，千姿百态。

李佛感慨道：“大幕渐起，迎来灵机勃发的世界，正是你等观众，才有幸见证我的救赎，黎文胖，你愿意做我的一个见证者吗？”

“我何德何能……”

“若无见证，何以成佛？”李佛道：“我的舞台是无尽的黑渊，也是极乐的世界，永恒，由我亲手塑造。”

王道吉不无憧憬道：“永恒会是怎么样的？”

“袖口一张，吞下万丈星芒，太空只为我歌唱，天国妙律，余音无穷，我将凌驾于造物，超脱神圣启迪。”

“那我追随你，会怎么样？”

“我的见证者，你也会不朽，我将让你与万物相融，从你的心海之中诞生无数的可能！”李佛道：“我能看穿你的内心，你所追求的，不正是如此么。”

王道吉都快心动了。

一只手从王道吉的胸口伸出，转眼变化得遮天蔽日，它一把捏住空中的巨大山猪，如同捏住一只竹鼠，山猪的任何挣扎和嘶吼都是无效的。

片刻之间，它就被这只手抓在手里，捏把捏把，变得如同布娃娃般大小，凶狠却无力。

冷汗不断冒出，猪叫声越来越大，越发的急促，意识空间被割离得支离破碎，变得模糊，恍惚之中，那头银鬃山猪身形膨胀变得如同小山般大小，它睥睨四方，脸盆般大小的双眼反射着阴冷的光，它跃起十多米，占据了王道吉所有的视线。

感觉浑身的血液都结了冰，意识几乎被冻僵了，王道吉眼睁睁地看着一头变得跟山一样的山猪，朝他当头压来！

，“发生了什么！”

这个意识空间剧烈抖动起来，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灾难，毁灭就在顷刻之后。

“唉。”

一声叹息。

虽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但是出于人道的援助，王道吉事先在他身上放了追踪器，就是为了预备这样的状况发生。

王道吉立刻向组织者卡尼发去了一段消息，报告了这个情况，但是卡尼没有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