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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置诸死地而后生

  • 作者:暗夜中的摩西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11-04 20:56:45
  • 字数:15610字

“打什么哑谜?哥,你帮我参考参考,是念师专呢,还是去武汉念个普通大学?”

“那看你自己的意思了。还想读下去吗?”

“你没出去吗?”她问云峰。

“去哪里?”云峰反问道。

听见姨妈喊她吃早饭,玢宁收了心思,将信装入信封,搁在枕头底下,下楼吃饭。一见云峰在桌边儿坐着,玢宁打了个慌神。

小表妹却埋头吃饭,不理他,一心盘算着那封信。波子说:

“你知道我在等人?”云峰并不怎么惊觉,他悠闲地喝着稀饭,就着一碟儿泡菜,“跟踪过我几回?”

玢宁没有否认,她有丝儿洋洋得意了。

“不读干什么?我可不想像你那样呆着。太好的大学呢,我也没脸进去现眼,只想念个一般的。”

“你罗嗦什么?”玢宁冲波子说,“不知头不知尾的,只当没听见就得了呗!再说,你问他也是白问,倒不如问我呢!”

“你又瞎猜什么了?”云峰问玢宁。

“你倒愿意听我的意见?”

“就是想听你的呀,要不不会问你。你别客气,我不像你那样强调个性自由。我觉得个性太自由会转变成自大。”

“那就看你打算以后做什么工作了。第一志愿是什么?”

“哥,等什么人?”波子挨着云峰坐下,问。

这翻话在波子的反应不大,甚至波子对此嗤之以鼻。玢宁听了,心里却不由一动,暗想:这正是我苦苦寻思不得的一句话,置诸死地而后生!实在是太妙啦!玢宁不由得偷偷笑了。

金枝在里房听见兄弟俩的谈话,出来对云波说:

“你也打电话问问你爸爸去,看他有什么想法。”

“我求着他来关心我!”云波不耐烦地说,“他会有什么想法?哪个晓得他有没有当我是他儿子?怕不早忘干净了!还不如姨父一半儿关心我。要是能选,宁愿姨父是我的爸爸!”

“放屁!”金枝气极地骂道,“再听你胡唆!”

云峰瞅了母亲一眼,心中暗暗叹息着,低下头,说:

“你也未必真会选姨父,他并没有什么地方比爸爸强过。你以为和你多聚了几次,多与你说了几句话,他就更值得亲近、信赖?你在骗自己。你觉得没办法让爸爸更重视你,所以你恨爸爸。但我要对你说,关心一个人并不只在表面上。爸爸就是爸爸,不容否认。”

“我为什么要求得他的重视?”波子气愤地说,“你不要以为我是小孩子。对我而言,他越来越无关紧要了。有没有爸爸对我来说都一样。假如没有他,我们很可能过得更好。”

“但愿如此,”云峰对波子做了个手势,希望话题就此打住。

金枝看着云峰的脸色有变,又骂波子道:

“真正不通道理!你还依靠着他呢,就讲这种没廉耻的大话!以后他若老了,怕不也有你嫌他碍眼的时候!不孝的畜生!养儿就活该得这样的下场吗?”

做母亲的流起泪来了。波子红着脸不说了。云峰忽然问母亲:

“您为什么还要维护他?您不是恨他的?”

金枝转过头,不敢和儿子对视。儿子的眼光犀利而冷酷,仿佛洞明一切。她感觉到没有什么能瞒住这个儿子的,是不是他早已清楚一些秘密?他看出了什么端倪了吗?金枝心神不安地说:

“我并不恨他。要恨,我也只恨我自己。他从来就没有瞧得起过我,和我结婚,在他是认为不公平的。我没有料到会那样。他冷淡我也好,辱骂我也好,我都只有受着,我晓得我不配站在他身边儿。能恨他什么呢?我只恨自己做错了梦。我以为跟了他就有保障了,我就能和其它人一样,把男人认作是我唯一的依靠,唯一的偶像。我错了,我越想跟他靠近,他越是离得我远远的。最后他索性成了个影子,彻底抛弃了我,虽然名义上我们还是夫妻。”

云峰沉默不语了。他想:我可不也有个影子偶像?她终了也将彻底抛弃我吗?——金枝悲伤且无奈的语气令波子心酸不已,他含着泪,燥烦地对母亲说:

“您若是心甘情愿这样过下去,没人会多管闲事,说您对或错,那不是你们自己造成的结果么?可为什么要我们帮你们承受这不幸的负担?想想我们吧!打小就见你们聚少离多,爱少恨多,你们没休止地争吵时,怎么就不知道看一眼身边的孩子?到今天还这样扯着绊着,僵持着,观望着,既然完全没了希望,为什么不趁早告别?我厌恶这种令人怄闷的状况!我要是像哥哥那样整天呆在家里,只要稍微想到一点这‘家’的实质,早发疯了!我需要的是寻找快乐!”

“你也长大了,”金枝凝视着小儿子说,“时间过得真快!”

“既然完全没了希望,为什么不趁早告别?——”波子的话在云峰的耳边荡漾着。多少事件存在着共通性啊!云峰静静地想,事实既然真的是没希望了,怎么还思量着硬往希望中闯去?我得到过她,没错,但希望一下子消逝了大半,远远比不上四年前初见她时的美好憧憬,也比不上四年中苦苦寻找她时的激烈美妙情怀。难道一个人的追求就这样经不住时间的剥解?难道我所爱的是连我自己也理解不了、她并不具备的某种东西?呵!我就要与她告别了吗?自从那天与她得偿爱愿后,我没有看见希望的光芒,倒是意外体会到了绝望即将来临的隐隐信号。真的,那是真的!我拥抱着她时便已经失去了她;她一定也会这么想。我听见无数冰冷的声音在指责我的行为,包括我的思想。那些声音斥我以“无耻”、“浪荡之徒”的名誉。他们没有道理吗?

乍然,他想起曾经对小杏说过的一句话:距离使爱情趋于完美。这其实是在否认爱情,从云峰的角度而言,他何尝惊觉过自身所定的警语?他的理智本也是不堪盛赞的,在爱欲的溶炉前照样倾刻冰释。

“姨妈,您今年有五十了吗?”一直做旁观者的玢宁见母子们缄默了,找话儿说。

金枝苦涩地一笑,说:

“我不是跟你讲过好几遍?我比你妈妈大三岁,后年才将满五十。你嫌我不老呀?你姨父大我二岁——哦!今年五月间他是怎么过的生日呢?——以往——”

以往有什么呢?金枝噎住了。她想说以往每年丈夫的生日,她都会煮长寿面给一家人吃。那不过是她的幻像罢了,云源深吃过几回她这个妻子煮的长寿面呢?现在,那个年轻的北方女人是否也端起过热气腾腾的面送在他的手里,看着他吃下去,然后满足地大笑?金枝扭转情绪,继续说:

“你爸和我是同龄的,你看不出他也将是五十岁的人了吧?”

“这我倒没注意,”玢宁笑道,“我有个主意,您和我爸既然是同龄的,我们明年就替你们一起过个‘望生’,怎样?后年再又一起过一个‘足生’,那该多热闹!”

金枝听了也高兴,说:

“好呀!随你们怎么热闹都好,到时候把亲戚们都请来凑凑,你们各人有朋友,也可以请来的。”

“这也只是做寿,等这两位公子哥儿大喜的日子,不比做寿要热闹十倍!到时您就更高兴了,说不定今年或明年就有一位想透了的,要结婚了呢!”

“肯定不是我!”波子说,“我就算想结婚也没到法定婚龄。”

玢宁拿眼波儿撞那一位。云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

“五十岁怎么就当得上一个‘寿’字儿?我觉得过寿应该是和七老八十的人联系在一起的。五十岁,至多算得是壮年罢了。”

“你最会泼冷水!”玢宁瞟了一眼姨妈,后者脸上的笑容没了,“五十岁算壮年,那么你呢?岂不是还算孩子?”

“三十岁,刚刚开始而已。”

“难怪!”玢宁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

波子替云峰问道:“难怪什么?”

“难怪他这样任性!原来三十岁还只是个孩子,只是刚刚开始的年龄,这就是他所有不合时宜的言行举止的最合理的解释。早明白了,我们也不会成天埋怨你、误解你了。对不起,对不起!小傻瓜!你要好好掌握方向啊,你有良好的开端吗?小笨蛋!你就是这样想的,所以不声不吭地伤害每一个接近你的人;让每一个人伤心失望,是你的快乐所在?小混蛋!你真蛮有一套方法的!刚刚开始!你不如说‘我只爱惜我自己,别人的死活不与我相干’,我听了也许要高兴得多!”

玢宁说罢就冷笑,接着又摇着头笑,后来干脆大笑起来。波子见她的模样特有意思,也不理她是喜是忧,随着她笑起来。云峰惊异地看着表妹,脸红了。他不料玢宁敢对他这么大胆地加以嘲讽。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许笑了!”金枝站起来,收拾碗筷,边说道,“玢宁一定是疯了,你怎么能用这种态度和表哥说话?你怎么能骂他呢?你怎么能——”

“为什么不能?”玢宁止了笑,无所谓地说,“我把他当尊神奉着,他有没有正眼看我一下?我对他百依百顺,他有没有好好想我一下?我愿意为他放弃所有身外之物,他有没有哪怕只是愚弄我地感动一下?他没有,他没有把我当作一个正常的人看待。就算是一只乞讨怜爱的小狗来了,他也会扔给它一根骨头啃啃的,我却连一只小狗都不如!我大概明白了,再也不想像以前那样了。我本来就很泼辣,何苦装一副柔顺可亲的小样儿来!我没必要学什么黑衣美人儿去!多可笑!对一个你一无所知的女人,你表现出了多么夸张的爱情!我真怀疑,这一位是你梦想中的那一位吗?说不定只是你绝望中拉住的一个影子罢!你迟早得灭了它,黑衣美人永远不会属于你!”

“什么‘黑衣美人’?”金枝和波子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金枝是第二次听见“黑衣美人”这么个未知何物的名词,她感到儿子有个她不太理解的世界。她希望进入,却不敢进入。他爱着一个女人吗?这是不是表明他的处境不太妙?“黑衣美人”,金枝听了就觉得太不吉利。和一个男孩子扯上关系,什么美人儿都不会是吉利的。她怀疑,莫非正是这个听来够神秘的女人影响了儿子,使其渐渐变成今日不得触犯的冷冰冰的云峰?

云峰听了玢宁的话,就像听到法官宣判其罪行的犯人一样,脸色煞白了。第一,玢宁决意不再顺从他了,又乘机羞辱了他一顿,令他的自尊多少受了点儿伤害;其次,玢宁对他挑白了他的自私,他想到了,否认不了;再者,毋须理会玢宁如何敢于妄下结论,单就结论而言,云峰难道不是确是希求听见它能从一个局外人的嘴中说出来吗?他需要别人来确定他自己不愿承认的结论,他没有勇气否认自己的感情的经历,就是这么简单。更为重要的是,她是四年前的那个人吗?问题一旦出现了,他就开始变得惶然。是的,他已经失去判断。

而我们可以说,云峰有解脱的希望了。

玢宁没有对姨妈和波子解释有关“黑衣美人”的情况,因为她自己也是所知甚少。即使知道得并不少,她也得认真度量度量,看适合不适合讲出来。她一方面得大度,一方面又得小心、谨慎。只有这样,最终赢得云峰才不会是天方夜谭式的幻想。她忽儿觉得有必要把那封信交给他看看,不是以后,而是立即,马上,越快越好。金枝收拾了碗筷进厨房里去了,波子没听见哥哥的情事,想一时半会儿他们也不会说出来,也不急着听,独个儿出去了。剩下两个表兄妹对坐着。云峰对玢宁说:

“你终于醒转了,这是好事。”

“你却还没醒转,这是坏事!”

“你不是说了吗,我也是迟早得灭了它,这个我也清楚的。我必须忘掉她。前途未卜,作为长子的责任明摆着。”

“你真这么想就感谢菩萨了!可是,我醒转了并不代表我失去了呀!我不会放弃你了,至少在五年之内是不会的。五年以后么,我得考虑一下——考虑好了!五年以后也不会!因为,除了我,没有人配得上你;除了你,也没人配得上我!你呀,可休想从我这儿溜走!”

玢宁举起捏紧的拳头对云峰晃晃,咬着牙,调皮地说着。云峰望着她,索漠的脸孔慢慢被笑意侵占了。他总算发现到了玢宁的容貌之外的非常可爱之处,那是有别于小娜的,更有别于莘夕。莘夕像是一株隐蔽的深谷幽兰,空自清香扑鼻,却教知其者无从攀摘;小娜是骄傲而矜持的牡丹,仗其艳丽,目无下尘,谨护芳姿,她需要一个能护卫她的勇士;玢宁则如同花盆里的一丛紫罗兰,花色不甚着眼,却热烈而耐看,颇有回味的余地。这一种花,其色,你得细细地去看;其香,你得静静地去闻;其味,你得慢慢地去品。这样,也不枉它异乎寻常的活力和甘于低下的谦逊了。云峰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温情。以前他没有这种感觉,是因为他根本就拒绝去体会,他从心理上不留余地地排斥着玢宁对他的爱。玢宁爱他越深,他越是漠视玢宁。这很像骄宠的孩子对于父母的溺爱所采取的回报方法。停止盲目地推崇,他自然会回头来冷静地加以对待。玢宁这回做对了,这多少得感谢那封信给她的小小的启示。她注视着云峰的表情的变化,试图从那点变动中找出有益于爱情发展的线索。她隐隐约约看到了。

“你也不要太乐观、太自信。要知道,不存在绝对怎样的事物。”

“真的不存在?”玢宁问。

“真的。”

“完全不存在吗?”

“完完全全。”

“绝对不存在?”

“绝——呵!”云峰失笑了,说,“你倒滑得很!”

“我本来就很滑,只是以前你不太了解我罢了。你说,我怎么不能太自信呢?莫非你自以为还有希望——也不是绝无可能,所以你抱定没有绝对的想法?唉!你可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你也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你们的事的?”

“不用问,自然是李青告诉给你的。”

“他只告诉我你遇见过一个女人。我那时并不信,到今儿我才确信了。知道为什么?——唉,我是不是几时见到过她?我这人马虎了点儿,不大留心观察别人。对呀!你总往米酒馆里跑,是不是去约会的?要不,你怎么会突然对米酒情有独钟?我可不晓得你爱喝米酒。”

云峰并不辩解,说:

“是的。我不知道她是汾镇人。或者说,我以前并不认识她。纯粹是偶然,年初一天偶然看见她,”他想起那一天,天色不怎么晴朗,她的笑容却像蒙上了一层灿烂的阳光一样,光彩夺目,令得她周围枯萎的景色竟显出勃勃生机。

“所以你一脚蹬了小娜?”

“所以我明白我不能喜欢小娜。我不适合她,她也不适合我。我们理智地分手了,不是谁蹬了谁。要不,她怎么连分手的原因也不要问问呢?可见她也是心知肚明的。甚至有可能她并不热见我,我从来没感觉到她真正需要我。”

“那是不尽然的,你几时感觉到有谁真正需要你的?黑衣美人吗?她有她的生活,似乎并不差,因而她也不至于非要和你绑在一块儿。她会真正需要你吗?你还有没有什么苦思苦恋的情人儿?只有一个笨姑娘真正需要你,你偏装聋作哑,对她视而不见。”

“我知道你对我怎样。我不是木头。”

“就像木头一样麻木不仁!”

“我也没办法。要不,姨临终前的托付,我怎么会不敢承诺下来?我害怕更深地刺伤你。”

“现在对我妈承诺一次也不算太晚,”玢宁红着眼睛说。

云峰的心软了,又乱了。

“不晚吗?——”他凝望着桌面呆呆地说,他想到李青电话中对他的劝告,转而微笑了,“应该是不晚的。你给我一段时间。”

“多大一段?”

“一小段就够了。”

“多小才够?”

“呃——十天?”

“一天!”

“二天?”

“二小时!”

两个人终于放声大笑起来。玢宁撒娇地说:

“你们臭男人呀,怎么比女人行事还在拖拖拉拉!一言为定,是怎样就怎样,多想几天能管什么用?好事还想坏了呢!缺乏了冲动的爱情是不会成功的。不要让自己后悔啦,小心我被别的男孩儿迷住。我申明了,我绝对没有你那么专情。”

云峰笑着不说话。玢宁觉得时机成熟了,便起身往楼上去,边对表哥说:

“你来,我给你一样东西看。看之前,你保证不骂我就行了。我不知道是她写来的信,以为是小娜写给你的,所以拆开看了。我向你道歉。我可以发誓,以后不会这么做的。”

云峰听了她的话,跟上楼来。

玢宁把信交给云峰。云峰心潮不平地坐下,接过信。看完信,他细细琢磨着,心似飞灰。然而,他又直觉得如释重负了。他想,一切已定,她没有超越平凡生活的决心与勇气,正如我无法摆脱繁碌社会赋予我的责任和义务。妥协是平和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妥协也是她所希望见到的。

玢宁轻轻关上门,过来站在云峰身后。她觉得云峰的后颈十足性感,令她思吻心切。云峰收叠了信件,尚想着莘夕如何悲观,又如何打起精神重视生活,努力遗忘他,玢宁的一双手从他的肩上滑下来,她以少女的情怀拥抱着他,吻着他的头发,抚摸着他的心口。一阵花香袭来,他无法拒绝。

信落在地上。

他捉住玢宁的手,捏弄着。她的手指真似十管嫩葱,干净整齐,润泽的指甲不留余赘,泛着桃红的本色。她的嘴唇从侧面开始,包抄了他的整张脸。小女子的吻显得单纯而激烈,骤雨般落在早经她熟悉透了的男子的面颊上、额上、眉毛上、眼睛上、鼻子上、嘴唇上、下巴上。每一分,每一寸,都刺激着春心荡漾的女子的意念。本能的欲望使人想入非非,原始的呼唤引人气喘微微。玢宁发出了求爱的信号。云峰回应着,他不能抵制冲动的升腾,只得听之任之。他发觉自己的精力过于充沛,像一只充气过量的轮胎,必得释放一下了。于是,他采取了近乎粗野的蛮干方式,有点儿泄恨的意思。玢宁在极度兴奋中感受到了他的强劲之处后,突地昏厥了过去。

他们胜利了。

“他们劝我学财会,可我看见那一堆堆数字、一个个符号、一本本厚重的理论书,我就头痛!还有算盘,真让人讨厌!这种古老的玩意儿不晓得几时才会彻底地进入博物馆!凡是跟数字有关的,我都讨厌!外文系吗?我可不想跟外国人打交道!中文系?笨鸟加工厂!”

“就此止住!”云峰说,“想清楚了再说。不过,有一种方法,叫做置诸死地而后生。选定一门好的专业,念起来再说。慢慢地逼迫自己去适应。你不要想着有退路,只朝前望就行了。”

“小时候我想当一名老师,就像你那时想成为一个陶艺师一样。我们的理想都破灭了。我现在想做一名旅行家,游遍世界各地是我的最美想像。也是不可靠的,对吗?”

“你的是不可靠的,”玢宁嘲笑波子,“他不一样。他到今天还想给自己捏造出一翻别样的小天地呢!可见小时候的愿望对以后人生的影响。”

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也许生命本身即是一种巧合。还需要更多的解释吗?玢宁不需要。她需要的是更多的思考,之后还需要更大勇气。她考虑着是否应该把信交给云峰。这封信从任何角度来说,都不会对她构成威胁,反而有可能帮助她。那所谓的“黑衣美人”是如何一个通情达理、能为他人着想的女人啊!她不是也在规劝云峰从幻梦中醒来?她难道没有洞察到云峰思想上的消极的虚无性?她引自身的痛苦感觉以告诫云峰的生活态度的危险性,真是极有力的论据。她又当是多么灵慧、博远的一个女人呢!字里行间已经透出了她的影子,加之云峰对其执拗的恋情,表妹不难在心里勾画出她的大致模样。那必是个近乎完美的女人啰!她比小娜更具风采,堪称花容月貌,却不会有小娜的可厌之处。她人品极佳,道德高尚,温柔可亲,却不尽遂意,故而忧郁常随。她善于剖析自己,这非智力超常者而不能为之。无论她是谁,玢宁想,无论她身处怎样的环境,都必是能让我折服的一个人。她能从云峰的梦中一下子跳到他的现实生活中来,这是难得的呀!可连她都认为必须遗弃的愿望,云峰如何得以实现呢?困难肯定是多方面的。云峰除了保持他自身的的偏挚,他会付诸怎样的行动?他简直是个怪异的空想家,思考永远多于行动。他的性格正如小学时从课本上的一句话: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想到这里,玢宁有了一点儿胜利的把握。

“我不否认,你说的只是很普通的见解。波子,我没有叫你谈小时候的理想。你正经说来,希望以后做什么工作?总得找点儿事混着的。”

“那就不一定了。说不准一会儿想做这个,一会儿想做那个。”

“就算读大学,也要选修一项专业吧?”

玢宁睃着眼睛,笑着说:

“去米酒馆呀!怎么,不爱喝米酒了?还是在那儿等人等得厌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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