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察觉到猫眼另一边的视线，那个人抬起脸，目光定定地看向门上那个细小狭窄的猫眼。

凑在猫眼上的苏黎世第一时间来不及避开对方的目光，两双眼睛交撞在一起。

难道是……查水表的？

苏黎世平日里基本上没有什么社交活动，作为一个以看乐子为唯一要义的家伙，和任何人牵扯过多都有可能影响苏黎世获得更多的快乐。再加上他也没有邀请过谁来家里做客，知道他位置的更是屈指可数……

前一秒钟还在纠结自己到底得罪了谁的苏黎世，顿时被敲门声给吓得一个哆嗦。

那个敲门的人很明显就站在门口，身后是被日光拉得斜长的影子。影子的一段延伸到走廊旁边不知道是谁家摆在门口的杂物堆上，落在琉璃一般的啤酒空瓶上、映射出蛛网似的斑驳的痕迹。

作为一个神棍，平日里如果装神弄鬼多了、还确实有可能被某些恼羞成怒的顾客偷偷摸摸找到，藏在门后瞅准机会给自己的头来一个闷棍超级加倍……

嘶。

然而在这本应该打量对方面容，测算对方身份的关头，苏黎世却全然没有反应过来。

他有些紧张地把电脑关机，看着电脑屏幕从苍白变为浓墨重彩的黑、确定不会有什么光线撸出来以后才静悄悄地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跨过走廊、小心翼翼地站在门边，透过猫眼看着门外。

猫眼外面的世界昏黄而静谧，阳光被一个带着鸭舌帽的人影阻隔在另一边。街道上的光线由屋檐泾渭分明地列开两道互不相交的平行线，宛如一柄锐利的剑将光与暗从中截断，半边是带着炊烟、人气的夕景、半边则是明显冷色调的阴暗的公寓走廊。

他完全被门外那个家伙给震住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瑰丽的“非人”眼瞳，瞳孔的中央是蛇一般的竖纹。与常人那温润的棕色瞳孔不同，眼前的这双眼睛是灿烂有如黄金一般的异色瞳。氤氲在眼眶之中的金色浓郁到如同夜间大巴的前探照灯，带着无机质一般的淡漠、就这么毫无阻滞地落在苏黎世的面眼底。

苏黎世差点把门把手给拽下来。

想到这种可能性，苏黎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时那个猎人的眼睛似乎也变成了奇怪的金色。不过那个家伙的瞳色撑死只能算是劣质的煮鸡蛋，又干又涩、连被称为“金色”都有些勉强，最多能叫土黄。

但是眼下这个家伙不一样——那双瞳孔之中的灿金远胜那个猎人百倍、千倍，若说前面那个猎人眼瞳中的金色是可怜的鸡蛋，那么眼前这个家伙就是横在天空中恣意散射、明亮到目眩神驰的骄阳！

两者的差距简直就像是土狗和古龙的差别，这已经不仅仅是样貌上的不同，这他妈都已经是两个物种了！

苏黎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两步。

这完全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任谁看到自己面前悬挂着一顶仿佛能够刺瞎人眼睛的明亮汽灯都会下意识移过视线、防止自己被炫目的光芒灼痛，这是人类的自我防御机制。

然而他的脚步才刚刚挪动，对面那个顶着一双灿阳一般耀眼双瞳的家伙就贴着门，用带着与她外贸完全不符的软糯的声音说道：“……梨子哥，是我啊，赫尔辛基。”

嗯？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苏黎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某个城市的名字。

然而很快，他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的样子，脸上的表情迅速从茫然转变成惊吓。

卧槽？！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打开门，看着站在门口那个戴着鸭舌帽的女孩，嘴巴里面吐出难以形容的错愕：“赫尔辛基？！你说你是赫尔辛基？！”

被他这么盘问的女孩愣了一下，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眨巴着眼睛、犹豫着地说道：“如果说外星人没有用我的基因制造克隆人，科学家没有发现平行世界，我没有变成时间旅行者的话，那么站在这里的大概就只有我一个赫尔辛基，所以你大概就是在叫我吧？”

这下子苏黎世大概有百分之八十确定对方就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孩子了。

这个蠢样儿，确实很符合她给自己一贯以来的印象。

沉默了片刻，他拉开门、空出自己身后的空间：“先进来吧。”

门外的女孩很乖巧地点点头，缩起小脑袋从苏黎世的胳膊地下钻了过去，然后很有礼貌地脱掉厚厚的高帮女靴，伸出手把这双沾染泥泞的靴子摆正放齐，两双鞋的鞋尖鞋跟完美对齐、仅仅靠着墙壁，做完这一切周才踏着白色长筒袜脚步轻快地跳进苏黎世的客厅里。

回身关上了门，苏黎世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还真是……

他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眉毛，满脑子的问题。

但是真正和这种古怪的东西实地接触，眼下还真是第一次！

有一次苏黎世曾以占卜为名看到过某个“猎人”的过去，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超自然”存在。在那个猎人的回忆之中，苏黎世旁观到了诸如“无风自起”、“雨水倒灌”、“平地爆炸”等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东西，间杂着古老繁琐、无法用词语描述的语言，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超自然”，关于“卡塞尔”的部分知识也是从那个猎人的嘴巴里听到的只言片语。

我靠，这是什么玩意儿？！

见多识广的他第一眼就能够感觉得出来，这个站在门口、瞳孔明亮得堪比白炽灯的家伙绝对没有戴美瞳！

什么鬼？！

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哪怕一款美瞳能够让一个人的眼睛“blingbling”像是灯泡一样发亮，如果真的有，那生产这家美瞳的公司不是被人权组织举报了、就是被FBI给查封了，反正绝对不可能让一个如此异常的商品投入市场，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么连生产检疫都不一定能过得去！

毋庸置疑，这是绝对超常的存在，是与“现实”两个字无缘的非日常！

对于这个世界上存在“异常”这件事情，苏黎世早就做好了准备。先不提他本人具有的“探知未来”的能力，光是他曾经看到的某些人的未来里面那些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内容，无一不在告诉他这个世界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平静的海潮之下必然存在鲸鱼一样的巨物、房间里的大象也会被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发觉。

难道是来寻仇的？

苏黎世的脑海下意识地闪过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