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城隍在阴地为官，并没有生者凡人，排下官场又是给谁人看去？”青县城隍微笑道。

“原来如此，但不知道为何城隍大人唤小子为‘功德君’，先前那位文判大人也是如此。”姜平讲出心中最大的疑问。

不似先前日巡浑身十足派头，装备精良，也没有文判双手法宝神通，地位显赫。

来人年龄约在五十上下，一双锐眼却无凌厉之色，胡须鬓发也有些许斑白。

“小子怎敢。”姜平回礼，同时打量起来人。

“功德君有所不知，吾等城隍，秩序阴阳轮回，监察亡灵引渡，不似人间高官，讲究官威排场。”

“怎么，本城隍的打扮让功德君意外了吗？”青县城隍看了一眼自己朴素的装扮，淡笑道。

“小子的确有些意外。”姜平下意识想到了青县县令出行时的奢华排场。

闻言，青县城隍“哈哈”轻笑，抬手捋须，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相对比之下，姜平倒是没有想到这城隍爷竟如此平易近人，丝毫没有排场。

似乎是知晓了姜平的疑惑，青县城隍解释道：

随即，他两言并一句，简单为姜平讲述了何为“功德君”。

但听得青县城隍讲述来由之后，姜平却是连连摆手，赶忙推辞道：

“这功德君之名，小子万万不敢当，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鸣锣开道，举官衔牌，衙役逞威，诸民规避，让人感到十足的官威派头。

本以为漫天诸佛不顾，等到失去利用价值之后便会被吴仁善残忍杀死，然后弃尸荒野成为一个无家可去的孤魂野鬼。

多少次暗想就这么离开，逃离这个地方潇潇洒洒的为自己而活。

但是吴仁善的“善人言论”让他深陷道德死结却无法脱身，提起的念头又不得不放下。

到头来自己生平所做的一切均在那本生死簿上，记录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善恶有报，因果轮回都是真的！

而一旁的青县城隍不语，静静地等待少年平复内心，不打扰他半分。

几息的功夫，待姜平长舒一口气，将委屈了四年的心给平静下来。

看到姜平状态恢复，青县城隍才缓缓开口道明他此番来意。

一人一鬼，在阴冷潮湿的地窖当中交谈起来。

···

“功德君，可愿意加入阴界，成为一方城隍。”青县城隍询问道，眼神之中充满了期待。

“城隍可自由吗？”姜平想起过去种种，发问道。

“不能，作为一县城隍只能在直辖县府之内活动，不过阴界之内却是没有限制，可以踏足任意鬼城。”青县城隍如实回答。

“城隍可长生吗？”

“亦不能，若无法继续升迁，到达一定仕官年数之后，需要转世重新入世为人。”青县城隍神色一滞，没有想到姜平会有这两问。

“城隍大人，姜平想要修仙，您能帮帮我吗？”姜平起身一拜，神色真诚地恳求道。

少年的态度之坚决，让人深感没有转圜的余地。

姜平自是明白一县城隍的身份特殊，定能知晓关于修仙者的事情，此时不求更待何时。

倘若城隍爷能指点一二，想来修炼定会平步青云，不会如过去般摸石头过河，遇到任何问题都需要自己谨小慎微的尝试、试错，导致修炼速度缓慢之极。

“这，没想到功德君对修仙一途如此坚持。”青县城隍不禁一阵苦笑，大感今日可能会无功而返。

按城隍原本的计划，如果少年同意他的提议，那么在两人达成一致之后，便按规矩封印他的记忆，再散去修为使其重新为人。

百年之后，由城隍亲自为其引渡，上报阴界阎罗殿，让姜平成为一县城隍。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却不遂城隍心愿。

一看姜平态度坚定，不留余地，城隍只得为青县失去如此至善之人，倍感惋惜遗憾。

青县城隍自是不知，那六谷酒楼的说书人，刘老童生给姜平描绘了怎样一个波澜壮阔，瑰丽雄浑的仙侠世界。

那不仅仅成为了姜平过去赖以生存的精神食粮，更是他心生向往的大千世界，印刻在少年的心中再难以磨灭，深深地为之着迷沉醉。

“功德君可要想好，这修仙一途其道路之艰难远超凡人想象。哪怕天资纵横之辈，亦在寻求长生大道中，身死道陨，轮回难入。”青县城隍最后一次提醒道。

“小子明白，恳请城隍大人能帮助于我！”姜平更是一拜到底，没有任何犹豫之色，坚定道。

“如此，本城隍明白了，帮助功德君便是。”

“小子，感谢城隍大人成全！”

他的双眼微微发红，思绪竟开始不自觉的回忆起来到医馆的四年时光。

他被吴仁善威胁为其试药，夜夜在地窖深处痛哭哀嚎却无是人可知，悲惨经历磨难直至今日，心中纵有万般委屈却无人倾诉。

“哦？以身试药救治万民，何愧之有？”青县城隍不以为然，眉头一挑似乎来了兴趣，反问道。

“小子是被吴仁善逼的，并非个人意愿。再说了，没有吴仁善，我也无法救治他人。”姜平苍白的脸庞罕见的一红，心中更是羞愧万分。

“深夜贸然拜访功德君，还望见谅。”来人略微拱手，致歉道。

“吴仁善的是非功过自有另一番的定论，但汝功德之名，却是名副其实。尝遍百草，救治无数身负疾苦之人，亦是事实。”青县城隍的语气笃定，少有地露出不容置疑的味道。

“当功德君自知留下试药，将会让更多阳世凡人因此获福之时，每一株毒草，每一分痛楚，皆为君积攒无上功德。”青县城隍显然早在文判手中的生死簿中，了解到了姜平的生平。

此刻，姜平久久不语，一时间竟有些沉默了。

而这人能凭空出现在姜平所在的地窖当中，必定是青县城隍无疑。

但让姜平有些讶异的是，身前之人竟然只是单着一身青衫长袍，如若读书人一般，给人以一种浓重的书卷之气，丝毫没有一县城隍的官威，神情似玉，温文尔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