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那是。”林经理的目光移向一旁的叶宜遥，又很快移开，“沈太太，这是……是不是我们的工作人员冒犯到您了？”

画漾坦诚点头：“是挺冒犯的。”

画漾温柔的神情在这一瞬间严肃了很多，她掷地有声地回道：

“我女儿爱恨分明，在她这个年纪勇敢追求自己所爱的人，我丝毫不觉得丢脸，倒是小姑娘你，小小年纪造谣挑拨，粗俗无理，我想，你的母亲反倒会觉得丢脸才是。”

她气急攻心，索性破罐破摔，讽刺道：“您知道您的女儿和一个穷光蛋在一起了吗？沈家的颜面，只怕是要被丢光了呢。”

画漾礼貌地回了声招呼：“正好闲着无聊，就过来看看，逛超市也是一种乐趣嘛。”

这不就是讽刺她由于自己没钱才在意另一半有没有钱吗？

叶宜遥的脸色刚还是白的，此刻却堪称五彩斑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临时员工，培训还不到位，这不新年了嘛，忙不过来。”林经理瞬间严肃了神色，看向叶宜遥说：“还不赶紧道歉！”

或许是三人对峙的场面有些引人注目，在不少人投来好奇目光的同时，超市的经理立刻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他朝画漾微微俯身，殷勤地笑道：“沈太太，今天怎么亲自过来了？本来还想打电话给葛叔，看要不要把食材给您送过去。”

叶宜遥紧绷着脸，闷声不语，不肯低头。

林经理低声警告道：“你不想干了是不是？！”

叶宜遥轮着被三个人怼，一时也气极了，把身上的红色工作服外套脱下扔在一旁的零食架上，僵硬着脸色说：“不干就不干！”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紧，指甲陷进肉里，像是要掐出血。

沈眠俏皮地说：“那我没那么多钱，还不能装一下吗？看看，这不就给我装到了。”

画漾宠溺地笑着摇了摇头，这女儿使坏起来，和她爸一模一样。

但过了会儿，画漾却又想起一件事，笑意淡了些：“对了，她刚才说的……那男生很穷的事情是真的？”

“现在穷又不代表以后穷。”沈眠立刻直起身，一本正经地说，“你可以称他为……富豪潜力股。”

画漾被逗笑，“我又没说介意，你急什么。我就是想问问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他爸妈呢？”

“他……母亲因为父亲家暴跑了，父亲被关进去了。”

沈眠说得坦白，但说完之后，坦白又变成了忐忑。

毕竟实话来讲，应该没有一个母亲听到这种出身，会完全不介意女儿和对方交往的吧？

但出乎沈眠意料的是，画漾只微微叹了口气，而后有些无奈地说：“不负责的父母太多了，受苦的却是孩子。”

沈眠总觉得母亲这话有点奇怪，好像还有其他人也经历过这些事的样子：“妈，还有谁？”

“很久之前遇到过的一个孩子，如果不是我们正好遇到，他可能已经被他父亲打死了。”

“我们？”沈眠毫无印象。

“那时候你太小了，不过后来你不还整天追着他要做他老婆嘛。”

“啊，小橙子啊。”沈眠只记得有这么个小孩，但对于其他细节，实在是想不起来。

画漾突发奇想地问：“哎，如果到时候小橙子又出现了，你选现在这个，还是选小橙子？”

虽然江沉现在不在，但沈眠总觉得四周有双隐形的眼睛替他盯着，要是被他知道，她以前想当别人的老婆那还得了？

于是她立刻挺直了腰板，义正言辞地说：“小时候的戏言怎么能当真呢，当然是选现在这个！”

在超市逛了一上午之后，画漾把采购的年货都放到车上，让司机先回家，而后又带着沈眠去了商场给沈冽挑选礼物。

走进一家沈冽时常穿着的奢侈品牌店，店员认出了她们，立刻热情地上前迎接。

画漾在店里逛了一会儿，什么都没看中，但一转头，却发现沈眠正对着一对袖扣出神。

画漾走到她身边，低头看了眼。

那是一对这品牌新推出的漆艺金属袖扣，造型很简单，方格表面上镀着一个M，是这个牌子的logo。

画漾了然地笑了：“想送礼物啊？你们这年纪，也用不到袖扣啊。”

“用得到。”沈眠想起上次看到他穿西装的样子，不禁走神了一下，过了会儿才说，“他前几天还穿了，说是打工发传单需要。”

“……”画漾贴心地问，“那你给他买这么贵的，他会收吗？万一他想给你回礼，别给人造成压力了。”

沈眠想了想，说：“他应该不懂这些吧？说是路边随便买的。”

画漾点头，食指敲了敲桌面：“那你买吧。”

得到允许，沈眠看向店员，右手指向那对袖扣：“麻烦帮我包起来。”

“好的。”店员立刻拉开了玻璃柜。

画漾的余光扫过沈眠的手腕，因为是冬天，衣服穿得比较多，她之前一直没注意。

直到此刻沈眠伸手时露出了手腕，她才发现，沈眠的手腕上带着一条她没见过的粉宝石手链。

画漾疑惑地歪了歪脑袋，这条手链……好像在哪里看过？但又没想起来。

她刚想凑近再看看，沈眠已经收回了手，手链也就此被藏进了袖子里。

画漾随口一问：“手链新买的？”

沈眠笑眯眯说：“生日礼物。”

虽然没说谁送的，但这甜蜜的表情，任谁都猜得出。

画漾不动声色地皱了一下眉头，觉得有些奇怪。

沈眠挽着她的手，靠在她肩头，笑眯眯道：“妈，你是世界第一好妈妈。”

“就你嘴甜。”画漾瞪了她一眼，“还‘有些人’，你属于‘有些人’吗？你所有钱攒一攒能在澜城买个洗手间吗？”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林经理顿时陷入尴尬，看向画漾表情歉疚地说：“沈太太，实在对不住，是我们对员工的培训还不到位，要不这样，您今天的消费全免，就当我们向您赔罪了。”

沈眠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反倒把叶宜遥逼到了悬崖。

画漾摇头，表示理解：“林经理，这事儿和您，和超市都没有关系，既然已经过去了，也就不用再提了，您先去忙吧。”

“是是，那您和令千金再逛逛，有事儿随时叫我。”

“谢谢。”画漾微微颔首，没有使用特权，反而带着沈眠走到队伍末端继续排队。

叶宜遥脸色一白，万万没想到沈眠的母亲对这件事居然一点排斥都没有。

沈眠看着她吃瘪的表情，轻笑了一声，云淡风轻地说：“叶宜遥，再往上走走吧，你就会知道，对于有些人来说，另一半有没有钱，根本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