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最先发病的几个灾民，皮肤上浮现起一团团犹如唇印的红印子来，紧接着皮肤肉眼可见的发黑、溃烂。

病患不断抓挠，血痕凸起，竟把脸上的肉一块块扣了下来，露出粉色的骨骼……

最可怕的是：隔壁府城的难民带来了瘟疫！

清晨一大早，在大面积出现昏迷、死人的情况下，府城里所有的大夫都被衙役从床上挖起来，前去灾民营帮忙。

隔壁开山府的难民涌来，城里城外的粮食都开始短缺。

话还没落音，就被一连串迭起的惨叫声响起。

唐闻也听说过隔壁开山府的瘟疫，心里也已经有了预期，然而，当一看见那发病者的征兆时，他骤然脸色剧变！

扯过身旁的衙役便吼道：

“呕”安远伯扭头便吐了出来。

衙役给他的脸色吓到了，忙不迭去通报。

偏偏安远伯不知事态严重，还特意捂上面巾，跑过来瞧一眼，狐疑的问道：“为何要去请兰二小姐？她只是个女子……”

给唐闻气得想踹他两脚，“他们这是中毒，还不快去叫我师妹来！”说着先把应急的药丸喂下去。

兰初雨听到消息时，拎了药箱便赶过去，路上听着衙役心有余悸的回忆发病症状，险些抓不住药箱！

一路冒雨骑马，赶到城外时，她先是被灾民营的糟糕环境所震撼——

“告诉安远伯和知府大人，立刻去请兰家二小姐来！要快！”

唐闻为了给毒发的人吊命，在人群里忙成了陀螺，一看见她连忙冲上来：“初雨，带没带够百解丸？！”

兰初雨很快镇定下来，连忙打开药箱清点，“不够，我这儿只有五十余粒了。”

近来她很少制药，存货早已不多。

一旁的安远伯一听百解丸，便忍不住摸了摸袖子。

早上他听说出现瘟疫后，便把吊命的药丸给带上以防万一。

如此珍贵的药丸，那师兄妹俩喂给这些难民，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安远伯不禁替他们心疼。

药先紧着严重的喂，兰初雨便先给没吃药的人拔毒，即便如此，也有不少人痛苦的咽了气。

一旁的大夫看得不忍，其中一个约莫二十三四的年轻男子上前来，“兰小姐，您告诉我等施针的穴位，我等也好助一臂之力。”

然而兰初雨头也没抬。

那大夫名叫周秋，长相端正清隽，好似游方道士一般。

他师从饶都的老御医，游历至此正好赶上水灾，便有心出一份力。

见这女子沉默，只以为她不愿意透露独家秘术，便不赞同的皱起眉头，“姑娘，如今并非藏私的时候。”

“哎呀，你可安静点吧！”唐闻这会儿也不维持形象了，烦躁的把他拉出来，“那是我师妹独创的针术，除了她……”

结果周秋比他更暴躁，提高了声音正义凛然地指责他，“所以我说现在不能藏私，死了这么多人，你们为医者怎如此狠心？！”

说完竟一把推开唐闻，走到最近的病人身边，照着兰初雨下针的顺序救人。

唐闻气得直跺脚，冷笑一声扔下一句“随便你”，便去调配药材了。

结果兰初雨那边的病患呕出一口毒血，救回一条命，周秋手底下的病患直接毒发，死了。

“怎么会？！”

周秋瞧着手底下的人不甘恐惧的遗容，拿针的手微微颤抖。

恰好唐闻走了回来，语气冰凉，“我师妹的针术，所用内力几何、所用银针包含哪些微金属，全靠她的经验，旁的人一辈子也学不会！”

“你怎不早说？”周秋半跪在地上怒目而视。

“你让我说了吗？”唐闻翻了个白眼，瞧他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深觉碍眼，“你们有这功夫，还不如赶紧跟着我去煎药，好留够时间给我师妹施针！”

“唐大夫说得有理。”

“正是正是。”

那些个老大夫连连点头，带上自己的徒弟赶紧开锅煎药。

人都走了，周秋凝视面前死去的人，面色煞白，想他学医二十载、行医近十年，到头来竟因为鲁莽害了他人性命。

可悲，可笑！

“那个人，你便是不救，我也救不了。”

少女冷凝的声音忽然想起，在哀嚎声中显得如此清丽。

周秋引头望去，唯一的少女却面无表情地看着病人，手都没抖一下，“姑娘莫安慰在下了。”

兰初雨这才抬起透来，扔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医者不过是与天争命，争不过，便是生死有命，若救不活一个便自责，那天底下死人这般多，莫非要时时刻刻良心不安？”

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还搁这儿钻牛角尖，傻不傻？

周秋犹如醍醐灌顶，“我痴长兰小姐这些年岁，竟还不如兰小姐看的透彻，失态了。”

说着抹了把脸站起来，拱了拱手后，小跑到棚子外帮忙去了。

他走了，另一双锦靴踏进来，“想不到兰小姐还如此好为人师。”

宴霆惜站在生死不明的中毒者旁边，神色戏谑，却显得格外冷酷。

他见多了这丫头嚣张、阴阳怪气的样子，这副满口说教的大师风范模样，还挺新奇。

兰初雨翻了个白眼，“有这心情调侃，还不如去查查毒源。”

“已经查清楚了。”宴霆惜回答道。

等到了最西边儿的大棚子时，渐渐被哀嚎声淹没，绕过那青黄破旧的油毡布的瞬间，她的瞳孔骤然一缩——美人吻！

果然是美人吻！

那些临时搭建的草棚、油毡布棚子长满了青苔，大的不过二十平方，小的只得六七平方米，都因为挤满了蜷缩的灾民而摇摇欲坠。

那些灾民几乎个个都是骷髅架子似的，两眼、两颊凹陷、神色麻木。

一夜小雨，多少儿女情长化作雨丝，撒入梦里，可很快便无人再悲春伤秋——双溪府的局势，终究迎来了最严峻的时候。

有的人口渴却无力接水，就干脆仰躺着，把头陷在泥地里，张嘴接雨水喝……

兰初雨见过二十一世纪的富足、来到这里也从不曾挨饿，便是去那些瘟疫横行的地方义诊过，仍旧被这幅场景所震撼。

她从狭窄的棚子间穿过，嘴唇抿成了直线。

唐闻亦在此列，莫若说安远伯和知府交代，必须要找到他。

其实他们还有个人选，只是那人身份实在不妥，便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