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的意思是，他们根本不是冲着太医院去的，真正的目标是禁军？”

宁瑾大惊失色的问道。

端起桌上的酒给汪直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之后，宁瑾开口说道。

“督公，现在看来你真不应该在这时候回京。”

宁瑾陪着汪直走进自己的小院，吩咐手下人准备一桌酒菜，然后与汪直静坐在院中的凉亭之中。

汪直端起酒壶给自己杯中倒了一杯酒问道。

在皇宫当差多年，宁瑾摩挲着手中的酒杯感慨道。

汪直看了一眼宁瑾，满饮杯中酒：“这些年你本分的是有些过头了。”

“太医院和万牲园一样早就是陛下案板上的肉，你觉得对方能够在整个皇宫和京城布置如此大的谋划，这点情况怎么看不透。”

“现在反应过来也不算晚，而且陛下也没有换掉你的心思，要不然这几天的事情你就早死了好几次了。

你自己想一想，如果你下来，谁会上去做御马监的掌印太监，掌控禁军？”

面对宁瑾这个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汪直并没任何隐瞒，直接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测。

“不知这是督公心中所想，还是陛下和太子殿下的猜测？”

宁瑾神色无比郑重的对着汪直问道。

宁瑾一愣，但是随即便明白汪直说得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只能起身对着汪直歉意的说道：“这一次的事情宁瑾让督公失望了。”

一个个人选从宁瑾的脑海划过，最终梁芳二字停留在宁瑾的脑海中。

“之前听闻李广曾建议陛下召回在南京的梁芳，只不过当时陛下并没有答应，想来我下去接替我的会是梁芳。”

宁瑾说着，眼神之中露出一丝恐惧之色，他此刻这才想清楚，对方真是冲着禁军的兵权而来。

“彻查禁军之中与梁芳有任何交际的将领，不管如何先把他们软禁起来。”

汪直放下酒杯，看着宁瑾的目光无比凌厉，虽然这只是他的猜测，但他敢确信皇上心中也有这个猜测，要不然也不会维护宁瑾。

“卑职明白！”

宁瑾阴寒的说道，显然这件事情已经涉及到他，要不是昨夜太子和陛下维护，昨夜他就被拉下马了。

皇上和太子可以维护他一次，但不会再维护第二次，这个时候他要是再留手，那么他就是傻子。

宁瑾带着满身煞气从小院中离开，汪直则是起身端着酒杯，脑海中思索着现在的局面。

“李广、刘文泰、贾胜、梁芳、这还只是内廷，那么朝堂之上到此会有哪些人呢？”

汪直想着这些，顿时感觉口中的酒无比的苦涩，这一次弘治皇帝还真是给他找了一个好差事。

内廷的事情好处理，毕竟都是皇家奴仆，最让汪直感到棘手的事情就是后面牵扯的朝堂百官。

那些家伙要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和说得过去的理由，一定会闹腾起来，到时候很容易打破陛下在这个案子上的底线。

“去太医院。”

汪直起身对着远处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说道。

虽然现在这个案子的调查权在他汪直的手中，但他可不愿意让徐溥和萧敬置身事外。

这么大的案子，以他汪直一个人的肩膀可是扛不住，必须让萧敬和徐溥这两内外廷的第一人替他承担一些压力。

很快汪直便带人来到太医院外，还没等汪直进入太医院，徐溥和萧敬便知道汪直来了。

“看来又出现麻烦事了。”

徐溥和萧敬对视一眼，无奈说道，挥手让人把汪直请进来。

在徐溥和萧敬极其不愿意的情况，汪直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不知道汪公公此番前来，又带来什么坏消息？”

徐溥也是没有心思在和汪直打机锋，直接开口朝着汪直问道。

“徐阁老明鉴，确实一个坏消息，太医院也是对方放出来混淆视听的存在，对方真正的目标是禁军的军权。

宁瑾告诉咱家，之前李广曾建议陛下召回在南京的梁芳。

昨夜的两件事情，相比而为也清楚，二位说说在这两件事情上谁的责任最大？”

汪直是来找人分摊责任的，自然不会有任何的隐瞒，直接对着萧敬和徐溥说道。

“责任最大的毫无疑问是御马监，一旦皇上认真责罚下来，宁瑾绝对是被问责的第一人。

一旦宁瑾被拿下，那现在能够顶替宁瑾的只有在南京的梁芳，只有梁芳有这个能力。”

萧敬顺着汪直想法说道，目光也是朝着徐溥看去。

要说三人中谁的大局观最强，那绝对是徐溥，因为只有徐溥才是大明眼界最高的哪一个。

“无碍！让宁瑾去查查禁军便可，对方的这一点小伎俩早就在陛下的掌控之中，要不然陛下也不会昨晚绝口不提宁瑾的失职之责。

汪公公此番前来，只不过是没有明确的从陛下哪里获得调查禁军手谕而已，想要把你我拉进局中分担压力而已。”

徐溥淡淡的说道，显然对于汪直的想法早就猜的一清二楚。

“既然如此我等就在此处等候宁瑾消息。”

萧敬到没有因为被汪直拖下水而感到恼怒，只是淡淡的说道。

一时之间三人便在太医院中静静的品茶等待结果，只不过面色平静的三人内心却是暗流汹涌。

将近两天的时间皇宫大门紧闭，整个京城只许进不许出，原本刘健三人压制住的朝臣开始逐渐乱了起来。

“三位阁老，六位尚书大人来了。”

一个小吏走进来，朝着刘建三人一拜说道。

“让他们进来吧！”

刘健淡淡说了一句，然后目光朝着李东阳和谢迁看了过去。

“现在皇宫中情况未明，吾等必须不能让他们闹起来，必须等到首辅大人出来。”

李东阳直接说道，充满血丝的眼睛中闪烁着无比坚定的目光。

“于桥怎么看？”

刘建目光从李东阳的身上挪开，朝着谢迁问道，在这时候他们三人必须保持一致。一旦他们三人产生分歧，那么事情将会变得不可收拾。

“等首辅大人出来再做决定，现在不能乱。”

谢迁微眯的双眼睁开，浑浊的目光变得无比明亮，整个人也是一改往日在内阁之中和稀泥的样子。

现在两眼一抹黑，绝对不能表态，三人认定了，那就是只要稳住这些官员他们便是有功于大明的江山社稷。

这边刘健三人刚刚达成协议，六部尚书走了进来，就算是很久没有出面的耿欲也是在屠滽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

“好问兄，你怎么不在家修养？”

刘健看着耿欲连忙起身扶着耿欲，准备让耿欲坐到自己的椅子上。

“哼！”

耿欲冷哼一声，一把甩开刘健伸过来的手臂，骨瘦如柴的手臂抬起指着刘健说道。

“朝廷自有法度，阁老的椅子，岂是他人可以随便乱坐。今日老夫前来就是为见徐溥一面，让他出来。

皇宫封锁两日，京城只许进不许出，这么大的事情，他徐溥这个大明首辅竟然两日不露面。

他徐溥想要干什么？到底有什么事情能够比大明的江山更加重要，各地奏折堆积如山，各府公文无人签批，他徐溥这是渎职。”

面对耿欲，刘建三人心中一阵苦笑，其他几位他们还好对付一点，这位大明地地道道的官二代，即便现在已经六十有九依旧带着些许少爷性子。

只要耿欲耍起性子来，再加上身体不是很好，刘建三人一时之间也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

刘健看了一眼目光中带着些许躲闪的李东阳和谢迁，便知道此前两人入阁耿欲有让步之情，此时让两人出面着实有些难为两位。

“皇宫之中早了窃贼，皇宫封锁，首辅大人就在皇宫之中，至于到底丢了什么，现在还不清楚。

学问兄在事情还没有结果之前稍安勿躁，想来再有一两日的事情将会过去。”

刘健依旧伸手搀扶住耿欲，陪着笑脸说道。

不查一旦禁军出现问题，那他这个禁军统领难辞其咎，查了或许还有能够给皇上留下一个敢担当的印象。

想通其中关节，宁瑾的思绪一转，开始思考自己倒下谁最有可能获得御马监掌印太监的位置。

汪直告诉他这个消息，毫无疑问就是让他清洗禁军，但禁军牵扯勋贵，汪直的猜测和皇上的猜测之间的差别很大。

如果对方是冲着禁军兵权而来的猜测出自皇上或者太子，宁瑾都会毫不犹豫彻查整个禁军，但要是出自汪直，宁瑾一旦彻查那就是在赌命。

太医院中徐溥和萧敬内心祈祷着朱厚照不要再瞎搞了，汪直也来到御马监中。

汪直有恩与他宁瑾没错，但宁瑾现在好歹也是内廷第二人，绝对不会拿着自己的身家性命和汪直一起赌命。

汪直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宁瑾淡淡问道：“有区别吗？”

宁瑾一愣，随即陷入思索之中，确实如同汪直所说一样，还真没有区别。

汪直倒是依旧无比淡然，喝着杯中酒，笑着说道：“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为陛下办事，吾等本分而已。”

“最是一个本分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