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谁来做消失的哪一个？她问。

我们都沉默了，毕竟谁也不想消失。

虽然我们从麻木的精神状态中恢复，但内心的那股伤痛久久不散。

人相，结束了。

我们这两道魂魄还剩三成的余力，加起来连筑基境修士都打不过，这对逃脱一点帮助都没有，只够我们交流。

消失一个总比一起消失要好吧。我说。

什么意思？我问

想要赢，只有试试那一招了。

我来吧，我说，依娜也回不来了，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阴阳双相决》中的终焉之境，你不会没看过吧？

看过，达到终焉之境需要我们再度合二为一，这代价就是，你我之间有一个会永远消失。

人相，无论阿依娜的记忆能不能找回来，你都要好好照顾小依娜。让我消失吧，我已了无牵挂。鬼相说。

我回不去了，我说，小依娜如此记恨我，巴不得我死，如今我只能给她带来痛苦。由你来替我照顾她更好。

寂幽影沉默了，后来她才肯妥协，那好吧，我替你照顾她。

哪一招？

也就是说白霜月与寂幽影，只能留下一个。

寂幽影陪着我走上熔炉前的台阶，送往最后一程。

我们来到熔炉边缘，只要我在往前走一步，白霜月将永远消失。

这本是令人十分紧张的情况，我竟没有半分畏惧，反倒有一种释然的解脱。

这一刻，我放下了善世仙子，放下了修为，放下了魂牵梦萦的阿依娜，放下了一切。

准备好了吗？寂幽影问我。

准备好了。我回答她。

我才刚说完，寂幽影一脚把我从熔炉边踹开。

鬼相！你这混蛋！

她释然一笑，随后纵身一跃，代替我消失。

人相，这是我第一次骗你，也是最后一次。你是小依娜的家长，是无可替代的人，同样你还有罪要赎，如果就这么让你死了，也太便宜你了。哈哈哈！该死的人是我，人相，照顾好她！

当寂幽影落进熔炉的瞬间。

噗！

熔炉里火焰大盛，鬼相永永远远地消失了。

鬼相！！！

融合成功！

终焉之境——达成！

轰！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我体内展开，这股力量名为——阴阳。

怨魁那灰雾之躯忽然炸开了一道口子，一道闪耀着圣光的球型魂魄从中飞了出去。

“你是谁？”怨魁诧异地盯着这道圣光之魂。

“这么快就把我忘了？”我意念一动，施展新获得的阴阳之力，重塑了与之前样貌一模一样的肉身。

“白霜月？还是寂幽影？”怨魁竟然无法从气息上分辨出我究竟是谁。

“我是白霜月，也是寂幽影，严格来说，我就是我。”我说。

“本神管你是谁！都得死！”

怨魁独眼一凝，一道紫色光柱瞬间发射而来，带着恐怖的毁灭力量。

“湮灭射线！”

轰！

我刚重塑的肉身被湮灭射线轰成了粉碎。

“哈哈哈！你这小垃圾。”怨魁满眼嘲弄，但下一刻它却笑不出来了。

咻咻咻......

被轰成粉碎的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我毫发无损。

“怎么会！你被轰成渣了，怎么可能恢复！噩梦深渊里可没有阳光！”怨魁震惊无比。

“怎么不能？”我冷笑道，“我已经和你一样，脱离凡躯。”

“脱离凡躯？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是神？”

“我也搞不清我现在是个什么东西。总之，我不能浪费鬼相的牺牲。”

我抬起手，催动阴阳之力，手刀一划。

一道神秘浩瀚的黑白光刃斩出，在飞行途中黑与白融合为一体，成为极致的灰，散发出玄奥至极的天地气息，极速切向怨魁。

“你真是不长记性，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伤得了我。”

怨魁讥笑道。

唰！

灰色光刃切断了怨魁的三条烟雾触手，触手断截面不断散落着怨魁本源能量，如同黑色的血。

“嘶啊！！”

怨魁痛苦地嘶叫着，触手疯狂摆动，这是它由诞生以来首次感受到疼痛。

“这不可能！这是什么力量！”它震惊得瞳孔轻颤。

“阴阳之力。”我说，“鬼相是阴，人相是阳，当她们各自修炼到极致时，双相融合，悟阴阳，通乾坤，便可突破天地的桎梏。此乃《阴阳双相决》的终焉之境。”

“能突破天地桎梏的！只有神灵！那就是本神！”

怨魁愤怒的独眼一瞪，可怖的虚空之力沸腾间，一道百丈大的虚空裂缝在头顶爆裂而出。

“虚空放逐！”

狂暴的紫色漩涡带着无可抵挡的拉扯力，将我吸了进去，一瞬间将我带到无垠虚空中。

我的本体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阴阳能量的结合体，换言之，我与怨魁一样，本体都是由能量构成的。所以我不再感受得到失重，我也能够在无氧气，无空气的外太空中生存。

而且，融合鬼相之魂后，她的力量我也能够继承。

“虚空之径！”

我催动虚空之力，构建一条虚空之径，再度回到噩梦深渊中。

怨魁看到我回来后，正怒不可揭地盯着我，它就像个猫咪炸毛一般，所有的触手全都伸直了，形似海胆。

“我说过，我已脱离凡躯，虚空不再对我产生任何的影响。”我说。

怨魁盯着我，慢慢冷静下来，“既然你能化解虚空之力，那么，你的心魔你能够化解吗？”

它独眼一凝，释放出所有的邪念力量。

下一刻黑色虚无的噩梦深渊开始有了光线，阿依娜死去的那一天再度重现。

然而这一次，我全程看着阿依娜死去，却没有了当初的那份撕心裂肺，有的只是一颗坦然面对的心。

“我知道我无法改变过去，也无法弥补曾经的遗憾，除了接受这一切，我还能怎样呢？即使她永远也变不回阿依娜，我也会一直陪着她，看她长大，成亲，相夫教子，尽到我的责任。我难免会伤心，会难过，可这本就是我该承受的，本就是我们该赎的罪。”

是的，我们放下了内心的包袱，我不再逃避，直面事实。

况且，我们还能看到小依娜，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轰！

周围的场景瞬间破碎，回归黑暗的虚无，露出了满眼震惊的怨魁，“怎......怎么可能！你突破了心魔......”

我没做应答，手轻轻一抬，原先掉落在噩梦深渊的三把剑，立刻回应我的召唤。

咻！咻！咻！

第一把剑——永冰，

第二把剑——万魂，

第三把剑——沐风。

三把剑亲昵地在我周围微微萦绕，轻颤间发出剑吟，好似在欢迎我这位久违的战友。

我催动阴阳之力，三把剑共同附上了光晕，迸发出通天地般的玄奥气息。

怨魁感知到了死亡威胁，它很清楚我目前拥有的力量，足够杀死他了。

它巨眸里杀意凛现，刹那间无数颗眼球从它多如牛毛的触手末端睁开，密集得可怕瘆人。

这千万只邪眸同时凝聚虚空之力，紫光照亮了黑暗，万重湮灭射线正在蓄力！

它要拿出所有的力量摧毁我！

“湮灭吧！！”

万道湮灭射线同时发射而来，汇成一道毁天灭地的紫光，足以湮灭万物，连太阳都不敢争锋。

“杀！”

我爆发出所有的阴阳之力，三把剑如同汇聚在一起，形成一道切割天地的灰线，模糊而扭曲，迎着毁灭的紫光飞去。

万重湮灭射线终究还是太强。

嗞！

第一把永冰剑在紫光中化作飞灰，但万重湮灭射线的攻势也减小了不少。

嗞！

第二把万魂剑步入后尘，湮灭在虚无中。

永冰与万魂，两把剑完全湮灭，好在它们在牺牲之前，完成了它们的使命——它们已经把万重湮灭射线给消耗殆尽，那恐怖的紫光正如冰雪般消融。

“我的湮灭射线竟然......”怨魁竟止不住颤抖了起来。

“去吧小沐，完成你的夙愿！”我手一招，操控沐风剑飞射而去。

第三把沐风，蕴含了阴阳之力，蕴含了乔小沐的夙愿，扎进了怨魁的巨眸中！

“不！！本神！！绝不会死！！”

怨魁浑身颤抖，纵然它极力叫喊，也无法改变死亡的下场。

它那灰雾之躯，在阴阳之力下，如雪消融。

怨魁已死，乱世得到了解救，侵蚀所有人的魂疾，也随着怨魁一同消失。

可因魂魄被吞噬而尽的人，终究无法复活回来。

沐风剑也用尽了它的力量，化作一滩细沙，沦为噩梦深渊里的尘埃。

“谢谢你们，人相，鬼相，还有小沐。”

我叹了一声，尽管干掉了怨魁这个邪神，但我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反倒感到悲伤。

骤然间，我感应到一股比怨魁更强大的气息！

怎么回事？

这股气息......很熟悉......我忽然记起来了，这气息是混沌！混沌的力量！

下一刻，我感受到自己被这股混沌的力量扭曲着，如同深陷漩涡中无法自拔。

一眨眼的功夫后，我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漆黑的房间，十平米不到，从电脑屏幕散发出来的光线中，我看到了乱糟糟的床，这里是卧室。

“你是人相还是鬼相？”坐在电脑面前的那位男子道，他推推反光的眼镜，背对着我一直在键盘上敲打，头也没有回。

“算是人相。”我问他，“你是谁？这里是地球？”

“我是混沌。”男子一边敲打键盘，一边道，“同时也是《阴阳双相决》这本功法的创造者。”

“混沌？”我忽然想起幽梦仙宫壁画上有关怨魁的记载，“混沌诞下一子，噬万魂，祸众生，其名怨魁。好家伙，怨魁也是你造出来的怪物！”

自称为“混沌”的那位男子笑了，“没错，你还记得壁画上的内容。”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干什么？为怨魁报仇吗？”我十分警惕。

眼前的这位男子看起来平凡无奇，身上也没有半点修士的气息，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拥有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力量。

“报仇？”男子摇摇头，“我只是想见见你罢了，虽然你不是第一个出现的人，但你是第一个抵达终点的人。”

“什么第一个抵达终点的人？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男子一直背对着我，看不清面容，他傻笑着，笑声中似乎在暗示着什么，“有人找你了，赶快回去吧。”

“等等！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什么是第一个活下来......”

还没等我说完，男子哒地一声，按下了键盘上的回车键。

嗡！

我再次被卷进无形的混沌漩涡，当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回到了噩梦深渊的尽头。

在我们相连的脑海中出现一鼎巨大的熔炉，谁愿意投身进熔炉中牺牲自我？

人相与鬼相的意识，只能保留其中之一。

当我们达成共识后，立刻进行了融合，一旦融合完毕，寂幽影将达到终焉境界。

合魂大法——开！

我和寂幽影困在怨魁的体内，正被它一点点地吞噬，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魂魄力飞速流失。原来这就是被噬魂的感觉。

嗡！

我们两道魂魄从分魂后诞生，谁也没想到最后还会再度融合在一起。

合魂到了抉择的时刻。

是啊，我们输了，鬼相。

蠢货，我的意思是，怨魁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