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传来喊声：“你们几个爬墙进去，你们几个，赶紧去堵农机厂的后门，你们几个，跟我去隔壁的皮革厂，他们肯定会往那边跑！”

李湛听在耳里，心说这谁对这一带的地形还挺熟的呢，声音好像也挺熟。

而且那些家伙里，也有几个是李湛看着比较脸熟的，毕竟他自己也才从十一中毕业呢，比如那个最高大的姓牛的家伙，其实就是十一中的老留级生了，甚至连那个骑摩托车的家伙，现在回想起来，他也有点印象。

那家伙的摩托车绝壁是找人借来绷面子的，他家就住这一带，根本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公子哥谈不上，但李湛还被毕业的时候，就听说过那家伙，据说三天两头都在换女朋友，甚至他的很多衣服行头，还都是那些女孩子给他买的！以前李湛和他没什么交集，也没关注过那些传言是真是假，现在回想起来，却极有可能是真的！

李湛知道，他要想拉着赵氤氲直接就这么从巷道里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些家伙只要不是蠢到了家，肯定会派人骑单车绕到他们前面去把路口堵上。

这时李湛记起来，这是个农机厂。准确地说也不是农机厂，因为这里面不生产农机，而是把外面运进来的农业机械在这里面进行组装。厂区倒是挺大的，进去就是一片开阔的空地，是用来停放手扶拖拉机车头之类的大型机械的，现在什么都没有，空地上全是荒草。在里面则是高大的厂房，或者说库房更准确一些，现在门是关着的，李湛和赵氤氲没有停留，拉着手往厂房后面跑了过去。

李湛回头看了一眼，他知道就算他们不停下来，他拉着赵氤氲被追上也是迟早的事。抬头张望了一下，巷道越走越深，也越走越窄，前面再一堵，那就是死路一条了。而他们面前就是一堵爬满了爬山虎的红砖墙，看着挺荒的，他不记得这里是个什么厂了，反正这一带那种作坊式的什么酱醋厂、火柴厂、玻璃厂之类80年代曾经红火过，但90年代纷纷倒闭荒废的小型工厂比比皆是，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他指了指红砖墙，对赵氤氲说：“来，踩着我的肩膀，我把你托上去！”

最怕就是这时候赵氤氲非要问一句你怎么办，还哭哭啼啼地要跟他一起什么的，不过还好，赵氤氲这一点跟李莞尔一样，让走的时候绝不墨迹，让爬墙也毫不犹豫。李湛一蹲下身，赵氤氲就踩上了他的肩头，然后李湛一起身，她就已经趴到了红砖墙的墙头，李湛在她屁股上再托一把，她的整个人也就横在了墙头上。

赵氤氲小声说：“是张大啊！”

“他们在哪！”

李湛和赵氤氲刚刚在墙头上蹲下来保持好平衡，就听到后面有人喊了一声，然后他们相视一笑，拉着手就从墙头上跳进了围墙的里面。

我说呢，李湛恍然，难怪这声音这么熟，可是张大，也就是张钢没有上初中啊，怎么也跟这帮人混在一起了？还是碰巧遇到了，狐朋狗友一对上眼，就主动来当带路党。

他四下里看了一下，农机厂这个大厂房的后面是一些高矮不一的小房子，好像还有人进出，比前面空地上要干净一些，不过就算有人留守，这时候也下了班，门已经锁上了。李湛指了指两栋两层楼房之间的一道很窄的缝隙，说：“你在这躲一会，听到我叫你，你再跑出来。”

“那你呢？”赵氤氲抓紧了李湛的手，这时候她突然感到害怕了。具体怕什么也说不上，但就很怕这一松开手，就再也抓不住他。

这时候赵氤氲才回头去看，李湛后退了几步助跑，蹬着墙面扒住了墙头，赵氤氲才想伸手去抓他，李湛一翻身也已经横在了墙头上。

李湛也不吭声，但也没有直接用砖头，而是飞起一脚，朝离他最近的那个初中生脸上扫去。那个初中生连叫都没有来得及惨叫，就捂着自己的脸弯下了腰，手中的钢管则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两外两个吓了一跳，李湛哪里等他们反应过来，一个裆部挨了一脚，瞬间就捂着裆部滚到了地上，另一个想跑，被李湛抢先一步揪住头发，用他惯用的膝盖一下就给砸在了脸颊上。

这三个人第一个最惨，鼻子嘴里都是血，门牙可能都被李湛抽断了两颗，另一个的脸颊马上就肿了起来，滚在地上那个痛得有点怀疑人生，而他们甚至都还没有看清李湛到底是从哪窜出来的。

李湛弯腰捡起了那根掉在地上的钢管，也不去管这三个已经失去战斗力的家伙，提着钢管就冲了出去。

赵氤氲很听话，她既没有追着李湛跑出去，也没有往别的地方乱跑，尽管她这时候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李湛出点什么问题，可她心里，又有着一种莫名的幸福。

反正就是很简单的一种幸福，也许有点幼稚，有点好笑，但就是一种淡淡的幸福。

很快，外面又传来一阵喊声，等到李湛跑回来朝赵氤氲伸出手，赵氤氲立刻从两栋楼的缝隙里冲了出去。那三个最开始就被李湛放倒的家伙正勾肩搭背地哀嚎，看到赵氤氲冲出来，吓得面无血色，看到李湛又跑了回来，更是吓得差点直接跪了。

李湛理都不理他们，抓住赵氤氲递过来的小手，又往农机厂的后门跑去。

等李湛跑远了，他们提心吊胆地走出去，就看到五六个同伴也正狼狈不堪地往这边磨蹭过来，有的捂着脸，有的捂着肚子，还有个一条腿一瘸一拐，痛得哼哼唧唧的，两边一碰面，都不由得面面相觑，这是遇到魔鬼了吗？

“哥哥，你又受伤了？”

“免不了，这帮家伙也经常打架，比张钢叫来的表兄弟强多了。”李湛头上挨了一闷棍，有血正顺着他的左脸颊往下流，还好是木棍，是钢管的话他这会怕是得睡下了，不过这种程度倒也无所谓，他还难得地中二了一句：“伤痕才是男子汉的勋章。”

“哥哥！”赵氤氲喊了李湛一声，还是很听话地躲进了两栋房子之间的缝隙里。

李湛则靠在其中一栋房子的转角，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三个人转过转角，竟没有一下就看到他。这三个初中生手里都拿着东西，一个里装的大概也是转头，一个手上拿着一根钢管，还有一个则提着大概是路上见到的半截木棍。

李湛小房子门前的花坛上扒了两块转头出来，然后伸手取下赵氤氲背上的，把她的书哗啦啦地倒出来，然后把砖头塞进去，说：“我当然是，主动反击了。”

光跑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一点在上次跟张钢张铁兄弟打架的时候李湛就已经很清楚了，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反戈一击才是正道。

李湛拉着赵氤氲跑进的这条巷道，就在他们上学放学的路上，李湛对这些巷道本身是很熟的，所以他平常也不让李莞尔或者赵氤氲单独走这些巷道。

之前他之所以要跑，当然是因为对方人多，他没有傻到会以为自己一个人可以打得过十几二十个人。但现在这帮人已经分了一部分去巷子的另一头，不说一半，起码也有三分之一吧？剩下的追到围墙后面又分成了几波，听起来张钢对地形很熟，指挥得头头是道，但这就给了李湛各个击破的机会了。

李湛跟张钢他们打的时候，差不多是一打五六个，算上对方的女孩子那是接近十个，还都是同龄人，就这李湛也没输。现在追来的这些初中生，除了那个外号就叫“牛头”的大块头，都比李湛小两三岁，论身高，论打架，李湛还真不怵他们。

而且张钢还帮了他一个大忙，他们由分散了！

不过是真是假现在也不重要了，十一中在他刚上初中的时候还算是一个不错的学校，但最近两年，尤其是他初三快要毕业的时候，这个学校已经乱得一塌糊涂，男生一帮一帮的打群架更是整个普乐市的中学都有耳闻。对于后面追着的那帮人，是不能抱任何侥幸心理的！

跑了一会，赵氤氲到底是女孩子，再加上既高度兴奋，又高度紧张，喘着粗气，不禁有点腿软了。她停下来想歇口气，但刚一停下来，身后的脚步声听起来就已经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