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想判定自己是否清醒。

“是吗？”周阳百无聊赖。

他们唯恐睡着了，莫名进入究极梦魇的梦境之中。

篝火在摇晃着，温暖赤红的火光倒映在周阳的脸上。

属实是因为梦魇镇的缘故。

当然，他和周阳说这些话，也并非是他好心。

虽然他向外传递了信息，但并不确定得到他信息的上官能否将这个事情通报给安东尼教皇，就算传到安东尼教皇耳朵里，也不知道尊贵伟大的教皇会不会相信他一个小小的祁神官说的话。

因为他无法判定眼前这个梦魇镇是否重要。

他见过究极梦魇。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画面。

生和死的轮转，在萦绕着灰绿色的薄烟中实现转换。

对于他的力量并不陌生。

但眼前这个梦魇镇的确很是古怪。

“是的！”迪伦审视了一下周阳，他轻轻的揉搓着左手拇指，回忆着之前进入过的梦魇镇。

他只是知道，这个梦魇镇比第一次发现的梦魇镇，更加令人震撼。

“到了晚上，它就会是世间最可怕的地狱，当你踏进梦魇镇的那一瞬间，就好像被摁在手术台上，用最为锋利的手术刀一点点地切割你的心脏，将你藏在心中，遗忘在记忆里的最黑暗，最不堪回首的记忆重现在你的面前。”

“而你的耳边，会回荡着恶魔的低语。”

“到最后，你会发现，人世间，才是最可怕，最黑暗的地狱，你沉沦其中，无法自拔，你想要超脱，可人世不似地狱，你完全超脱不了。”

“于是你拿起枪，抵在你的下巴上，接着毫不犹豫地开枪，因为死亡，才是超脱人世唯一的方法。”

“你死了，死在了梦魇镇里。”

“你解脱了，沉沦了，但丝毫不觉自己陷入了更深的地狱。”

“你永远无法从中解脱……”

那抹绯红已经充斥着周阳的眼睛。

蛊惑和共情，是操作人心最好的手段。

他不断转动的左手拇指之上，萦绕的绯红之色是欺诈的倒影。

不断加深的话，是欺诈的影子。

他试图通过禁忌物进行欺诈，将周阳蛊惑进入梦魇镇中。

然而这种手段对于周阳而言，什么都不是。

他伸出手来，落在迪伦的左肩。

“人世只是人世，它永远不会成为地狱。”周阳的眼睛更具魅惑的颜色，像是倒旋的黑洞，吞噬着所有人的目光和意识。

“沉沦在痛苦之中的人，他们只是暂时没有看见黑夜下路旁的花。”

“那些美好始终存在，无论他是否快乐，痛苦又或者是绝望，它都在，而他们也会发现那些美好。”

“而迪伦先生，你的手段比你的语言要弱很多。”

只是轻轻一拍，但迪伦却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力量，

数不清的身影正在向后倒退，他正在跌落于梦境之中。

他的意识开始迷离，甚至看见了一道伟岸高大的身姿，祂看了自己一眼，一瞬间，他心中那些被压抑的记忆开始蠕动，他似乎正在被黑暗所吞噬。

然而下一刻，他的使徒本质开始释放力量。

周遭的黑暗退去，一切恢复了正常。

只是他出了一身的冷汗，整个人显得很是狼狈。

“看来我们之间的平衡还在。”周阳如此说道。

而迪伦无法对他的话做出反驳。

如果他只是一个人的话，那么不可能存在这种平衡。

他们这几十个人绑在一起，才能和周阳达成平衡。

“对了，我想你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周阳抬头看向天空：“我能感受到梦魇的力量开始影响现实，你们传出的信息一概被扭曲，接听消息的那一端恐怕什么也听不见。”

这就是究极梦魇的可怕之处。

祂的力量强大到可以影响现实。

好在只是影响，而不是覆盖。

如果究极梦魇塑造的梦境可以覆盖现实，那么祂就不是究极了，这个词已经无法与祂匹配，最好的冠名词应该是神。

“什么？”迪伦显得有些激动。

“我说，梦魇镇的力量已经开始影响现实了。”

迪伦心中一黯。

“不然你以为未来科技的人会找不到这里？”

作为究极梦魇的养伤之地，必然有其特殊之处。

影响现实，只是祂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

只要祂想，就算是行走于闹市之中，也没有任何人，任何设备能够发现祂。

“我想我们需要后撤！”

眼前灰绿色的薄烟荡漾而出。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辐射的范围在增加，而污染也在扩张，慢慢的，就要侵占他们的扎寨的地方。

此刻，周围景象变得扭曲。

被薄烟入侵的地方开始扭曲。

幽暗的山峰和树木恍若虚幻，取而代之的是白砖垒起的房屋，以及虚幻的重塑的血肉之躯。

耳边的鸟叫声，虫鸣声消失不见。

世间仿佛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梦魇镇正在向外扩张，而他们不断地后退着。

渐渐的，扩张停止了。

梦魇镇向外扩张了三米。

而他们撤到了一百零三米以外。

一百米是安全距离。

“第一处梦魇镇也是这样吗？”周阳问。

“不！”迪伦摇摇头：“梦魇镇是固定的，像是被圈定在地面上的一个圈。”

“这个圈里，自有一种法度，如果白天过来，这里相当热闹，你甚至能看见一些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飞鸟麋鹿。”

“而到了晚上，这些神话生物就会变成可怕的超凡生物……”

“但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他们都有同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一切都是虚幻的。”

他转过头来，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周阳：“你见过虚幻吞噬真实吗？”

没有人见过。

“那么你们的确是中奖了。”周阳莞尔一笑。

他觉得头皮发麻。

因为在他们眼前，虚幻真的吞噬了真实。

就连张悦，她看到的景致也是真切的。

窥探者对于真实和虚幻的判断或许有错，可周阳这种游离于真实和虚幻之中的超凡者却不会。

“就算这里不是究极梦魇的藏身之地，也极大可能是祂的流血之地。”

不然无法解释眼前的诡异。

究极的鲜血，充斥着恐怖的超凡特性，它所能形成的污染也远比其他天灾更加剧烈。

因为究极代表了极致，同时他们也是一切的源头。

也许，在这场污染之中，还诞生了别的什么东西。

可能存在着一位强大的天灾，它正在复苏着。

“你看这些烟气，像不像是我们呼吸时的吐息。”周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

而迪伦悚然。

这一层薄烟时而释放，时而收敛。

就像是呼吸时起伏的胸腔一样。

周阳的玩笑话，似乎给他带来了另一种可能性，带来了另外的梦魇。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不该是他们的久留之地。

“如果你想走的话，我完全可以告诉你，请不要妄想能够离开这里。”

当他发现这曾是究极梦魇的养伤之地时，周阳就明白了，他们已经没有办法从这里离开了，除了死亡。

这并非是妄言。

因为现实已经被干涉，真实已经被扭曲。

所以这并非是梦魇镇覆盖的范围，但你照样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你走不出去，当你试图离开时，你就会发现，你已经从真实走向了虚幻。

从梦魇镇外，走进了梦魇镇中。

其实只要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这件事情。

这处梦魇镇之所以能够存在这么久而不被发现，这就是原因所在。

进入梦魇镇的人在发现这里的特殊之处后，试图离开但他们毫无例外地进入了梦魇镇中。

在黑夜中他们恍然不知，而到了白天。

猛烈的子弹瓢泼如雨，铺天盖地，无边无际地向你打来，在大脑还没有开始工作的时候你就已经死去了。

这是无解的环，因为起点和终点在同一处。

这也是无限的环，因为它没有起点和终点。

想要离开，只能从虚幻中寻找真实。

而梦魇镇里唯一的真实，就是污染源。

找到污染源，便意味着找到离开梦魇镇的路。

“那我们该怎么做才好？”迪伦问。

没有人能比梦魇更明白梦魇，在这一刻，他们之间地平衡已经失衡，周阳增添的砝码，已经超过了迪伦他们所有人捆绑在一起的生命。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至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黑夜，是梦魇的主场。

是虚幻的诞生之地。

一切的虚幻，都曾诞生于黑暗。

“或许，未来我们也是如此，什么都做不了。”

究极形成的污染太过强大，在这种污染里，智慧不及天数，换句话说，就是运气，很重要。

他手里的绯红颜色越来越鲜明。

“那么梦魇镇里的晚上呢？那会是怎样的场景呢？”周阳就好像没有看到那抹绯红一样。

“梦魇镇的白天，是安静的，温暖的，它总会给人一种末日净土的感觉，自由是最不值得人歌颂的，因为在那里，人人都是自由的。”

“我开始怀疑你的信仰，因为你说的不像是梦魇镇，倒更像是伊甸园。”周阳注意到迪伦的左手拇指，那似乎是义肢，里面浮动着一抹绯红。

现在是深夜，本该是休息的时间，但梦魇镇外却无人入眠。

“我的信仰从未改变，你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因为你从未去过梦魇镇，如果你曾去过，就不会这么说了。”

“如果你觉得你能用嘴皮子就能让我自己进入梦魇镇的话，那么你属实是高估你自己了。”周阳说。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迪伦笑了笑：“虽然我的确这么希望。”

他的对面，迪伦正在时刻注意着他，同时也在盯着梦魇镇的变化。

“你知道吗？晚上是梦魇镇最为诡异的时候。”他轻轻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