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悉李奕祈死讯以后，他们便一直在思考为什么他的遗言是南曜。

南曜是礼怨姬的真名，但是李奕祈肯定不只是在最后想起了礼怨姬这么简单。毕竟，啸天曾经说过谛听是怀抱希望之感为礼怨姬取名南曜的。

走出地牢的司马录看了一眼群星闪耀的天空后转向姬瑞燐：“你们现在其实也不一定要用「水滴石穿」，努力一点利用现在的术式直接把世界重塑就行了。”

姬瑞燐坦然一笑：“世界确实需要重塑，但是在那之前我有想做的事情。”

这个法术名一度令以为叫弥天大谎之类名字的镜明与姬瑞燐感到意外，不过细思以后认为随着时间弄假成真的这个法术称为水滴石穿，某种程度上十分贴切。

——“南曜。”

“啊？”司马录失声大笑后严肃紧盯姬瑞燐，“人死不能复生，无论是你、神灵，或者是太阳烛照都办不到。”

“前提是那些南炎人确实已经死了。”

那么，希望何在？

直到四月初四之前，镜明与姬瑞燐确实只是无力地深深自责未能阻止甄枯木许愿令南炎惨遭灭种。然而春天来临，看见枫树树苗破土而出的那一刻，镜明和姬瑞燐进入了某个幻境。

站在苍翠枫木之下的李奕祈回首，灿烂一笑。李奕祈开口准备说话的那一瞬间，幻境瓦解。纵然镜明和姬瑞燐未能听见李奕祈的声音，但是二人大概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为二人指明方向的是周游南炎来到重华城的黄泉进和澄。

“在下一直有股违和感，原本以为是天下大乱，生灵生死难测的缘故。直到「承云瞒天」，天下暂时安定以后，才发现这股违和感明确指向南炎大地。”

另一方面，澄从极渊眺望南面之时，总觉得有一星亮光在闪耀。

“什么意思？”司马录回想被黑麟暮雨审问的过程，确认黑麟暮雨在感慨追逐太阳烛照的他们有多傻之前说过，甄枯木利用分身许愿令南炎人全部去死。

“阁下的心绪为何如此烦乱？”

“让南炎人死从来就不是木头的愿望。”镜明苦笑，“我一直在想如果麻木的太阳烛照能够读懂木头的真心，南炎人就不会死去，所以我才许愿希望它能够拥有一颗心。”

这种情况之下，镜明恨的是甄枯木。

“现在你说南炎百姓生死未定……”镜明握紧拳头，“是不是可以说明太阳烛照其实明白木头……”

若真是如此，便是明知故犯，镜明绝对无法原谅太阳烛照。

姬瑞燐拉起镜明的手：“或许，是奕祈……”

“也是……”镜明信服，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心绪说出他藏在心底的某个想法。

“对于太阳烛照而言，南炎人是指拥有南炎户籍的人，与他本身的出身并无关系。”

已经确认与姬瑞燐一样移籍他国的南炎百姓全部存活，与南炎人通婚、入籍南炎的他国百姓同样罹难。

“那么，在这种模糊的状态之下，我们将遇害者的户籍变更的话会如何？”

“没用的。”馨蕾户籍的莫欺从房梁翻下，亮出他用回收的炎帝玉玺赤印伪造特批其入籍，登记日期在二月二十八的文书。这份文书并未令莫欺化作灰烬。

“当然不能只靠一份文书。”

“你说什么？”司马录脑浆搅成一团，“你们要利用「水滴石穿」，将南炎变成南曜？！过去无法改变！”

“但是，历史可以。”镜明轻笑，认真地看着司马录的双眼，“世上有两种历史，一种是客观存在的历史，一种是人们心中的历史。”

“我做的不一样！”司马录激动地争辩，“我所书写的历史时间线没有变动！”

镜明的具体做法是借助「水滴石穿」令汉华人灵认定李奕祈在去年四月初四诛杀炎妄帝夺位以后，将南炎的国号变更为南曜。

然而事实是李奕祈不曾下旨变更国号。即便南炎变成南曜，最早也只能从今年二月二十九南炎灭种以后开始。

“可以仿效追封。有些乱臣贼子生前并未称帝，但是其子夺位以后会追封其为帝皇，令他变成了帝皇。”

“简直就是强词夺理！事实依然是这些人生前未称帝！”

“那么，请问对于人们而言，笼中是何时存在于世上的？”

“那当然是……”司马录能够明确说出昆仑变作笼中的时间，然而在将要说出口那一刻，他反应过来对于大部分笼外人灵而言昆仑不曾存在，从来只有笼中。

即便明白水滴石穿成功的话确实可以改变过去，令人灵认定一年之前南曜存在于世上，但是司马录还是很纠结，因为人死不能复生。

“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五千万人！！！”

“如果，”姬瑞燐前行一步，“在太阳烛照实现愿望之前，南炎人就不存在于这个世上呢？”

“啊？”司马录越发混乱，“你们究竟什么意思？”

“大概……奕祈当时‘梦见’了南炎即将面临的灾难，抢先一步将南炎人暂时‘消灭’，然后等着我们把他们带回来。”

“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司马录回想着在残月宫的战斗，“暂且不论凭借李奕祈的能力能否做到，他把化作灰烬的五千万南炎人封入了哪里？五千万人的力量不是你随便拿个盆就能装满，还是你想说他们就漂浮在空气之中？那不是这空气混浊得不能呼吸，就是早就随着时间流逝灰飞烟灭了！”

鲜艳的赤色之剑横在司马录眼前。

“赤霄剑……”

赤霄剑确实能够长久储存生灵的生之痕迹，然而司马录还是不能信服。虽然轩辕剑与赤霄剑同是天山人神锻造，后被同为人神、结为联盟的烈山与轩辕所用，但是他认为遗留人世，为人帝所用的赤霄剑与被九天玄神直接守护的轩辕剑存在绝对的差距。

“我们知道，但只要存在一丝可能性，我们都会去尝试。”

司马录完全不看好镜明二人：“就连上善若水都要带上八万人才争取了这么一些时间，你们又准备献出多少人？”

镜明不与司马录争辩，因为他知道对司马录而言，比起对事更重要的是对人。

“你难道想澄活在一个不久就会毁灭的世界？”

“！！！”司马录立刻改口，思路反向，“其实仔细想想，北冥瞒天已经提供了一个强大的基础，昆仑变笼中实际也未有牺牲那么多人，所以或许并没有想象中困难。”

计划敲定，在昴江带领西兑一众利用雷霆天眼束缚北冥欺世幻象之前，镜明一众尝试以水滴石穿将南炎人带回汉华大地。

施术地点是燚山，施术时间是……

姬瑞燐异常激动，抓着黄泉进追问：“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黄泉进轻笑摇头表示他不知道，随后他一边抚摸着肩上的落焱，一边转向一直沉默无言的镜明。

“在下的曼珠沙华无法绽放于南炎大地。”

“这说明什么？”姬瑞燐无法怀抱希望，“南炎人无法安息？”

“「水滴石穿」……”

黄泉进轻笑摇头：“上一次，炎市帝引发灵脉混乱之时，不幸罹难人灵的死十分明确，现在南炎大地上的生死非常模糊。”

姬瑞燐的喉咙刺痛：“你的意思是……南炎百姓……生死未定？”

黄泉进点头。

“例如？”

“让消失的南炎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