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慌乱不已的镜明意识到自己说了十分害臊的话而面红耳赤捂住嘴巴的样子，姬瑞燐终于松了半口气。

“你真的……不想成为父亲吗？”

外表恢复成正常模样的早晨，姬瑞燐的喜悦只维持了片刻，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心中的纠结转化为另一种葛藤。

面对一桌丰盛的早点，姬瑞燐迟迟没有动筷，镜明担忧地问：“瑞燐小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早点不合胃口？”

即便被带着灿烂笑容的镜明无微不至地照顾，安全感满满，姬瑞燐还是十分纠结，希望尽快摆脱幼女状态。所幸，她每天都在“成长”。

“真的！让人忍不住时刻捧在手心，好好疼爱！”“当然，相比起大人的模样，小小的瑞燐小姐能让我更坦率地去疼爱。”“不过，现在的瑞燐小姐也非常可爱！我一定会加倍疼你！”

虽然之前二人大概知道对方的倾向，但是果然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真的吗？”回忆着这几天镜明灿烂的笑容，姬瑞燐皱眉，脸颊稍稍鼓起，“你这段日子高兴得完全就是溺爱女儿的父亲……”

面对不安与一副做好全身而退的姬瑞燐，镜明深呼吸平复情绪之后，把当初对秦空说的话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不是那样的瑞燐小姐！！！”“那是因为小小的瑞燐小姐真的很可爱啊！”

“真的吗……”姬瑞燐一脸不信任。

姬瑞燐也觉得很可惜：“你确实会是一位好父亲……”

“会吗……”镜明苦笑，“一想到牺牲瑞燐小姐和自己变成平凡人，最后只是让一个普通就是奇迹的孩子痛苦地活下去，我就觉得无法接受，不要也罢。”

姬瑞燐不曾想到镜明如此决绝：“但是你对木头很好……”

镜明瞪大眼睛，不曾想到原来姬瑞燐是这样的感受。

“到时候希望你能干脆地杀死我。”

姬瑞燐的眼眶湿润，毫不迟疑地说出了违心的答案：“我知道了。”

镜明露出满意又骄傲的笑容，再一次在心中欣喜选择姬瑞燐果然正确无比。

“一定会有办法”的安慰、“坚持不懈地努力，最后一定会有回报”的鼓励，对于听过无数次始终弱小无力的镜明而言，早已十分空洞与苍白。另外，在失去一切的夜晚邂逅姬瑞燐的镜明，无法想象要再失去什么才能遇到另一个奇迹。

经过这次谈话之后，镜明与姬瑞燐的交流恢复自然，紧张与生硬也从隐约的担忧与不安变为单纯又笨拙的甜蜜。

新春将至，姬瑞燐的身体大体康复，镜明计划到长安接木头一起到五柳书院。

“东篱先生和阿隐大娘一定很担心瑞燐小姐。”

“我也很想念他们。”

镜明拉住准备走向越境厢的姬瑞燐，亮出红伞。

“伞你还没有还给司司吗？”

“不用还。”

镜明解释他先前向司不项借伞时，司不项表示镜明完成复仇一定会很闲并送给他新制的红伞：“算是预支给你的酬劳，回来之后你这小子给我专心在兰亭打工。”

不必再分心分力发动蚍蜉撼树的镜明，现在拥有足够修整灵脉的力量。事实上，为了避免破坏灵脉导致兰亭叫停他的复仇计划，被迫改画牡丹的镜明有时会不小心破坏灵脉。所幸都是微小损伤，灵脉能够自行修复或者镜明自行通过蚍蜉撼树修补。

“对了，瑞燐小姐，这伞的正式名字叫‘神舟伞’，是不是很有意思？”

“……”

“瑞燐小姐，我们出发吧。”镜明打开神舟红伞准备转动时，姬瑞燐抓住他的手，神情极其认真。

“如果……我没有活下来，你……”

镜明浅笑，把视线移向天空：“司不项他们应该会恨死我吧。”

此时此刻，姬瑞燐无比庆幸她努力活了下来，没有令镜明变成真正的罗刹尽其所能带着东苍同归于尽。

神舟红伞一转，山清水秀变作喜气洋洋的红色，鸟语花香替换成热闹非凡的丝竹笙箫、唢呐与鞭炮。

姬瑞燐感慨还没有正式过年，长安城就这么热闹了。

镜明环顾四周：“不，看这阵仗应该是监兵城有人成亲了。”

镜明让姬瑞燐细看监兵城外墙的装饰，除了常见的新春之红，另外挂着红白同心结，由银绣红缎和金绣白缎束成的花球，这些都是西兑百姓成亲时的传统装饰。

“难不成白姮姐姐和昴江国主……”

正当镜明这么想时，监兵城城门开启，木头高兴地冲出。

“明哥哥！燐姐姐！”

提醒长生不要跑那么快的白姮跟在身后。

发现镜明眼里带着一些怜惜的白姮苦笑解释：“成亲的是皓月代表与轻行大哥。”

“？！”“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

对观颜察色颇有自信的镜明，因为在重华城时竟然对二人毫无察觉，莫名感到不甘心。

金楼皓月与白轻行的爱恋一言蔽之，即日久生情。

昴江指派白轻行担任金楼皓月的贴身护卫，相处过程之中金楼皓月发现白轻行工作尽责，为人老实、热心助人，还勤奋刻苦，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不会因为她的美貌神魂颠倒。

白轻行对着那一把把款式一模一样的铁剑能够通过各种细节清楚分清彼此的不同与优劣，但是对于长相各异的美女，无法对比区分高低。金楼皓月在他眼中是漂亮的女人，与其他美女一样。不过，正因如此，金楼皓月的危机感被拉满，想着必须先下手为强。

“轻行大哥对于感情也很迟钝，是皓月代表开口表白和求婚的。”

“原来是这样啊。”想到金楼皓月的各路倾慕者，镜明笑道，“轻行大哥今后的日子怕是会很不轻松。”

长生一脸天真地说：“娘亲，你也向昴江表白呀！”

“……”满脸通红的白姮使出父母传统技能，“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嘴。”

长生不高兴地嘟嘴：“娘亲是胆小鬼。”

镜明能够理解白姮害怕被昴江拒绝的心情，最令人可怕的是昴江可能会一脸正义且理所当然地说出对人伤害超大却又无可奈何的话。

就像现在一样，收好后羿之箭的昴江将一份精致食盒交给镜明，嫌弃地说：“绝世音痴，快走。你要是在这里，童颜矿工和皓月的风头会被抢掉，被东苍的密探知道又该找我们麻烦了。”

来疾替镜明抗议：“昴江国主，你这也太无情了吧！镜明可是给西兑挣了口气！”

“别的日子爱来就来，反正今天就是不行。”

镜明本来也没有打算留下，只是见木头这么高兴不忍心破坏他的兴致。

不舍地向长生道别之后，木头拿着白轻行夫妇特聘画糖人绘制的双虎喜糖站到神舟红伞下。

走到五柳书院的衡门前，美滋滋地将精致漂亮的双虎喜糖吃完的木头，看着镜明充满期待地问：“明哥哥，你什么时候也和燐姐姐摆婚宴？”

“呃？！”

木头的问题固然让人意外，但是最令镜明意外的是他带着下颚剧痛平行看着天空飞出。

“好。”镜明也提出要求，“瑞燐小姐，我大概没办法接受没有力量的自己了。所以，就算你以后想和我结束关系，我想我还是会纠缠不放。”

姬瑞燐本来以为镜明想说让她做好心理准备来奋力抗争，然而镜明说的是——

“那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木头是个好孩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会恨我。”

姬瑞燐欲言又止，对镜明的回答似乎能够接受又不能接受。

曾经有人说恋爱最美好的时光是在确认彼此心意之前的暧昧阶段，因为关系确定之后容易患得患失，继而曾经能够看清的东西也变得难以确定，最后认真思考未来时也总是绕不过去一些现实问题。

“瑞燐小姐，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吃黄棘。”

“不用。”姬瑞燐一口回绝。

原因是如果镜明日后后悔，那会让他更恨她。姬瑞燐只希望如果某天镜明始终想要个孩子，能够直截了当地跟她说，两人好聚好散。

沉默许久的姬瑞燐深呼吸三次以后，庄重地看着镜明：“我……大概，不会成为母亲。”

“！”意识到问题严肃性的镜明摆好筷子，正襟危坐，直视姬瑞燐的双眼诚恳地说道，“我也没有打算成为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