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瑞燐语气严厉：“你究竟想做什么？”

“怎么？不许别人疼爱被你抛弃的男人吗？小气又无耻的女人！”

得到短暂休息的一行人，半夜被地震惊醒，出门一看。

双眼发亮的纳兰幽放感慨：“这些年闹事的是越来越浮夸了。”

此次适逢人灵阁阁员被袭需要派人进行后续调查，李奕祈和姬瑞燐又参与到临风书院一案，纳兰幽放便亲身来到南炎。未能赶上与梅诚吾的战斗实属偶然。

看见眼神空洞的仡芈楚，姬瑞燐的负罪感再次加强，心想大概是因为仡芈楚曾倾心她，才会被李奕宁缠上。

“……”被拦截的姬瑞燐心想又要麻烦纳兰幽放更新幻术假身了。

“我就说了吧，我的直觉很准。”从身后搂着仡芈楚的李奕宁调皮一笑。

比起从前那种阴阳怪气的温和言辞，现在李奕宁这种显而易见的辱骂倒是令姬瑞燐耳目一新。

到达承天县之后，竟然就传来李奕祈和姬瑞燐现身的消息，李奕宁兴奋得难以入眠。

一般的南炎女子可不会凑这种热闹，所以在追逐临风书院的承天县驻军和各路好事之徒中，李奕宁特意挑选了脚印尺寸较小的追踪。

“？！”

一直沉默的青丘倩秋重重向李奕宁挥出铡刀，被巨型蜈蚣挡下了。

“打断别人谈话，真没教养。果然是只畜生。”

孙氏一案引起李奕宁对临风书院的关注：“肯定不是设坛诅咒那么简单。闲来无事，我们也去看看吧。”

莲花玉佩确实是周武皇后为姬瑞燐特别定制的大婚贺礼。

“你又知道什么？！”李奕宁怒而挥鞭。

在孙氏一案引发百姓广泛声讨时，以惨烈伤亡为代价将兖州边境扩张十里的消息无人关心。

祈沦灵树根植大地，不能自由行动，但是任何一棵灵树皆能直达天听，无论身处何地。

针对外界侵扰，祈沦戒律有三。

其一，河水不犯井水。

其二，退一步海阔天空。

其三，得寸进尺者，诛。

在第六位学子被献祭之前，返魂树依然是返魂树，无法令死人复活却能令尸体活动的返魂树，只是用于制作谢必报古琴的普通返魂树。而随着兖州情势的加剧，受到指示的返魂树逐渐变质，向着赤丁子的愿望靠近。

以强大结界与世隔绝的祈沦并不会完全排斥外界人灵，会为缘者打开道路、赋予种子。

感知到与赤丁子之缘时，返魂树自身也十分困惑，未曾料到缘分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实现。

藏身返魂树躯干休养的铛狸，能够稍稍感知灵树之间的对话，当中二句尤其清晰。

——“炎帝欲得永生，漠视吾等之命，赐其天诛。”

——“遵命，吾主。”

铛狸自身并不关心祈沦与南炎之争，但是在遗梦契约约束之下的两面化形快要把她的精神撕碎。一半拍手称快，想方设法增强返魂树而落井下石；一半胸怀天下，拼尽全力妨碍返魂树成长而阻止悲剧。

从两面面积比例便能知道胜利是属于落井下石的一方，因为漠视学子生命，只顾饱肚的铛狸本质上与其更为接近。

镜明与礼怨姬的出现昭示着仪式的失败，预料自己将被根除的返魂树选择强行发动不完全的天罚术式。

仪式完成了六分之五，剩余六分之一即便以赤丁子、兎和额外的学子之命亦无法完全补足。若是浪费过多力量将无法抵达陵光，镜明与礼怨姬并不是能被一击即中的类型，因此返魂树集中利用兎的能力干扰二人，同时促请铛狸出手。

铛狸现在身上的遗梦契约强大到令她无法自如控制化形，而且两面之争折磨得她痛不欲生，被迫寻找各种方法止痛。纯食的她甚至放下尊严吞食非契约之人，然而效果甚微。

与赤丁子擦身而过时，铛狸的两面之痛消除了大半，后来发现是其身上的返魂树种子带来的效果。想要迫切摆脱痛苦的铛狸与赤丁子达成协议，助其完成十二月返魂术，令返魂树开花结果。

听过赤丁子的失败经历后，铛狸认为主要是对象不适的缘故。以其经验选定了对象后，铛狸化形为张玉树夫妇的女儿逗弄孙家纨绔子弟。铛狸并无负罪感，因为在她看来错的是受到诱惑、调戏女童并在被激烈反抗后大怒失手，拒不投案之余还强权施压的孙家子弟。

返魂树的力量令铛狸能够摆脱遗梦契约，然而只是暂时。铛狸曾试图将返魂树据为己有，但是在其下手之前，返魂树警告铛狸，赤丁子早已与其同化，性命相连。

总而言之，从一个束缚到另一个束缚的铛狸，现在终于得到返魂树的应准，天罚成功降临陵光后将其视作缘者，赋予其能够消除两面之痛的灵树种子。

铛狸深深叹气，一脸郁闷：“到头来竟然还是要靠你么……”

“！！！”

由于野魂男子过于混沌，稍有不慎容易暴走，因此铛狸的化形肉眼可见的不完全。

但是，这并不妨碍镜明和礼怨姬汗毛竖起。

“难道……你和他订立了契约？！”

“原来你们认识啊。”只用绷带覆盖了上半脸的铛狸露出自信的微笑，“既然如此，你们能不能袖手旁观呢？”“临风书院坠落之前，会解除结界让你们逃走。”

礼怨姬开口之前，镜明拦住她问铛狸：“他究竟是谁？！”

铛狸认为节奏掌握在其手中，能够省点力气拖延时间最好不过，便大方分享情报。

四年前，铛狸遇见一位坐在河边双手捧着白虎面具哭泣的少年。

铛狸从未看漏任何一位至情之人，尤其是会为了所爱之人不惜一切的至情之人。

铛狸没有靠近少年，而是默默地坐在附近陪他。

铛狸很是悔恨，拥有如此充足时间的她未有理会注视少年时那股熟悉的违和感。

许久之后，不想继续沉浸在悲伤中的少年回头问：“你是谁？”

“你爱的人，爱你的人。”

“……”

“遗梦契约？”

不感兴趣的少年转身离去。

铛狸很是悔恨，竟然未对忽然转身且露出灿烂笑容答应订立契约的少年抱有疑问。

少年，总是模糊不清。

少年最希望陪在他身边的人究竟是谁？

少年爱她们，亦恨她们。

摇摆不定的心，爱恨交织的感情加上强大的力量，遗梦契约扭曲，铛狸矛盾化形。

少年，笑了，流泪了。

“对不起，我又让你失望了。”

少年解开绷带，稍长的浅绿色刘海遮盖了空缺的左眼区域，若不是白得仿佛要消失和太过瘦弱，他定是位绝世美男。

那副场景至今令食人无数的铛狸毛骨悚然，一边身体不听其使唤，狠狠地撕下少年的脸皮。

在另一边身体阻止之前，少年的脸已经恢复，少年对那一边流泪的脸摇头苦笑表示没有关系。

另一边身体伸出手抓住少年的手，与其十指紧扣，而少年那惊讶、害羞和幸福的笑容再也不会出现了。

红色，红色，红色，直到撕脸的那边累倒。

少年平静地裹好绷带。翠色的眼瞳，瞬间变成红色。

感受到生命威胁的铛狸使出了浑身灵力，强行完全化形为一直在为少年无力流泪的那边。

“——”“——”“——”

少年头痛欲裂，铛狸趁机逃走。

镜，碎裂。

起初，铛狸认为是这拼凑、扭曲的脸过于丑陋的原因。

后来，铛狸发现是其中一边脸的祝福和诅咒让镜碎裂。

美之巅峰，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美之尽头，环真裂玉，遗珠碎镜。

礼环真令美玉开裂是从偶然与赞美中诞生的传言，而沧海遗珠令镜子碎裂而只能以流水为镜却是让人惊叹的事实。

潺潺流水，模糊之中，铛狸终于“看清”那半张惊世美颜。

想容珠将美中之美炼化至极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娘娘。”

“你说那是娘娘的脸？！”礼怨姬震惊不已。

对青丘狐灵而言世上只有一位娘娘，礼怨姬久闻大名。

娘娘——人类历史所载，令前朝东震灭国的红颜祸水——青丘妲己。

盗取想容珠的犯人——某位面容姣好的人类女子，后来的沧海遗珠，前前苍龙皇后。

少年的真实身份——

“东苍七皇子？”镜明与礼怨姬疑惑不已，完全无法将野魂与所知的年仅八岁的东苍太子联系在一起。

“不，你就是憧憬瑞燐，又觉得自己无法成为她，才会想通过收集与她有关的东西获取满足感。”青丘倩秋为进一步论证，指着李奕宁腰间的玉佩问，“你敢说你身上那枚完全不搭的莲花玉佩不是捡瑞燐的？”

“！”姬瑞燐大惊，不禁感叹周武皇后对她的喜好真的了如指掌。

青丘倩秋讥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自卑的女人。”

“你说什么？！”

纳兰幽放的到来并非偶然。李奕祈和姬瑞燐被望月教鸓鸟镇南追踪、袭击之后，便意识到二人的消息会被共享至地杰会。纳兰幽放原本计划等李奕祈和姬瑞燐抵达北冥后再为二人更新幻术假身，但是二人其后卷入不同的事件而迟迟未到达北冥。

“难道我说错了吗？你啊，从来不敢光明正大抢，还不敢靠自身去争取。”青丘倩秋满脸鄙夷，“只会下情蛊将自己置换成瑞燐。”

在仡芈楚的眼中，李奕宁就是姬瑞燐。

“这才是乐趣所在啊，某人苦恼的表情很是下饭。”

街道人群聚集，场面混乱，官兵出动正四处加紧维持秩序。

安全起见，四人兵分两路追击临风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