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这么巧吧……”温谦心中默默地吐槽道。

“你来回答，”温谦望向了更小一些的封木，说道，“家里还有别人吗？”

这给他们带来的视觉冲击，无疑是他们前所未见的。

不过想来也是，他们大抵也是其他山寨中临时派来凑数的山贼，毕竟尽管附庸于黑风寨，但哪有山贼寨子会真的派出自己的精锐？将自家没用的山贼，乃至下山绑些普通人凑数送死才是那些山寨会做出来的事情。

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被温谦突然之间的行为给吓住了，先前宛如恶魔一般的小队长，竟然被眼前这看着过分年轻的少年，如此轻描淡写地摘掉了头颅。

温谦点了点头，倒有些许诧异。

“当然，如果你们的回答让我不满意，那我也就只能把你们绑在这，让飞鹫和野狼替你们回答。”

“所以，看着我。”温谦平静的语气，像极了聊家常的老人。

“还有，”身为弟弟的封木显然更加紧张些，连话音之间都是颤抖，“还有一个哥哥……我们的大哥……他被留在了大刀寨……说是怕我们三个在一起的话会逃跑，因此要留个人质。”

“叫什么，哪里人。”

“我…我叫封云，他叫封木，我是他哥哥……亲哥哥，我们都是隔壁县的普通住户，家中还有一个小妹和一年迈目盲的老母……小妹嫁人了，也不小……我们前些日子被大刀寨绑上了山，他们拿我们的家人威胁我们，让我们为大刀寨和黑风寨卖命……大人，大人啊！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我们，我们没杀过人啊！我们连人都没杀过！连人都没杀过啊！”明显年长些许的俘虏，语无伦次地与温谦诉说着自己的经历。

温谦微微皱眉，倒是打心眼里佩服这幕后主使的手段。

倒是想得周全，知道留上个人质。

而同时，温谦也轻笑了一声。

两个俘虏打了个哆嗦，这才停下了磕头，他们卑微地弯曲着身子，身体趴伏在地面，头轻微抬起，虽说的确接上了温谦的目光，但他们似乎还是不敢直视温谦。

他们甚至，都没有想过活命。

这就是乱世。

原则大于人性的乱世。

按常理来说，温谦不杀这两人，则不能服众，心慈之人则不可掌兵，手下有野望的人便会有机可乘，届时军队乱纪，皆出于此。

可是，温谦毕竟是温谦，只见他笑了笑，对着又开始磕头哭求的兄弟二人说道：“行了，别磕了，抬头看看我是谁？”

兄弟二人听罢，有些蒙圈地抬头。

这不抬不要紧，当二人仔细望向温谦，顿时被吓了一大跳！

“温小公子！？您怎么会在这里？”温谦亦出自邻县，而且因为一年来的热心行迹，加之自己本身还是个读书人，自然颇具威望。

“说起来，还得感谢你们的母亲呢。”一想到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的渊源，温谦都有些绷不住了。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要赶夜路为目盲老太送信，自己也不会被李青然她们抓上山成了压寨相公，自然也不会有之后一切所发生的故事。

看着眼中尽是迷茫与不解的兄弟二人，温谦也不好多做解释，只能朝着身旁的范赦伸手示意，让他先为兄弟二人解绑。

范赦自然忠实地执行命令。

“大致的情况，我都了解了，”温谦看着眼前的兄弟二人，笑着说道，“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若是就此下山，我不拦着，你们的大哥，我也会尽力去救。但是，你们也不要太指望我们，毕竟我们也只是一群有着赴死觉悟的普通人，以百人之力去硬撼你们的山贼联军，说实话很难，非常难。”

“温小公子，你这都是什么话呀！？”封云听罢，倒是有些温谦意想不到的生气，“我们家虽说贫寒清苦，但即便如此，也知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如今你不仅解救了我们兄弟二人，还要去解救我们家的大哥！还要我们大摇大摆地下山，然后心之有愧地享受你们所带来的一切！虽说家中有一需要赡养的老母！我们兄弟若是这么做了！那才是真对不起母亲自幼的教诲！”

“我们要跟随温小公子一起！虽九死不悔！”

温谦看着封云封木，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别的神色。

比如惶恐不安，比如蛮来生作。

而只要温谦看出一点点，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兄弟两送下山。

但是，温谦所看到的，只有坚决。

这让他无比的意外。

虽说在古代，封建礼教的荼毒带来了许多伦理道德上不可避免的灾难，但至少，在某些时候，我们能看到一些难得的光辉。

比如此刻。

温谦看得出来，他们兄弟俩自然是很担忧山下的老母亲，但他们更害怕自己辜负了老母亲的教导与期盼。

想来，这户人家的家风，很是不错。

“嗯，我知道了，那么，你们也要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温谦点了点头，同意了兄弟两的请求。

兄弟两这才如释重负一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是！”

温谦看了看兄弟二人，又看了看被堆积在一起的尸体，突然之间，内心深处，略过了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

“你们此次联军，都有多少人？知道确切的数字吗？”温谦一边开始陪着手下士兵整理着行囊装备，一边询问着封云。

“300人，200黑风寨直系，100附庸山寨的替死鬼，10个黑风寨直系士兵带上5个其他寨士兵形成了20个15人小型战斗群，我们这个战斗群就是20个里面中的一个，是被派来巡逻的战斗群。”封云见状，很是自觉地走到了温谦身旁，帮温谦递过了些许物资。

“你们平日里训练阵型，每个战斗群之间互相会见面吗？”温谦挑了挑眉头，继续问道。

“不怎么见面，都是自己与自己训练，很少会碰面在一起。”封云有些疑惑，他不明白温谦问这个有什么用。

“也就是说，你们之间，互相不认识咯。”温谦道。

“很难认全，毕竟几百号人，还混了别的寨子的士兵，自家战斗群的人都很难记熟，哪会有闲工夫管其他战斗群。”封云道，

“嗯，我明白了。”温谦这才如释重负，露出了他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微笑。

他拉着封云的手，并看向了堆积尸体的草地，悠悠然地说道：“借你战友尸体一用。”

“用用用，小公子哪里的话，他们欺男霸女死有余辜，只是……”封云有些疑惑地问道，“小公子啊，他们都死了，能有什么用？”

温谦听罢，笑了笑，没把封云的话当回事，当然，也没有丝毫情感波澜地解释道：“死人有时候比活人有用。”

“大人啊……您要杀要刮，我们任您处置……但，我们可看得出来，您非穷凶极恶之人，能不能劳您举手之劳，为我家老母捎个口信，就简单几字便好，”封云作为哥哥，倒是有些主见，只见他再度跪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哀求道，“还请大人捎个口信，就说孩儿皆奔北谋生，日日生活顺遂，请老人家不必挂念担忧！”

看着眼前苦苦哀求的封云封木兄弟二人，温谦心中很不是滋味。

这声笑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也没有任何的贬义色彩。

他此刻，只是纯粹的，为山下那位之前让自己送信的目盲老太太感到高兴。

温谦身前的这两个本就吓破了胆的俘虏，顿时委身磕头求饶，言语中尽是失措与恐惧。

因为，她操劳一生，早年死了老伴，躲过了黄巾之乱，董卓之乱，大大小小的天灾人祸，总归到颐养天年的时候，自己已经没了三个苦命的二字，只余下了一个远嫁的姑娘。

而如今，温谦竟是发现，她的三个儿子，居然并没有死，只是被抓上了山，做了山贼。

只要人没死，那至少不是件坏事。

所以，眼前的这两个山贼，必然是其他寨中的山贼，而且，还是那种在逆风时战斗力几乎能忽略不计的新兵。

温谦看着眼前跪下不停磕头求饶的两位俘虏，蹲下说道：“别紧张，就问你们些问题，问完就放你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