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来，江秀才也自己以为自己明白了，笑呵呵地拍自己脑袋：“你看，我们这是糊涂了，生意还有九少爷的一半那，人家这是主子，不算客人，咱们大可不必慌张。”

江师母很不赞同他的说法：“就算是他们自己府上，也是二三十人，专门伺候这颗苗苗那。”

到了下午，他们就直接坐着小火轮回家乡了。

中午饭都不吃了。

给江家照相机工坊里做工的，木匠、锡水匠人、磨镜师傅、买办、伙计等人，都是这一天上午完结了工钱、领了大份赏钱和年礼。

江秀才和江师母一开始着急地不行，把周汤姆当成个宝贝蛋雪团子，也不知道该如何供奉着才能不磕碰了。

今年年底尾牙宴上，按照当地的商户规矩，上一只鸡，鸡头对着谁，第二年就不请谁了。

江记的鸡头，是直接对着掌柜的，意思就是不会开除任何人。

她虽然着急，也不愿意往九少爷跟前凑。周汤姆每次还给她行晚辈礼，喊她江叔母那。

一个一个的，都走完了，有些礼数周全的，还和周汤姆打了招呼。

最后就只剩下江记的一个掌柜和四个伙计。

江师母有些不太喜欢这等场景，觉得福气太大了，十分折寿。

江小月有些理解她妈妈的焦虑了，觉得这个周汤姆今天有些不对劲。不过他还是很好招呼的，简直就和叫猫一样。

于是直白地喊了名字：“汤姆！你今天怎么了？生病了？”

其实何止是不开除，事前也早就细说过了，如果有合适的亲朋故人，就只管也带了来，明年这里的活计还是很多。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才说：“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找你细说。”

江小月说：“好吧！”

亲自送他到门口，看他上了马车走了。

周翰林家在松江府也有许多宅院，这边管家，早早地为这正根正苗的主子少爷收拾好了。

看见周少爷走了，江秀才和江师母才算松了口气。

江小月还是有些犹豫，觉得周汤姆猫不对劲，他居然没有带走摄影机，也没有关心苏州弹评的内容，这领先世界二十年的技术，竟然吸引不了他了！

江大哥和江二哥过来叫妹妹，兄妹三人喜笑颜开，将江秀才夫妻引到后院房中，一家人打算看一场电影度过小年。

“哎吆，哎吆，江小姐。”一个中年胖子喘气儿跑了过来，是仙女镇曹家染坊的曹掌柜，他还带了几个伙计。

江秀才失笑：“不好意思呀，老曹，把你给忘了，你怎么还不走？江河里小火轮儿都开走好几趟了吧。”

今年冬天年景也不好，雨雪多，可是阻挡布料染布坊曹老板发大财的热情。

他又研究出来三两种配方细料，可是江家的染料，那怕又少了几种细料，依旧是原来的价钱。

曹老板吐了好几次血，他已经确定，那怕这配方里只剩下一种没有破解的原料，江家也不会降价的。

不降价其实也行，只要出手的分量够，可是江家给的分量，远远无法满足曹家染坊的需求。

江家搬迁到松江府之后，给合作曹老板的染料，又多三倍。

曹老板依旧不满意，大年底的，丢下多少事情，亲自跑来松江府给江家送年礼了。

江秀才和江师母也有些看人下菜碟，对待曹老板，那就从容多了。

毕竟曹老板这一年，从江家的合伙生意里，赚了得有小一万的钱了。

两家互为衣食父母，大家说是至亲骨肉也不为过。

这就不需要啥客气了。

曹老板擦了汗：“我这不是为了小月姑娘说句话嘛，哎呀，刚才那个，就是咱镇上周翰林府上的少爷吧，真是气势不凡呀。”

一边说，一边伸出拇指比划着，他动作还挺多的。

江小月直接给他吃了定心丸：“他不参和染布生意的。”

“啊，那，那就好。”曹老板说了一句，又觉得不对。“也不是呀，周家参和了染布买卖，那咱们可就更发了。”

江小月又给了一句确定地话：“他不参和，他是来看电影来的。曹老板，你还不走，时间不早了呀，再等，小火轮可就明天了。”

曹老板：“不走了，晚上大家一起再吃个饭，我做东。”

江秀才心说，我们家这不是都招待了你好几天了吗，还不走！

江师母也说：“做什么东，家里饭菜都是现成的，要不就还在，”

还让曹老板在咱家里吃？

江师母观察着女儿和江秀才的眼色。

江小月无奈摊手：“那行，就先看场电影吧，有事等晚上吃饭再说。”

这最后一场电影，本来是兄妹三个要孝敬爹娘的。

再加一个曹老板也无所谓。

于是曹老板也跟着开了一回眼界，简直震撼了他存在了几十年的生命。

到晚上，曹老板因为过于激动，在餐桌上也忘了继续向江秀才重复他关于开染布工厂的雄图大业。

周汤姆也是有点不自在，他明明已经和江小月说好了，明天见面的，可是回家之后，又觉得有许多话，要着急跟江小月说。

于是他立刻动手，写了一封信，命人送到江家来。

江小月拆了信，看也没有说什么要紧的内容。

不过是称赞了摄影机器和苏州弹评，又提了许多意见和步骤。

这本来是该他白天就现场反馈的意见，这个汤姆猫，怎么办事反射弧这么长！

江小月只得回了一封信，把父母着急了好多天的事情办了。

“这摄影机，就是给你的年礼了，另外四套胶卷的大家弹评，是孝敬老太太的。”

周汤姆收了信，又提笔回复。

小雪沙沙，覆盖了松江府。

一骑快马来回奔波。

就如同最原始版本的手机聊天一样。

“那，好吧！”江小月放弃了猜测。“今天日子有些特殊，我们家也不好招待你的，你有什么打算？”

“那个！”周汤姆从怀里摸出来一个金怀表看了看，果然时间不早了。

周汤姆恍惚了半天，想天想地的，子孙后代万万年。

现在送走了陈二小姐，江小月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了。

小年这天，是真的忙碌。

周汤姆不禁打了个寒战，将重重幻觉驱散，才集中了所有的智商和精神回复：“没什么，我挺好的。”

江小月费了点心思：“难道是，银子山陈家二小姐的缘故？”

“没有、没有、没有！”周汤姆一下子警醒，手摆地如同残影。

反正也不差这一顿，尾牙宴是早就办完了的。

因为总是有事，才又拖延到七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