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秀才这一两年，孩子渐渐大了，没怎么耍过威风了，训斥够了，才走回来吃饭，先给江小月加了一筷子菜，又给江二哥夹了一筷子。

“都吃吧！”江秀才说完这一句，就开吃了。

全家人都吓了一跳，大气儿也不敢出了。

看到精心培养的大儿子居然如此没有出息，江秀才怒了。

江秀才的筷子，重重拍落在桌子上。

到最后还是江师母壮着胆子上前劝了一句：“饭都冷了！”

江大哥被镇住了，打了个哭嗝儿，提着自己的衣服下摆，带着满脸的泪珠和鼻涕，跪到了门外。

江秀才跟过去，又好好说教了一回。

全家不敢废话，开吃。

紧接着，又说一些天降大任于世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后来就全都是之乎者也，艰难苦涩让人听不懂了。

这个古代，封建家长对待长子，都是实行这样的残酷镇压式教育。

饭后，江小月不忍心，偷偷给江大哥留了一碗米饭拌豆芽儿。

江大哥吃地狼吞虎咽，看样子他的小心灵居然没有受到啥影响。

不停啰嗦着谁不是十年寒窗？功名是哭就能哭出来的？多少人皓首穷经，郁郁不得志。

每次得了什么洋务文章押题的，江秀才就摘抄回来，宝贝一样拿给江小月看。

江小月有些头痛，这些文字她虽然认识，可是繁体字，竖排，没有标点，句句用典故，细读起来实在是吃力了。

父亲兄弟又过于期待，三个人六只眼睛，一点不错地盯着她看。

江小月摊手：“我真是无能为力了，我看这样安排好了，现在松江府有什么好文章，你们只管自己通读。我下面的时间，就在松江府里参观参观，大部分涉及洋务，你们也一起溜达，就算是实践。”

江秀才点头赞同了女儿的建议：“这样多走走，是比闭门造车强。”

于是江小月就把松江府涉及洋务的地方，都走了一遍。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现在整个松江府，大部分行业，都已经旧貌换新颜。

像是铁路局、公路局、轮船局、电报局、新式教堂学校、西洋医院、西洋药店的等等，已经林立满城。

遇到什么建筑，江小月简单地给江二哥说一下。

江二哥如同一只小尾巴一样跟在妹妹什么身后，听得极其认真。

江大哥更是格外殷勤，他也坚持紧紧围绕在妹妹身边，尽管他是不需要参加这次院试了。

参观电报局的时候，兄妹三人走在前面，江秀才走在后面，支付马车的钱，这个不算老的老父亲，简直就如同长随跟班一般。

真正的中心，就是江小月。

众星捧月，江小月这个名字用了也有十三年了，如今第一次，她享受到了名字含义一样的待遇。娇娇明月，众星拱卫。

江小月还建议父亲兄弟，亲自体验了一把邮局发电报和汇款的流程。太方便了。

从松江府发汇款到南京城，六百个大洋之内，当天就搞定。

江秀才还感慨了一下，讲古说，早几十年，大家去南京赶考，都是需要采买书童带上，准备两筐子铜钱挑着，路上都得半个月二十来天。

那个时候，乡下人都用铜钱，摸银子的少。碎银子使用不方便，兑换损耗太大，谁能舍得?

那个时候，一路上衣食住行的支付，也都用不上银子这样的大钱。

科举为事业的书生们，一辈子几十年都在读书和考科举的路上，其实读书的钱不算重，赶考的花费才特别重，不是一般人能负担起的。

后来有了机器制造的银元，才方便了。

等回了租住的客栈，两个女仆做菜，也都是完全按照江小月的口味。

江小月简直想唱一句，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了！

可是到了晚上，小黑九铺床那，江大哥忽然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黑罐子。

江大哥：“小妹，我把尿盆儿给你拿进来了呀。”

尿盆儿！

江小月差点没被噎死，指着江大哥：“你，给我出去。”

江大哥磨磨蹭蹭出去了，表情还很疑惑，这个妹妹怎么忽然生气了那。

到第二天一大早，江大哥和江二哥就一起招呼着，一个端水，一个拿毛巾，想亲自伺候江小月洗漱！

这实在是有些过分了，江小月下了死命令，让小黑九严格看管自己的各项私人物品，不让两个哥哥触碰。

江小月郑重声明：“我知道你们想要功名的心，可是最关键的地方，还是得看考试结果，这跟谁帮我打洗脸水一点关系都没有。”

尽管她这样说了。

江大哥依旧觉得自己这个妹妹是福星，多跟着她才能沾到便宜。

看见大哥这样，江二哥也不甘示弱。

江秀才也一改以往老古板的姿态，出门会文，甚至也带着江小月了。

江小月穿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一套男装，被父亲兄弟护佑在身边，安全感爆棚。

书生们会文，也特别的可笑。因为秀才不考策论，只考诗文和八股。

童生们学完了音律，作诗是一个重要技能，毕竟不是人人都有出口成诗的本事的，于是就连作诗，他们也会押题，提前搞一些命题的诗出来，背诵好了。

现在这场科举，侧重了洋务，考生们就搞笑了。

从前的考生们，弄些梅兰竹菊，样样歌颂。现在的考生，弄些洋货，样样都歌颂。

怀表、火车、照相机和小火轮船等等，样样都能入诗。

江小月自然是不会写的，就见江大哥和江二哥都写了，江秀才也写了。大家纷纷交了卷子，当中一个主持会文的，一首一首的念。

周边都是吹捧和叫好声。

剩下的两个女仆，就留给就江小月熟悉和使唤。

江秀才带了两个儿子，出去会了几次文。就是那些府试考中的同年做学术交流。

江小月只能偷偷吐槽了，大哥韧性还是可以的。

到晚上，大家都睡觉了。

啪！

江秀才说了一个冷静思考后的结论：“宋松江府的消息到底灵通些，就让老大留下来读书吧，也能陪着老二。明天你就带着王婶子回去。”

江师母自然是点头答应。

到第二天，江师母就带着王婆子回去了，她有工作，不敢耽搁太久。

“你多大个人了还哭鼻子？你以为秀才是随随便便那个人都能考上的？辛劳和机缘，缺一不可！”

江秀才指着门口：“去门口跪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