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依旧一片冰凉，她也不在乎。

“三年零七个月。”夏阳成给出了准确答案，一边说着，眼神停留在虚空的一点，已经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东篱的几位重要人物就被安排在城主府内。柯雪左边是丁云的别院，右边是陆勋的别院。

因为吕卓的一战成名，现在他虽无将军的官职，实际上已经有了将军的威望，因此赵宽也为他安排了一个别院。

一顿饭下来，简直吃的人胃疼。

“先生来这梁州已有三年了吧。”柯雪倚着窗沿，凉风顺着缝隙一点点渗进来，直往骨子里钻。她又是个没人盯着就不大会照顾自己的性子，便也任由冷风吹着，只用热茶暖身。

她的别院里有个人。

准确来讲，有个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柯雪心中猛地涌起一股酸涩。

夜色幽静，窗外银白的月光透过纸窗打进来，柔和又微弱，隐约能听见外面的虫鸣，此起彼伏。

月亮被挡在了乌云后面，只朦胧可见。屋子里白烟袅袅，只余清雅茶香。

“阳宇之事……是我的错，若不是我算漏……”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夏阳成直接出言打断了她的话：“这也是他的命，您不是神，不可能面面俱到，谁也想不到东篱的二皇子会为了权利如此冒进，会愚蠢至此！”

冤有头债有主，他还不至于做出迁怒之举。

在晚宴上和她“闹了不愉快”的夏阳成！

第二条路听起来复杂危险，但其实昨日客栈能遍布三国，其安全性不必赘述，只要安排妥当可以说毫无难度，而且这么一算，夏阳成自始至终都不是赵宽的手下，自然也不存在什么背叛一说。

两条路，选择权在夏阳成手上。

就柯雪而言，当然更希望他能选择第一种，因为那能保证一击即中。

但从千机阁阁主的身份出发，她又希望夏阳成选择第二种，作为阁主，她不能让他们兄弟俩全都牺牲。

她没有催促夏阳成，只把注意力全都放在面前的茶水上，握住茶杯暖手，尽量不给夏阳成任何心理压力。

“我选第二种。”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响起夏阳成的声音。

这份回答让柯雪心底狠狠松了一口气，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是倾向于不愿他选择第一种。

“甚好，那便如此。天色不早，你也不便在我这里停留太久，以免被人发现。今天之后有任何情况都要通过昨日客栈联系，昨日客栈外，你我莫要再单独见面。”

夏阳成点头。

其实他更倾向于选择第一种。

他们这个阁主哪里都好，就唯独有一点——面对被认可的“自己人”，她不是一般的心软。

说是妇人之仁也不准确，因为除了被划入“自己人”范畴的人，她坑起其他人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能面不改色，泛滥的同情心从来都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这份心软是种缺陷，但也正是这种缺陷才让他们这些人死心塌地。

不为别的，只因为跟着这样一个阁主，你永远都不必担心在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被人当做棋子给牺牲掉。

但是真正促使他做出第二种选择的不是阁主。

而是夏阳宇横死东篱京郊的仇。

他要看着燕飞羽走向末路！

是的，燕飞羽此人，在乱世中必定笑不到最后，夏阳成甚至怀疑他可能活不过开场。

等到他的心愿了解，他会主动更换成第一个任务。

这三年来，他清晰的认识到赵宽不是什么好人，甚至也称不上什么好主公。

他谋而无断，又名声有碍，当年攻破万域皇城，是永远洗刷不掉的污点。

虽然现在看来其中似乎另有隐情，可赵宽的参与，却是不争的事实。

正如他必定要看着燕飞羽死，阁主也必然不会放过赵宽。

可仅从他夏阳成的角度去考虑，赵宽对他是真的挺好。

他两手空空的来，只带着个年岁不大的弟弟，一路被赵宽提拔上来，可以说哪里哪里都对他很好。

即使其中不乏他不参与党争，又不争不抢表现的非常省心的缘故，但也已经够了，知遇之恩、力排众议将他提拔到今天的位置、关心他的衣食住行、关心他弟弟的读书教育......那些好不可磨灭。

他的真实选择是以自己为棋，帮助阁主，以完成使命，同时又用自己为赵宽陪葬，以报恩情。

只有这样，才能两边都不辜负。

柯雪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立刻就松了一口气，只道幸亏他没选第一个，不然她心里还真过意不去。

谋划可以有千万种，其他的没有这种这么有效也不过是走些弯路，谁输谁赢还得各凭本事，又不是说没了这个出其不意的暗棋就必输无疑。

若是那样的话，她这千机阁的阁主尽早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算了，活着也是败坏千机阁的名声。

送走夏阳成，挥手让阿九收了茶具，阿九出现的悄无声息，退下的同样悄无声息，不一会儿，这个小院的等也尽数熄灭。

今晚她做了个梦。

噩梦！

她竟然梦见燕洛宣红衣如血，脸色惨白，静立城头。

那双眼睛低垂着看向城下，里边的情绪让人见之不忘。

不是因为情绪激烈，恰恰相反，那里面空无一物！

像阅尽千帆后仅余苍凉。

眼底突然出现一缕释然，在柯雪惊愕的注视下，他从城头一跃而下！

红衣像一团正在燃烧的火，发出最后的光和热，像一闪而逝的流星，让人抓不住、摸不着。

城墙下，断壁残垣一片狼藉，破碎的城门在地上堆成破碎的石块，血色浸染土地，从破碎的石块里勉强拼出两个字——京都！

柯雪悚然一惊！

城墙之上，守城的士兵非死即伤，只余烽火狼烟孤零零的燃烧。

更别说若是夏阳成前期真的把自己当成一心为赵宽做事的谋臣，很容易造成一种自我错觉。到时候再突然反水，对夏阳成来说，就好像自己做了那背信弃义的事。

即便事后侥幸活下来，也会觉得寝食难安。

柯雪也不再多说，直接绕开这个话题。

“接下来你也不必再来找我或者传递什么消息，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场宴会，表面宾主尽欢，实则刀光剑影。

她略一停顿，道，“第一条路，把自己当成赵宽手底下的谋臣专心做事，直到我主动联系你，到时只要你做一件事。”

“第二条路，从现在起，赵宽有任何风吹草动便全部通过昨日客栈传递给我，危机降临之前我会安排你撤退。”

第一条路听起来轻松，实际上这样的安排却是把人当成一枚致胜的棋子，不到关键时刻不会启用，但一旦启用，人便成了一次性消耗品，到时候凶多吉少。

位置在丁云左侧。

从东篱到梁州来的这一路大家都十分辛苦，又好不容易应付完一场晚宴，都早早睡了，除了柯雪这儿情况有点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