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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06】

  • 作者:楼见溪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09-24 17:50:17
  • 字数:7202字

时锦手一抖,电闪雷鸣间照出她一瞬变得煞白的脸色。

手肘下意识抖了下,手中的杯子直直掉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他一愣:“你怎么在这儿?阿沅呢?”

顾云深一来,拦住知蕊的士兵松开手。

顾云深定睛看了半天才认出来:“知蕊?”

惊雷滚滚,沉闷地仿佛在耳边炸起。

“不行!”知蕊不假思索地摇头,一意孤行道,“我必须现在回去,姑娘还在府里——”

“府中有人伺候,你先去躲雨——”顾云深声音冷下来,招来人要将她带走。

时锦心口一跳,下意识去躲。

顾云深微愣。

知蕊哽咽着开口:“相爷,雷雨天姑娘不能一个人待着,她会不好的——”

她惊慌失措间忘记自己的残腿,上半身刚直起,毫无知觉的双腿支撑不起来,整个人摔趴在地上。

她好似没有感知到疼痛。

只一股脑儿地撑着手臂,一寸寸地往床榻爬。

知蕊在这时带着哭腔大声说:“正是姑娘一个人在府中,奴婢才要尽快赶回去!”

格外享受看她无处可逃、又不得不逃的快感。

笑声无处不在。

时锦双眼紧闭,两手扣住双耳。

——别笑了!

好像回溯到两年前。

她任人宰割的那个雨夜。

偏僻的荒山野岭中。

她大声的求救,放肆的奔逃。

但是没用。

没人听见她呼喊。

没人来拯救她。

狂笑在耳边回荡。

铁棍从半空中挥落,落在她的膝盖骨。

次次落下,像是算计好一样,连位置都分毫不差。

太疼了。

时锦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如影随形的疼,明明她的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可那疼痛像是被刻在骨子里一样。

从来没有忘,从来不敢忘。

疼痛的最后。

声音都嘶哑,豆大的雨珠颗颗打落在她身上。

脸颊、脖颈、四肢。

她暴露在漫天大雨中,但是没有痛感,活似支离破碎的提线木偶。

那种感觉,就像是她知道,自己再也感觉不到双腿存在时的心情一样。

胆怯、惊惧、无措、渺茫。

昏昏沉沉间,门被大力推开的声音格外刺耳。

少了门板的阻挡,原本沉闷的雨落声顿时就清晰起来。

时锦身子一抖,慌不择路地拽下一条被子,手忙脚乱地裹在身上。

顾云深褪下蓑衣,刚一进门,登时眼神一缩。

地上静静躺着一盏四分五裂的杯子碎片。

瓷白的碎片上,殷红的血迹格外刺眼。

那血迹蹭在地面上,断断续续地朝里蜿蜒。

顾云深顺着血迹绕过屏风。

屏风后,时锦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地窝在床脚。

手里抓着锦被,手指肉眼可见地哆嗦,抓不稳,掉落寸许,又赶紧抓着往上挪。

听到他落脚的声音,她怕的更狠。

脚步逼近一寸,她便将自己往床脚挪一寸。

挪到最后,紧紧贴着床脚,恨不能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躲进缝隙中。

顾云深像是不敢置信一样,蹲在她身侧。

手心刚落在她肩上,只轻轻一点,时锦登时惊呼一声,像被针刺一样,浑身抖地愈发厉害。

她惊恐地捂住耳朵,声音颤巍巍的:“别、别碰我,求求你,别碰我……”

“阿沅——”顾云深嘴唇翕动,半天才吐出这个称呼。

他的声音失去一贯的从容,手臂停留在半空中,想靠近她,却又怕她躲,进退两难。

时锦双眼紧闭,崩溃一样地抽泣:“你别碰我、别碰我——!”

“不碰——”顾云深心底一痛,放低声音,轻声细语地哄她,“我把手举起来,没再碰你了。”

顾云深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温柔过。

“阿沅,是我。”顾云深温声开口,“你睁开眼看看,是我阿沅,我不碰你。”

时锦似有所察,抖得筛糠一样的身体终于有了平息的迹象。

顾云深松了口气,试探着伸手碰她,没料到却激起了她更大的反应。

顾云深迅速收回手,低声安抚她:“阿沅别怕,我在这里,小叔叔在这儿呢。”

不知道是那句话戳中了时锦,她挣扎的动作一顿,声音破碎,像是害怕,又像是期待,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小叔叔?”

“是我。”顾云深哄她,“地上凉,阿沅去床榻上好不好?”

他试探着去碰,这回时锦没有再挣扎,依旧维持着捂耳闭眼的姿势,动也不动。

顾云深边碰她,边小声安抚她,“我抱你去床榻上,阿沅乖,马上就好……”

时锦没出声,也没拒绝。

顾云深将她身上的被子给她裹好,弯身将她抱起来,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在床上。

刚一躺稳,时锦卷着被子翻身进去,重新缩在角落里。

顾云深看的心中一痛。

他亲手养大的小姑娘,才三年而已,怎么就变得这么战战兢兢,连雷雨天都怕的没办法一个人待着了呢。

顾云深定在原地看了半晌。

雨声淋漓中,听到她慢慢平静下来的清浅呼吸声。

顾云深轻叹一声,轻手轻脚地转身。

没走两步,感受到衣角被人抓住。

他顺着视线看过去,时锦伸出一只手扯住他的衣角,小姑娘微微扬起头,眼眶泛红,黑白分明的双眼中盛满惊慌和害怕。

“小叔叔,”时锦声若蚊呐,好似害怕被拒绝,只敢紧紧攥住衣角,“不要走……”

顾云深蹲下去,与她平视。

他轻轻揉着她的发,无声安抚:“我不走,我去换件衣裳。”

时锦摇摇头,将衣角攥的更紧一些。

顾云深小声同他商量,“我方才在外面淋了雨,外衫湿了,我去换件衣裳就回来,不然会把凉气过给你。”

时锦仍旧执拗地摇头,望着他的眼神清澈而无辜。

顾云深在这样的眼神中举手投降。

他探身扯过锦被,牢牢裹在她身上,自己坐在床榻边。

“我不走,就在这儿待着。”顾云深隔着锦被轻轻地拍她的背,轻哄道,“阿沅安心睡,等睡醒了,雨就不下了。”

顾云深的声音缓而轻。

他就坐在她身边,身上被骤雨打湿的寒气蔓延过来。

应该是冷到发颤的,可时锦却在这样的气息中感受到安定。

像是瓢泼大雨中,有人撑来一把伞。

又像是无边黑暗中,有人点起一盏灯。

时锦慢慢闭上眼睛。

抓着他衣角的手却没有松开。

顾云深垂眸看她的睡颜。

小姑娘白皙脸庞上的泪痕还未消去,眼角的泛红分外明显,看上去可怜极了。

有几捋头发调皮地落在脸上,被泪水沾湿,湿嗒嗒地贴在脸上。

顾云深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将头发别到她耳后。

拿衣袖寸寸将她脸上的泪痕擦拭去,可眼尾的红却怎么也消不掉。

这样昏暗的白天格外寂静。

顾云深在这样的安静中,任由思绪发散。

他想起时锦刚被兄长抱回家的模样,小小一团,哭得稀里哗啦,小脸都泛红。

当时他和兄长还在江南,他性情冷,可兄长却是炙热的火,对小时锦格外纵容宠爱,连对她高声呵斥都不曾。

顾云深印象中,时锦自打被养在顾家,再未哭过。

如果兄长不曾早逝,她本应该在万千宠爱中长大,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连一声闷雷都能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顾云深想起知蕊说的话。

“姑娘的腿是在雷雨天伤着的,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办法在雷雨天一个人待着。”

顾云深轻不可闻地叹:“阿沅……”

时锦心中安定,安睡到翌日清早。

雨还未歇。

她甫一睁眼,尚未清醒,双眼无神地望着上空。

昨夜的画面在脑海中只剩破碎的残影。

顾云深来过?

时锦一顿,还用她连奢望也不敢的耐心轻哄她?

她下意识探手摸向床边。

记忆中的位置一片冰凉,不似人坐过的模样。

时锦复又摊平在床上,自嘲一笑。

怎么会呢。

顾云深明明在城外办公务,怎么会冒雨赶回来,只为了安抚她呢。

又异想天开了。

顾时锦,腿都断了,你怎么还学不乖。

知蕊端了盘小食进来,笑说:“姑娘醒了?”

时锦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知蕊扶她坐起来,端着白粥作势喂她。

时锦别过头,兴致不高,闷声道:“我不想吃。”

“不吃东西怎么成。”知蕊不听她的,“相爷说姑娘昨天过了午间就在睡,晚膳也未用,临走前特意吩咐膳房备了清粥小食,好让姑娘醒来垫垫肚子。”

时锦闻言一愣,不敢置信,确认似的问:“你说,顾云深?他回过府?”

他寸寸紧逼,快要抓住她时,放慢速度,任由她从他的控制中逃脱。

像是在驯兽。

雷声震天。

和喧嚣雷声交织在一起的,是笑得放肆张扬的声音。

雨势瓢泼,层层雨幕中辨人有些困难。

“——你跑啊!”

“这里荒山野岭,我看你能逃去哪儿!”

那个人像是在逗乐一样,看着她慌里慌张四处逃窜。

“相爷?”知蕊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扑过去,跪在他脚边,哭着开口,“求求相爷,我要回城,我必须要赶回城……”

顾云深皱了下眉,让人将她扶起来,道:“雷雨天要持续两三日,回城的路业已封闭,你先找家农户落脚,待天气好转我再让人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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