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祁子衿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这十万年，他一有空余时间就跑到奈何桥旁看着这些过路魂。

“婆婆。”贺丙知上前来微微欠身，向孟婆问了个好。

孟婆眉眼一笑，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

孟婆正在一勺一勺地给过路魂盛孟婆汤，听到身后的动静，不用猜便知，是他来了。

“现在是越来越忙了啊，已经是十殿阎罗之一了。”

孟婆第一面见他还是在奈何桥上，因为情伤，他不肯喝掉孟婆汤，他不甘心。

恰巧地藏王菩萨正好路过，看出他的一片赤诚之心，地藏王菩萨本就是一个心软的神。

孟婆日日夜夜都守在这奈何桥旁，看着祁子衿带来的坐具从一个小板凳变成如今的紫檀木椅。

祁子衿笑笑，“婆婆，这不是不能耽误您工作嘛。”

说话的同时，祁子衿的眼神从未离开过奈何桥。

祁子衿来奈何桥的时间间隙变得越来越大，每次待的时间越来越短。

已经过了一万年了，看来这孩子的情伤还没有好吧。

孟婆摇摇头，自顾自地想着。

但是没有喝过孟婆汤的人是绝对不能过奈何桥的，所以，地藏王菩萨将祁子衿带入地府，给了他一个小官职。

进入了忘川水，可就永远不能投胎了。

忘川河的水是血黄色的，里面毒虫毒蛇遍布，还有无法投胎、不断发出呻吟声的孤魂野鬼。

孟婆汤无法入口也是有原因的，它的颜色就像这忘川水一样，让人无法接受。

这种情况对于已经在奈何桥待了快有一万年的孟婆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她还经常问祁子衿为什么过路魂看到自己的孟婆汤都不愿意喝。

祁子衿把头别过去，全神贯注地看着桥上的过路魂，假装没有听到她讲话。

没有听到祁子衿的回答，孟婆不恼怒，转头看着贺丙知又问了一遍。

贺丙知满头大汗，看着孟婆眼神中的渴望，只能回答。

“是他们没有那福分。”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过路魂都犹犹豫豫的，还是有一部分人着急赶着投胎，这大多数都是自己前世的事情没有完成，赶着下一世做的。

不过，喝了孟婆汤，记忆全部消失，下辈子是个什么样子谁都不能判定。

孟婆听了这个回答，撇撇嘴，内心已经没有任何波澜了。

贺丙知这句话已经说了一千年了，自从他进了地府，当了祁子衿的贴身侍从后，字都不带改地重复了无数遍。

面前的魂已经将碗里的孟婆汤喝了下去，手狠狠地在嗓子抓了抓，有几个还扶着桥干呕。

这孟婆汤虽是血黄色的，但其实是没有味道的，他们这种反应只不过是心理作用。

“喝完汤的快走了，不要耽误了后面的。”

每日都有上万人走过这奈何桥，宝贵的时间可是不允许任何过路魂浪费。

即使是这样，还是每天都会有人不愿意投胎，不愿意忘记自己前世的种种，不愿意喝下孟婆汤，比如祁子衿。

祁子衿的运气还是非常好的，地藏王菩萨难得一遇，就被他给遇到了。

孟婆在这里干了十万年了，那也才是第一次遇见地藏王菩萨。

后来祁子衿每每空闲之时，都会来桥边观看来往的过路魂。

工作这么长时间，什么样的魂都见过，唯独没有见过像祁子衿这样的。

本以为他过了几千年一定会把情思遗忘，没想到这过了一万年有余，他还是会来这桥边等待。

孟婆曾经问过他几次心上人的样貌，也可帮忙留意一下。

祁子衿谢绝了，他更愿意自己等来她。

“祁王还没有看过彼岸花吧？”孟婆开了一个话题，想让这死气沉沉的氛围活跃起来。

祁子衿看了眼孟婆，又继续盯着桥上来来往往的过路魂。

“没有。”

祁子衿进入黄泉的时候，彼岸花还没有开，只有绿色的叶子布满忘川河畔。

之后，祁子衿便再也没有踏入过奈何桥的那边。

孟婆笑笑，“听说这彼岸花花开时没有叶子，有叶子时没有花，花叶不相见，世世难相聚。”

听了这话，祁子衿才将自己的眼神集中在孟婆身上。

孟婆见祁子衿不说话，又继续说道：“这彼岸花只在农历七月初一开花，花期为三天，今天正好是花期的第二天，你可以去见识一下。”

说完，祁子衿就一个轻功过去，已经踩在了奈何桥上，岸边的紫檀木椅已经被他收走了。

贺丙知虽说已经在地府里生活了千年，但是修为还只是初级阶段，和牛头马面的修为差不多，被祁子衿远远地甩在后面。

祁子衿逆着过路魂走到了奈何桥的另一边。

忘川河畔，大片大片的彼岸花争芳斗艳。

祁子衿被眼前这片片血红的彼岸花丛吸引住了，随之而来的，是一丝异常薄弱的熟悉感。

前世的回忆犹如洪水涌入他的脑海，在回忆中，他看到了那个在他的脑中已经变得非常模糊的绝世的脸。

接着就是她为了她的国，逼着他服毒刑的场面。

曾经的海誓山盟全都化为乌有，她连眼泪都没有流一滴。

回忆结束，祁子衿眼角的泪才滑下。

地狱可想而知，那里所受的痛苦可比面前这碗孟婆汤要厉害得多。

反正退回去是不可能的了，不想去地狱，就跳下这奈何桥。

“这次可是好几天都没来了。”孟婆瞥了一眼祁子衿，手中的活计并没有停下来。

“嗯，最近比较忙，有几个人在人间干的坏事太多了，被游星发现了，需要修改一下几人的生死。”

奈何桥旁，一个身着绣着红色浮云的黑色鹤氅的男子出现，长袖一挥，一把散发着淡淡微香的紫檀木椅出现在奈何桥旁。

祁子衿一口气说完所有事情，省得孟婆一直问来问去的，影响他。

祁子衿和孟婆聊天的空档，有几个过路魂端起孟婆递过来的碗，看了半天，没忍住吐了出来。

“不喝掉孟婆汤，是无法进入轮回的，超时会被拉入地狱的。”孟婆一字一句地说道，面色上没有任何改变。

“都十万年了，每次你来我这奈何桥，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孟婆嘴上嗔怪，面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这句话并不是对贺丙知说的，而是对祁子衿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