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黎扶月为徒之前，邱晚游沾因果，一身鸾姿凤态, 温和似水。然而此时, 他已满心皆是贪嗔痴，再复当年的明镜之心。

……对邱晚游来说，他会对自己的徒弟产生该的念头, 或许是一件再正常过的事情。

自己的行为，但对起扶月，甚至愧对整个修真界。

“我……我想杀你。”邱晚游本能地轻声说出了这句话, 但是话音刚一落下, 他立刻反应过来：是扶月误会, 自己是因修真界大义才那么做的话，他或许会怨恨自己。但是扶月知道，他当初打的那些小算盘的真正目的, 那扶月只会彻底看起自己。

是邱晚游至始至终清楚，自己当初同意让遥正钟去作伏神阵的阵眼, 并是因为所谓的修真界大义。而是他的自私心作祟。

他做到。

“我做到……”邱晚游慢慢闭上眼睛，他用沙哑的嗓音说, “你……你错。”

“我错？”黎扶月的语调, 在这一瞬拔高了。

生于修真世的邱晚游，最厌俗人、俗气。而黎扶月就像是上天按照他的喜好，送到他身边的一样。

而邱晚游从来觉，汲姜剑这么重, 重到自己拿拿动。

承认自己的私心？抑或是真的与黎扶月拔剑相向。

——黎扶月曾是凡世公，十七年诗浸『淫』、十指沾阳春水的生活，让他看着比长居天眠宫的修士还人烟火气；黎扶月懂什么人情世故，心思单纯；甚至于他明明破人亡，是受所谓礼义、君臣观的影响，他连恨是淡淡的、『迷』茫的。

黎扶月只会在难过的时候，对着一抔黄土发呆。

或许从见黎扶月第一面时起，邱晚游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少年。

重生一世，忽然听到这四个字，他只感到荒谬。

邱晚游抱紧汲姜剑，他额的那块白玉，竟然缓缓地裂开一道缝隙。

一道劫雷隆隆降下，劈在了剑林之中。

这里亮如同白昼。

“啊——”邱晚游的嗓里，发出了一阵压抑的痛呼。

而他怀中的汲姜剑，发出一道幽幽紫光。

末了，邱晚游终于再次睁开眼睛，他缓缓伸出手，向额的碎玉抚去。

这就是天道罚雷。

作为飞升的修士，邱晚游但下界归，甚至在刚刚那一刻，他就连道心因为执念摇摆了起来。

这是放在从前的邱晚游身上，简直想敢想。

“师尊……”黎风兰轻声念到。

无论如何，邱晚游是那个将他带上仙途的人，是年少时的他仰慕千年的人。看到曾自己无比依赖的师尊，在眼前天道责罚，那一瞬雪域梅洲千年的时光，好像这一道罚雷劈的支离破碎。

邱晚游或许早就是从前的他了。

黎风兰沉默着向后退了一步，而邱晚游则看到，一滴泪水就这样毫无征兆的从黎风兰的眼角落了下来。

“扶月？别哭，别哭啊……”邱晚游的心慌了，他终于鼓起勇气伸手，慢慢地向黎风兰的脸颊而去，他想替眼前的人擦干泪水。

黎风兰竟又躲了过去。

只见黎风兰微微侧身，他深吸一口气对邱晚游说：“师尊当年做错……毕竟您知道，我是是下一日会因走火入魔，毁了整个修真界。”

“，别这么说——”此时的邱晚游，身上哪里一仙人姿态。

黎风兰轻轻摇头说：“这些年，是我太幼稚了……师尊若是认出来，认出来吧。”

黎风兰明明是在说“原谅”的话，是邱晚游心头的安，却在一的扩大。

他想黎风兰原谅自己，甚至于宁对方恨自己。

说完这一句话后，黎风兰忽然看着邱晚游，向前走去，并于黑暗里、狂风中、月『色』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师尊。

邱晚游则颤抖着手，缓缓回抱眼前这个熟悉的少年，他的指尖触碰到了黎风兰身上的鲜血。

“扶月，师尊求你……这样，我还和从前一样以吗？”邱晚游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他这一生中最最卑微，最最痴心妄想的一句话。

是话音刚刚落下，他就听到黎风兰在自己的耳边说：“师尊 回上界吧，继续你的生活。黎扶月早已经逐出宗门，与你关联。甚至他这个人，死在了千年前。往后的生死祸福，我再无牵扯。”

邱晚游是自己的师尊，自己本就欠他一段因果。而如今，那段因果，终于邱晚游刚才部下的阵法的还了回去。

他谁欠谁的了。

再无牵扯。

“哈哈哈……再无牵扯？”邱晚游终于放开了黎风兰，他猛地向后退了两步。

身着血衣的黎风兰攥紧双手，说出了这番话。他好像真的已经放下了前世种种——恨、怨甚至于那为数多的爱。

是啊，放下了。作为黎扶月的师尊，邱晚游怎么会了解自己的徒弟？

听到这句话之后，他立刻明白过来。

何止是恨了？黎扶月甚至连怨想再怨自己。

从今天起，他再是师徒，更是仇，而只是陌路人而已。

他的徒弟，早就已经死在了千年前，眼前这个……只是一个再怨自己的……陌生人而已。

他真的就像黎风兰刚才说的那样，再无牵扯了。

是邱晚游又怎会愿意！

然而邱晚游说什么，黎风兰再次轻声说道：“……师尊，我该将弟牌交还与你了。”

天眠宫的修士，各个弟牌，这算是师尊给他的“见面礼”，当年的黎扶月是如此。只过按照天眠宫的规矩，邱晚游飞升之后，他用再佩戴那东西。

天眠宫逐出宗门后，黎扶月原本放在雪域梅洲的弟牌，宗门收走了。

而现在，那一块弟牌，则放在天眠宫的峰之中。

按照天眠宫的规定，师徒缘断后，当师尊的将徒弟的弟牌收走。

听到黎风兰的话，邱晚游立刻反应过来他究竟做什么。

在黎风兰转身的那一刻，邱晚游猛地拽住他的胳膊：“！用！你是……真的愿意与我牵扯，那，再牵扯。”

这一句话是邱晚游咬着牙说出来的。

黎风兰想拿回弟牌，只一个方法，那是直闯天眠宫峰。

在邱晚游的心中，自己的徒弟一向是个脾气的人，他从来见过对方如此决绝，如此地……生机勃勃。

是黎扶月真的变了，甚至他的决绝，还是为了自己……

黎风兰只缓缓摇了摇头就挣脱了邱晚游，并在对方的注视下带着一身伤，从这里御剑而去。

这一晚的天眠宫，所人剑林这边的灵力波动惊起。而现在其中又大半人看到，密光山那个前阵连渡两劫，并且与凶兽乘黄关系错的小修士黎风兰，浑身是血的御剑穿过了宗门，直奔峰而去。

黎风兰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完全像是他这个修为该的速度。

但这还是最令人震惊的，他看到——前阵下界的邱晚游仙师，居然紧跟黎风兰身后！

此时的空中，黎风兰能够感觉到狂风如刀般从自己身边刮去。刚才受了伤，他的血和温正在一道流逝，但是黎风兰并一丝一毫停下来的意思。

直到站在宗门峰。

“黎师弟，知道你半夜来峰是做什么？”掌门首徒庄之夏站在众弟前，她手握长剑，一脸严肃地向黎风兰问道。

而黎风兰却并回答她的问题，“师姐，多罪。”说完这句话后，黎风兰直接越过了峰数十名弟，直奔那座平常无人问津的庾凌殿而去。

“这……”就在庄之夏犹豫一下，准备带人追上去的时候，蒋意昶忽然出现。

“！”蒋意昶看了一眼黎风兰离去的背影，他抿唇对峰弟说：“先退下吧。”

“是，师尊。”庄之夏摇了摇牙，挥手带人离开这里。而天眠宫峰上的弟，则全自的将惧怕的目光向庾凌殿投去。

擅闯宗门峰，黎风兰这是疯了吗？

峰修士退下后，蒋意昶半分犹豫，直接朝庾凌殿而去。

正是这个时候，方才紧跟黎风兰身后的邱晚游，终于凭空出现在了庾凌殿里。

因此蒋意昶刚刚推门进来，他看到的是这样一幅场景——黎风兰将供在庾凌殿最上面的那一块白玉弟牌拿了下来，而邱晚游则站在几丈外，伸手想拉住他。

这两人的样……真的是古怪到了极。

在推开门的瞬，蒋意昶就意识到，自己或许应该到这里来。

黎风兰些怀念的『摸』了『摸』自己手中的弟牌，接着一步一步的向邱晚游走去。

他就像是看到蒋意昶在这里一样，缓缓地将弟牌放到了邱晚游的手中。

庾凌殿的墙壁里镶嵌着数千颗夜明珠，哪怕正是深夜，殿内依旧明亮的如同白昼。直到这个时候，蒋意昶终于看清楚黎风兰手上拿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雪域梅洲扶月”

“这是……”蒋意昶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黎扶月的弟牌？”

作为天眠宫掌门，他自然比谁清楚，这世上能够将这块弟牌从供养位上拿下来的只两个人——邱晚游，黎扶月。

而就在此时此刻，黎风兰正拿着那块弟牌，从高台上走下。

答案已经摆在了蒋意昶的眼前……

黎风兰就是这世上第二个能将弟牌从供养位上拿下来的人，他是黎扶月！

在“黎扶月”这三个字出现在蒋意昶脑海里的那一刻，站在这儿的掌门大人，就连指尖微微发麻。

能……黎扶月已经死了，他死在伏神阵下灰飞烟灭，他怎么能出现在这里？！又怎么能变成黎风兰？

蒋意昶的手死死扣入门框之中，骨节因此泛白。

他就站在这里，看着黎风兰一步一步地向下走来。

“师尊，弟牌今日就交还于你了。”黎风兰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淡，与他这一身鲜血浸湿的衣裳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说完这句话后，他放开了手，邱晚游只能下意识地接过弟牌。

蒋意昶听到，那片白玉弟牌上挂着的铃铛，正同邱晚游的手一道轻轻颤抖，打破了这一室令人窒息的寂静。

师尊，能够对着邱晚游叫出这两个字，眼前的人是黎扶月还能是谁呢？

……

今时今日的邱晚游，一句话说出来。

千年时光过去，他终于发现——自己的徒弟，再是他心中那个谙世事的“仙”，而成了一个从红尘与炼狱中走过一遭的“人”。

黎风兰再给邱晚游说一句话，他径直走到蒋意昶身边，淡淡地对对方说：“掌门仙尊，刚才的事情，您看到了吧？”

“啊……对。”黎风兰忽然同自己说话，尚沉浸在千年前回忆中的蒋意昶，一时居然反应过来，甚至失了几分风度。

此时的黎风兰就站在他的面前，他的背后是庾凌殿里数千颗夜明珠，直『逼』月『色』少了几分光彩。而黎风兰的五官甚至于发丝，这灯火衬的，让蒋意昶误以为他即将羽化登仙。

从他的角度看去，眼前这个名叫“黎风兰”的修士，与从前的黎扶月何止是七八成的相似。

“按照宗门规定，我应该关暗牢，候调查。”他上一世差就当了天眠宫掌门，对这些事情自然再清楚过。

是经过黎风兰出声提醒，蒋意昶这个平时铁面无私的掌门终于想起——黎风兰擅闯宗门峰庾凌殿，是该关进暗牢的。

语毕，黎风兰径直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蒋意昶则想到——千年前黎扶月逐出宗门的时候，凡是修真界什么大事，对方永远是站在天眠宫首位的那个人。

而自己，早就习惯了看对方的背影。

这一刻眼前的背影，竟然同千年前的往事重叠到了一起。

“是。”甚至和千年前一样，蒋意昶忍住对着黎风兰的背影，说出了这一个字。

庾凌殿外，黎风兰就像是毫在意自己的身份人知道一样，缓步向暗牢的方向走去，再回头。

而庾凌殿内，殿门关上后，那个一向以仙人之姿求自己的修士，则终于忍住双手捧着那一枚冰凉的弟牌，慢慢地坐到了地上……

蒋意昶认出了黎风兰，但是他并同任何人说这件事。

在亲自将黎风兰送入暗牢后，他只是说了一句话离开了那里：“当初掌门仙尊仙逝前，三界杀的是黎扶月……若你从今想作黎风兰的话，我当种种过往已经随风而逝。”

过去那一夜，黎风兰的心情始终激『荡』，直到蒋意昶说完这句话走出暗牢，他这才缓缓将视线移到那人渐远的背影上。

黎风兰想到，一向以秉公无私着称的蒋意昶，居然会选择放过自己。

就像蒋意昶会想到，离开天眠宫暗牢之后，他在殿内打坐一夜，脑海中全是当年黎扶月走火入魔那一天的图景一样。

……

说这一晚黎风兰的事，是大半个宗门目击了。而天还大亮，他关入暗牢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宗门。

若说听到这件事后，最激动的人，莫过于孟临洲了。

刚到辰时，孟临洲来到了暗牢里。

此时黎风兰因为失血过多，整个人恹恹地靠在暗牢的墙壁上，且看上去一句话愿意说。

只孟临洲一个人，声音响彻了整个牢房。

“……愧是师尊，我上一世的时候，最多就因犯错去过扪心崖，像暗牢这地方，还从来过。”孟临洲的语气里，带着深深的崇敬。

是一般人说出这句话，黎风兰觉对方十八九是在嘲讽。

是孟临洲……

他相信，孟临洲是真的在感叹作为师尊的自己，能够因为犯事进入暗牢，是一件非常值崇拜的事情。

果其然，孟临洲一关心黎风兰昨晚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以及黎风兰为什么会这么异常，他还在自顾自地说：“我果然如师尊啊。”

黎风兰：“……”

我徒弟的脑，果然怎么好。

昨晚发生了那样一件事，黎风兰表面上看着平静，实际却将用一晚时，将雪域梅洲的时光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说来现在还真的应该感谢一下孟临洲这逆徒，是他的话，黎风兰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那种情绪中走出。

因为失血过多，黎风兰依旧无力的靠在墙边，而孟临洲则继续着他的感慨。

就在这个时候，暗牢外又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铃声，这声音代表着又人来到了这里看黎风兰。

坐在地上的人条件反『射』的抬头看去，接着他就看到——一身黑衣的陵厌穿过光幕，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风兰。”来人轻声叫了一下他的名字，接着穿过暗牢的下一重灵力屏障，径直走到了黎风兰的面前。

天眠宫暗牢这个地方，一旦进了，关押者伤口的愈合速度会与普通人无异。因此一晚上时过去，黎风兰依旧和几个时辰前一样，鬓发全『乱』，浑身是血地坐在这里。

只陵厌自己知道，在看到黎风兰的那一刻，他的心竟然狠狠地痛了一下。

他发现，自己比想象的更加在乎眼前的人。

黎风兰身上每一个细小的伤口，在他的眼里是那么刺眼。

陵厌慢慢半跪在地上，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黎风兰的手，轻轻从那细小的伤口处抚过。过转眼，那些罡气划开的伤口，愈合了起来。

而直到这个时候，孟临洲才发觉到，自己刚才但发现师尊身上的伤，甚至于还吵他能休息？

我……太孝了吧！

过此时无论是黎风兰还是陵厌，他多余的心情去搭理孟临洲。

黎风兰手背上的伤口愈合后，陵厌的视线一路向他的胳膊上移去。

“还疼吗？”陵厌一边用灵力为他处理伤口，一边轻声问道。

昨晚黎风兰心情太过激动，实际上已经忘记了疼痛，但是陵厌这么一说，他却觉自己麻木的神经，好像全在这一刻活跃了起来。

而那一晚上的委屈与甘，在同时向他袭来。

黎风兰带着鼻音的话，传到了陵厌的耳边：“疼……”

孟临洲：！！！

这还是我师尊吗？他是是人夺舍了？

是更加让孟临洲大跌眼镜的事情还在后面。

陵厌慢慢地将黎风兰的胳膊放下，接着竟然……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在了怀中。

黎风兰本来就比陵厌矮上半头，此时正靠墙而坐的他，只觉视线忽然一片黑暗。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陵厌整个搂入了怀里。

甚至陵厌的手，还小心翼翼的托在黎风兰的脑后，为他将冰冷的墙壁隔绝开来。

黎风兰整个人，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阵香气透过衣料传到了他的鼻尖，闻到这淡淡的冷香，黎风兰的心情竟然平静了下来。

“以后再会这样了……”陵厌抱着黎风兰，轻轻在他耳畔说。

他的语气，温柔至极。

这句话即是说给黎风兰的，是说给他自己的。

而黎风兰则觉，陵厌的声音，从来像这一刻一样难过过。

直到现在，他已十丈软红牢牢地困死在这里。

这一刻，剑林上空忽然出现一层厚厚的劫云，一时狂风呼啸，而躺在地上的把把飞剑，再一次随之呜咽起来。

这个时候谙世事的黎扶月，正符合他心中完美的“仙”的模样。

邱晚游想黎扶月改变。后面那三百多年时光，他愿黎扶月与外界接触，甚至利用时消磨掉了黎扶月对人的牵挂与情感。

是啊, 为了修真界的安危，我该拔剑……

三百年的光阴，足够彻底地禁锢住一个人的灵魂。

黎扶月的心境，似乎永远停留在了十七岁时，甚至了一以物喜，以己悲的超脱之态。

然而黎扶月出尘了，是邱晚游自己，却他那徒弟无意拽入了红尘之中。

一想到这里，邱晚游的心中满是恐慌。

他看着手中的汲姜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