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雁看了他一阵，点着头道：“可不是么。”

说着就叹了口气，蹲在地上，揪着地上的一棵草开始祸害。

在一片愁云惨雾中，上官雁目送妹妹的花轿被抬起来，走向那未知的未来。

她的心跳动的厉害，坐在树杈上，浓密的树叶挡住了她的身影，却没有挡住她的视线。

而这一年的三月，春汛比往年更早了一旬的爆发，给世人心里留下了更大的影像。

说着就低下了头。

钱知南也愣怔着看着花轿远去的方向。

上官雁一呆，眨眼间身体先于头脑一步，从树上跳了下来。

钱知南本来挺憷她的，可是看她这不拘小节的模样，顿了顿，犹豫片刻也顿了下来。

上官雁胡乱点了点头，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钱知南道：“今儿是我一个舅姥娘生辰，我才回来，听说素，听说二姑娘她出嫁了，就过来看看。”

上官雁就道：“我看那王家着实不像什么好人家啊。”

钱知南没有顺着她的话说。

上官雁又道：“也不知道素素这老实孩子，去了之后能不能把日子过好。”

钱知南看见她吓了一跳：“姐，大姐。”

那样的景象，只想一想，便觉得难受，觉得不能被接受。

家里中午也开过酒席，有剩下的菜，赵氏热了热，但三个人都没有吃。

赵氏又安慰自己：“等三日回门就好了。”

“生了闺女，不是早就知道有这么一遭了？”

上官雁更是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终于她扛不住家里氛围，鼓起勇气开口：“娘，我去看看弟弟他们。”

她现在都很乖了，说话也客客气气，不再直呼弟弟妹妹的名字，但赵氏的气不顺，登时没好气的说：“不许乱跑，这里又不是城里，天黑了什么都看不见，他们那么多人同去的，要回来肯定就一起回来。”

可这话音还没落地呢，门外就传来剧烈的砸门声：“上官大爷，快去小王庄看看吧，那头打起来了！”

来传话的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他是骑着马送嫁的宾客之一，也是这庄子上庄头的侄子，跟林家有情分在，看林承遇的面子，对上官家也客客气气的，这次上官青云特意委托了他，这人真就还不错了！

他的话一落地，上官雁就跑了，去庄子上林家的院子借马。

借了马来，顾不得正在套车的上官夫妇，说一声：“爹娘，我先去看看。”

说着一夹马腹就冲了出去。

上官青云都来不及喊一声，张嘴先吃了一口土，咳嗽半天。

钱知南也从隔壁出来了，听见动静，连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上官青云这时候也顾不得家丑不可外扬了，拜托他帮忙套车，如今自己这手抖得厉害，是不承认老了不行，可是三个孩子才出嫁这一个，就如此坎坷，由不得他不伤心难过。

钱知南义不容辞，一会儿钱父出来了，也来帮忙。

上官青云谢了他们一家，刚扶着赵氏上了马车，钱知南也来了：“大爷，我跟着去一趟，看能帮上什么忙不。”

上官青云叹了口气道：“好，哎，你是个好孩子。”

钱知南就驾着马车去追上官雁，他自然是追不上的，不过认得路，速度也不慢。

小王庄王家一姓的人本来就多，这本家人一多，说话就格外有底气，席间各种话儿都出来了，先有讽刺上官闲享着女人福，是温柔乡里的公子哥儿，气得上官闲撸袖子，被云表弟硬安抚下来，没想到敬酒的时候却又被王家人使坏，给他的酒杯里灌满了马尿，上官闲喝一口就吐了！

抓住那几个躲在新郎背后冲自己笑的人就一拳捣了过去。

这也是搁在如今，要是搁在一年前，他双臂还没有这么有力，现在有劲了，打人也格外有劲。

王家人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人在自家地盘上被打？登时场面就乱了套了。

这亏得庄头的侄子眼见事情不好，先扯了马跑回来报信，否则上官闲这一行人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上官素在新房里头都要急死了，偏生守着她的婆子算是个二婆婆，倚老卖老，不许她下地，更不许她出门。

外面的呼喝声却越来越大。

姐弟连心，上官素怎么听怎么都觉得是弟弟挨揍的痛呼声。

上官闲的确被揍的不轻，他还是个硬骨头，平常的性子看上去那么闲散，但真正到了事上，却一点也不软和了，别人说他一句，他要打，更要还十句回去，把人家祖宗十八代也都拖出来骂了个干净！

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他胳膊再有劲，被人抱住了双腿，又压住肚子，几个大男人将他骑在身下，众人借着酒劲已经把话说得不三不四了。

“听说你长得跟你大姐姐差不多，要这模样的话，难怪能被林家看中拉去冲喜啊，要是长得像你二妹妹，那就不是冲喜，是直接落葬了吧，哈哈哈……”

上官闲一口混着血的吐沫吐出来，喷那人一脸。

紧接着他感到身上浑身一轻，坐在他肚子上那个用手指点着他的人飞了起来。

姐姐来了。

由于上官素请求还在乡下出嫁，所以他们全家这次就都回来了，眼下家里两个男孩子都跟着花轿去了王家做客，不到天黑恐怕回不来，只剩下上官夫妇跟上官雁，三个人看着格外的凄凉，连院子里披红挂绿的喜气都遮不住。

上官雁也实在想象不出来，若是有一日自己出嫁，家里也这么个光景。

钱知南：“二，二姑娘性子和善柔顺，又贤淑大方，一定能过得很好的。”

上官雁在心里“哟呵”一声，心说早也没看出来你有这眼光啊。

上官家的事，对他们一个家庭来说是要不得的大事，可对整个京城的人来说，对天下百姓来说，这就像海水中的一滴，算不得什么。

就扭头看了钱知南一眼，结果发现这小子脸颊通红。

上官雁站起来，拍拍身上灰土：“那就借你吉言了。”

又道：“我要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她看见花轿远离。

看见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地平线上，那是钱知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