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老爷不妨他突然看过来，眼中的嫉恨未曾来得及消散，停顿了一下才变成浅笑。

承遇与他一起走：“二叔刚才在笑什么呢？”

这日他把叫人从外头买回来东西亲自给承平送了来，叮嘱这个还在念书的弟弟好生读书写字：“那日二叔说的其实很有道理，不要提前想着成亲纳妾的，你有了功名出息，多少好女娶不到？好过眼下娶一个，将来后悔。”

承平送他出来，背着赵姨娘小声道：“舅舅叫我跟着他学学看账本做生意呢。”

他虽然还未曾动身出发，但也不再继续窝在房里，而是经常带着人外出，要么在家里，也会主动去别人的小院拜访。

承遇说完状似不经意的看了一下林二老爷。

承平回转，身边的小厮把门关上。

承遇叫石砚推着自己往前走了几步，林二老爷踱步过来笑问：“兄弟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林二老爷：“我想起一个笑话来。说有个人从来未曾吃过螃蟹，这乍然一吃，觉得是无上的美味，便整日家大吃特吃，他不知道这螃蟹寒凉，味道虽美，却不养身，硬是把自己吃坏了。”

林二老爷没有问他买什么药。

明明之前两个人问答连贯，到了这件事上，反而避讳起来，欲盖弥彰之意甚为明显。

“那只能说这个人见识太少了，”承遇缓缓道，“论理说起来这家人家能吃得起螃蟹，该有些见识才是。”

林二老爷：“这你可就不懂了，世上偏就有那投胎不凡，却好赖不分，蠢钝如猪的人。对于这样的人，咱们只能叹一声好命，又能说什么呢？”

林承遇也缓缓地笑了起来：“二叔说的有道理。”

承遇与他敷衍几句，两个人有说有答，话说着，承遇就当着林二老爷的面吩咐石砚：“对了你去叫石忠往南大街的那家成药铺子去一趟，对了，之前我用完的药瓶给他一个，别买错了。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要他多买些。”

他懒得问她想到了什么，反正肯定是听了之后会叫人炸毛的内容。

叫了石砚：“问问老爷现在可有空闲？我想去一趟。”

一会儿石砚回来说林老爷正好有空，林承遇便去了。

他一走，上官雁又可以摸鱼，打算去凉亭里头看看星星月亮，培养一下灵感，谁知小喜跟小红也找了过来。

小喜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姐姐，我发现自从姐姐跟公子之后，公子就不舍得支使你了呢。”

小红也在一旁笑：“我看姐姐倒是不大出汗，不像我们，一干点活就湿透衣衫。”

三个人在凉亭里坐了，上官雁靠着柱子发呆，小喜跟小红又来问话。

“从前在道观里头就是跟几个男人一起住吗？”

“哎呀，你去的时候那么小，父母怎么舍得？”

上官雁道：“我们道观虽然人少，但我师傅可以个能人，能掐会算，比上清宫的道长还厉害的人物……”

捡着几桩在当地说烂了的陈年旧事给这俩小菜鸡讲了一下，都不用她多加渲染，两个人就转移了目标，忘了自己初衷本来是想试探看上官雁是不是品行有瑕疵。

本来只上官雁一个人讲，后头很快就变成了小红跟小喜也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

上官雁又不是真看不出两个人的“不怀好意”，找了个借口就出来了。

石砚捂着肚子跑回来：“我闹肚子，雁姐姐麻烦你去接公子回来啊，他在老爷书房那边。”

上官雁应了后便溜达着过去了，到了之后正好听见林老爷笑着跟林承遇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许再改主意。等到了七月里，你从田庄上回来，咱们就办这个事。”

林承遇说：“爹您不要笑这么大声，先别说出去行吗？”

林老爷哈哈笑：“放心放心，我一定不说。几事不密则成害，易经我也很懂。”

上官雁不得不又后退了几步，免得自己被迫偷听。

听见林老爷扬声叫人，之前守着书房小院的小厮才匆忙跑过来，上官雁这才晓得自己刚才能进来，是因为这小厮去摸鱼去了。

为了不叫这小厮丢了饭碗，她便又好心的闪到了外头，听见里头叫了才重新进去。

回去路上，上官雁回想自己刚才那一番体贴，简直“入微”，就是可惜没有观众，她也不好到处张扬着说，因此略有些扼腕。

月亮躲在了云中，路上虽有灯笼照明，到底入了夜，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自打圆房之后，两个人还是头一回在这么昏暗的夜晚同处，他们彼此对圆房的事讳莫如深，一个假装忘记，一个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林承遇的手不小心碰到上官雁的，就发现她猛地往后一缩，伸脚把轮椅往前一踢——

林承遇趴在草丛里头，深沉地思索：时光但凡能够倒流，哪怕倒流两个弹指呢，他也会抽那时的自己两巴掌。

上官雁扑过来“抢救”他：“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在想事情，没有注意到。”

上官雁拧开盖子闻了闻，跟先前的那些一模一样。

林承遇叫石忠下去歇着，回头就看见她笑得瘆人，比之前她说“割了”那会儿还要瘆人。

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在二叔心中的地位如此之“高”。

投了个好胎？

家庭聚会后，林承遇的常随人选也定了下来。

好赖不分，蠢钝如猪？

到了晚上，石忠将买回来的药膏拿来了，他是石砚的堂兄，也是承遇早就内定了的常随之一，人比石砚老实些，但人如其名，是个忠厚踏实之人。

“我去了那药铺，先前他们说有这样的药，立等就给拿来，谁知过了没多少会儿，又说药膏数目不足，要去别处调货，让等上半个时辰，我想着公子总是要用的，便等了等，总算买了来。”

承平这里说的舅舅乃是他在赵家铺子里头做管事的亲舅舅，林承遇笑着叹了口气：“是读书还是做生意，我也不能更多的建议，因为我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读书是条出路，做生意也是条出路，读书有读书的辛苦，做生意也同样，端看你个人如何取舍，自己考虑吧，若是再想不通，就去找父亲。”

看着远处林二老爷走了过来，承遇叫承平回去：“赵姨娘在看你了，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