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打开，出来一个戴帽遮面的男子，俩人对视一眼，消失在夜色中。

厅堂之上一男一女品茶对论，时不时瞥向一旁的漏刻。那女子正是白日里被唤作“姝姐”的人。男子三十上下，面白唇红，眼睛却出奇的小，五官挨挨挤挤在一张脸上，颇为滑稽。

被挤兑的人也不恼，嘿嘿笑道，“嗨，买不起，看看也是好的，几时才能见到这样的稀罕玩意儿呢。”

“等咱们大王率军打败大晋，别说这样的海味能吃得上，就是绫罗绸缎，娇妻美妾也是可以想一想的！”

有人开始劝同伴，“别看了，这种东西哪是咱们老百姓能吃得起的，抓紧家去吧，省得你又被家里婆娘骂！”

黑衣人答道，“想啥要啥，今儿风大，借把伞。”

俩人一看到她，立马噤声，贴着墙唯唯诺诺地跑了。围着商队的人群也不自觉散开。

商队的领头人见到女子毕恭毕敬地叫了句“姝姐”，“货已经到了。”

姝姐却不敢有半分不敬，因为此人正是金顽大王心腹中的心腹，乌古论仲温。

是夜，商队下榻的旅店钻进一黑衣人，只见黑衣人悄悄扣了下其中一个房间，一声野猫惊叫声响起。

屋内有人轻声问道，“河蚌，溜哪路，什么价？”

“乌古论大人，姝姐，人到了。”

“快请。”

走进厅堂，带帽遮面的男子便立马脱掉伪装，冲二人抱拳行礼。乌古论仲温微眯双眼打量着面前的男子，普普通通，不仅面相普通，身材也极为普通，放在人堆里绝不会多扫几眼，存在感极低。

姝姐不着痕迹的扫了下商队人员，朗声道，“跟我来。”

“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他喜不自禁，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推开椅子在庭中来回踱步。

七个大臣见状再不顾及姿态，立马围至桌前，待看清信上内容时，也都忍不住抚掌称快，有几人已经开始拱手祝贺金顽大王。

只有乌古论仲温一语不发，显得心事重重。

金顽大王沉浸在狂喜当中，并未上心过问，他眼神发亮，声如洪钟，“诸位兄弟，属于我们的时代到来了！随我一起成就一番宏图霸业吧！”

几个大臣同样兴奋异常，齐声应道，“定不辱命！”

“你在担心什么？”虞渊突然出现在南风的身后，差一点被南风速击的手肘扫到鼻子，惊恐中喊到，“是我！”

“学什么不好，学野猫，都没点动静。”

虞渊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满，自己端庄秀气的鼻子差一点就不保了，“明明是你失神了。想什么呢，那么专注。”

“没什么。”

顺着刚刚南风目光注视处，虞渊知晓他原来是睹“屋”思人，立马起了揶揄的心思。

“哎呀，人家早就酣然入梦了，有些人就是站成‘望妇石’，人家也怕是看不见哟~”

“无聊。”

呵，死鸭子嘴硬。

虞渊用肩膀顶了顶下南风，压着笑道，“怎么，没进展？”

南风没理他。

“不可能，我说的法子怎么可能不奏效？肯定是你的问题，你是不是在她面前表现的太呆了？”

一个虞渊顶三百只鸭子，南风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嗡嗡直跳。

“你闭嘴！”

“嘿，被我戳到痛处了吧！你从小就这样，辩不过我就让我闭嘴，伯母都说你是闷罐……子。”虞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该提及南风母亲的，“对不起。”

南风叹口气，对着虞渊的肩膀重重一压。

“没关系，你就闭上嘴，让我安静会儿吧。”

俩人就地坐在石阶上，难得的安静。金顽天气干燥，白日里的喧嚣一到晚上便都落了幕，晚上更为怡人。虞渊双手撑地，身子微微后仰，惬意地眯起眼睛来。

好半晌虞渊才又小声问道，“有把握吗？”

他没说什么事，但俩人却有十足的默契。一轮明月从一块厚重的乌云彩后渐渐显出身影，院子里瞬时亮了。南风清越的声音淡淡响起，“放手一搏。”

“按照你的计划，三日后我就要带她去抱罕城找吴将军汇合了。”虞渊顿了下，“你……”

刚重逢便要分离，南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酸涩、苦楚、不舍、忐忑……各种纠结在一起，搡住了他的嘴巴，无法吐露分毫。

南风只能苦笑。

“这三日，你……你多珍惜。”

“多谢大人。”男子心里清楚，名为“伺候”，实则“监视”，幸好公子早就和他提点过了，而他只要见机行事就行了。

深夜的金顽王宫灯火通明，七个文武大臣围坐一圈，上位者正是当今的金顽大王。他小心拆开乌古论仲温递上来的竹筒，捻开信件快速扫读。

乌古论仲温心里暗暗讶异，这人做暗桩真是天赋异禀，发掘他的人更是不容小觑。看来那谭文宝也不是传闻中的酒囊饭袋，得提醒大王多加小心了。

既是心腹，城府自然极深，不管心里想什么，面上却是滴水不漏。乌古论仲温反而摆出一副谄媚的姿态，微躬着腰请男子上座。

一支运送海味的商队刚刚进入乾都，闻着味儿的金顽百姓就开始围着车队打问。不过听到令人咋舌的价格后，不少人悻悻离开了，但依然有许多人不肯走。

那男子却岿然不动，仿佛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村野钝夫，只是机械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处理过的竹管，“大人请过目。”

乌古论仲温还想言语试探，但男子却是一问三不知，来回就一句，“我只是听从主人命令传递此物，别的一概不知。”

一拳打在棉花上。乌古论仲温眼看撬不开他的嘴，只能作罢，吩咐姝姐好好伺候男子，等待他的回信。

“听说大晋的女子肤白细腰，滋味与众不同。”俩人说着说着就露出猥琐的笑来。

“滚滚滚，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们的样子！还不滚家去，等着婆娘来揪吗？”来人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子，穿着金顽服饰，通身富贵，不怒自威。